伶舟从对方手中抽回破了个洞的防护服, 神色冷淡，“请你冷静点。”
谢诗雨疯狂摇头，“我没有办法冷静, 没有办法理智！你要我怎么理智！他是个疯子, 变|态！他用枪威胁我, 想要杀掉我！”
游风间全程笑眯眯地看着她半跪在地上耍泼, 像是在看一场最低阶的闹剧。
伶舟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像是工作群收到不重要的消息，社畜般地回复一句“收到”, 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伶舟转头看向游风间，“现在你把墙砸坏了, 顺带一提, 床也被毁了。”所以今晚睡哪儿？
游风间调侃道：“你看过《神雕侠侣》么？”
伶舟不明所以，就听见对方慵懒一笑, 慢条斯理道：“里面的小龙女就是睡在一根绳子上的, 或许你也可以试试。”
伶舟：“……”人言否。
游风间指着墙角仅剩的存货，语调悠悠道：“那儿还剩一张床，或许你愿意和我挤一挤？”
伶舟面露难色，“……那你帮我搭绳子？”
在绳子上睡, 最多就是重心不稳摔下来。
和游风间睡, 那才是真的会出大事。
道心会坏掉的, 伶舟心下默默想着，耳根却是不争气地红了。
游风间没看见那藏在碎发下的一抹红，只是感叹道：“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在一旁被忽视很久的谢诗雨眼中蓄着泪水，她从来没被男人这么彻底忽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蛇鼠一窝！”
谢诗雨突然卡顿, 想不到形容的词了，在两人的视线下口不择言道：“两个狗男人夫唱夫随，狼狈为奸！”
伶舟默默反驳：“后面一句话我不是很赞同。”
听见伶舟答话，谢诗雨知道他性情温和，更加好欺负，当场将矛头指向他，“亏你还是个替天行道的茅山道士，居然和这种恶人厮混在一起，简直恬不知耻！”
伶舟：“……”
他和茅山道士八竿子搭不上关系，他只是个会术法的穷学生！
不等他出言反驳，游风间率先冷了脸，看谢诗雨像是看一具尸体，偏偏他的语气是温和的，轻柔至极，“我可不是待你温柔的谢长流，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有些话知道不该说，就该乖乖闭上嘴。”
恐惧笼罩在谢诗雨心头：这个疯子，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疯子想杀他，道士见死不救，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丝毫不顾及体面，再难让人相信这人两天前还是学校小有名气的水手服甜美女神。
她慌忙地爬到谢长流旁边，手指掐进对方胳膊里，使劲儿摇晃，一边晃一边喊道：“谢哥哥你快醒醒，你的疯子弟弟要杀我，救命！”
游风间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毫不迟疑地朝着她头上来了两大逼兜，打得对方脑袋嗡嗡，活像被扇出脑震荡来了。
谢诗雨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敢打我！你怎么可以真的打我！”
一个男人打女人，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这还是男人么！
“我也不想打你，毕竟会弄脏手，前提是你没动谢长流。”游风间寒眸愈冷，黑瞳透着抹淡淡的深蓝，像是黑夜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神秘危险。
谢长流本就中了龙虾的毒生命垂危，她还敢乱动他！
游风间从空间背包里掏出一把细长匕首，“你说我要杀你，那我要不要如你所愿？”
“不要！”谢诗雨尖利的声音划破黑夜，响彻整个医院，可惜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理会。
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活像濒临绝境的野兽，只顾着求生的本能。
她跪在地上扒拉着游风间的裤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的，求你放过我！”
“现在求饶，晚咯。”游风间语气轻快，手中挥着匕首在谢诗雨头顶乱晃，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下来干脆利落斩断她的头颅。
谢诗雨抖得像风中落叶，面如金纸，仿佛下一秒就会吓晕过去。
匕首缓缓落下，离她头颅顶只有不到一寸时堪堪停住。
是伶舟握住了他的手腕。
游风间回头，就见对方拧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谢诗雨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真就吓晕过去。
游风间饶有兴味地将匕首收回背包，回头轻轻睨伶舟一眼，“放心，我可
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是什么恐怖分子，只是吓吓她罢了。”
他等着挨伶舟的一顿说教，但对方只是抿唇不语。
越是沉默，越是逆反，游风间有意想逗他，上前一步与他贴近，距离近在咫尺，眼含幽怨道：“难道伶天师不相信我，而是相信这个家伙的言论么？说来像我这么阴郁的人，自然是没漂亮姑娘讨喜的，你不相信我的话也是……”
合情合理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猛地搂着肩揽入怀中。
体温透过衣服互相传递，潮湿的发霉气息被洗发水遮盖，伶舟拍着游风间的肩膀，语气轻柔，“你不用解释，没事的，我知道。”
知道你被校园欺凌，无助彷徨，只能踽踽独行，无人来帮。
知道你过去所受的苦难，隐藏在背后的沉疴，一笔又一刀。
游风间剩余的拈酸的话，却是无论如何再难说出口。
他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却想起两人是拥抱的姿势，对方根本看不见，被迷昏头，索性自嘲道：“怎么突然这样。”
“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算什么事。”他想从伶舟怀里挣脱出来，对方也没有强势地继续搂着，将手放下收回。
指尖仿佛还留着方才的余温。
游风间竭力忽视残留的不自在，正色道：“能干的伶天师，快点过来看看谢长流，我们再这么唠嗑，他可能就真要凉了。”
伶舟瞳眸微闪，像是蒙上一层水雾，流淌着细碎的光。
游风间：“……不要这么深情地望着我。”真是妖精。
伶舟用手揉揉眼睛，“不是，灰尘进眼睛了。”
游风间：“……不信。”一点是拙劣的谎言。
他在引诱，才不上当。
游风间铁石心肠，“来看看他。”
伶舟蹲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丹药喂进他嘴里。
吃完药谢长流没有好转，但手臂上的毒素也没有继续蔓延。
游风间恍然，“是我父亲吃的药丸子？”
伶舟点头，“只能吊三天命，所以我们得尽快出去。”
游风间头疼扶额，这还没救好一个中毒的，就又多了一个中毒的。
不过索性里世界受的伤只要出去就会消除，想必毒也差不多。
原本还想休息的游风间，如今也歇了偷懒在绳子上睡一晚的心思，“现在是晚上很危险，但越危险的地方回报才越大，你愿意同我出去闯一闯么？”
伶舟点头。
龙虾已经被清除了，这应该是今晚最大的威胁，没了它想必调查线索会轻松很多，正是好时机，伶舟自然不会错过。
伶舟社畜到底，小心地将金主大人的哥哥搬到床上好好休息。
游风间看着躺在地上的谢诗雨，冷冷道：“不用管她，我们走。”
晾她也不敢醒过来对谢长流怎样，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
心情不愉烦躁，游风间失去几分闲心，干脆利落地走出房间，也没有等伶舟。
伶舟扶完谢长流，回过身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对方背脊挺直如松，背影却带着凛冽意气，又像一把永远不屈不挠，折不断摧不毁的剑。
他之前一直将游风间看做性情纯然的高中生，哪怕体质特殊，身世特别，他也还是没有改变看法。
如今看来，他确实错了。
他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游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