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莫波究竟是信奉着神,还是信奉着他内心的信念。在不为人知的许多年前,或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迷茫又无措。

  在很久很久以前,卡米拉仍旧是最接近教皇之位的人。作为合格的预言家,卡米拉选择远观人类的苦难。而当初的易莱哲,态度不明且从不提起有关未来的事。

  其他的人没有发言的资格,或许也就认同了这一切。

  很难知道莫波究竟是怎样的勇气,才能在如此沉默的默认放任命运的情况下,选择用信仰支撑起未来。

  不破不立,是他的选择。

  无论对错。

  …………

  “快点,赶紧顶上。”

  就这样,人类开始了与魔族的对抗。

  一开始其他的国家,对此满不在乎。

  既然没有攻击他们,那其他的国家怎样,也无所谓不是吗。

  直到有魔族攻击他们,才意识到不能放任不管。人类就是自己吃了亏,才能意识到必须改正的生物啊。

  战争不是有意识的生命,它不可能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在这场持续时间相当长的对抗中,人类大受打击。甚至顾不上人类内部,国家与国家的争斗。

  疲惫是每一个人的感觉,混乱是压在心头上的石头。每一个人都背负枷锁,无法自拔。

  不过对于埃米尔来说,现在是相当好的局面。当然了,他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

  “至少没太多死亡。”

  说实在话,虽然持续时间很长,但也仅仅是耗费很多武器罢了。

  死亡的数量着实不多,甚至比不上国家间的一次内斗。不得不说,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更加恐怖。

  尤里瞥他一眼。

  “但是心灵上的打击,会更加严重。战争持续的越久,人类越是恐慌。”

  那是深藏于记忆中的不安,甚至有可能伴随他们一生。

  埃米尔挠了挠头。

  如果能知道魔族入侵的原因,他们说不定能解决问题。但直到现在,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或许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尤里,还记得上回吗?”

  埃米尔忽然想起来,他有一件事忘记和尤里说了。

  尤里直接问道:“什么。”

  “就是柏宜斯俘虏了几个魔物。”

  一提起这件事,埃米尔又想叹气。

  “哦,那个。”

  尤里有些印象:“没有问出原因吧。”

  思来想去,肯定是没能获得线索。

  “据说啊,那些魔物根本就来不及吧话说出口,就直接暴毙而亡了。”

  埃米尔将侍从们讨论的消息,跟尤里说:“总是在被追问之后,还没发出声音,就直接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好像有无形的手,掐住它们的脖子。随后便是直接死亡,根本什么都没说出口。”

  “听那些仆人说,似乎柏宜斯想要让它们写出来,但也直接死亡了。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能有这样的力量。”

  简直恐怖。

  尤里陷入沉思。

  可怕的力量,仿佛神罚。

  在这个既有精灵和龙族,又有教廷人员的教堂里。究竟是谁,才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杀死那些试图说明内幕的俘虏?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做。”

  那样的力量,连同他们所处的建筑。就像是神明,在故意阻止魔物说出什么忤逆祂的话语一样。

  精灵带着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对埃米尔说:“你觉得,会不会……”

  说着他略微侧过头,示意埃米尔看旁边。

  顺着尤里的目光,埃米尔只看到一座装饰走廊的天使像。

  “你是想说——‘祂’?”

  其实,黑龙也有同样的怀疑。

  但这说不通。

  “但很奇怪,祂应该庇护自己的信徒才对。我总觉得,神没有必要阻止魔物。”

  祂为什么那样做,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件事,尤里没法回答。

  他们陷入了沉默。

  “……话说回来,你们那边怎么样?”

  战争持续很久,不知道魔物有没有入侵其他种族的领地。

  尤里摇了摇头:“没有。”

  仿佛被下了命令似的,魔族一点都没有入侵除人类外的其他种族。

  “唉。”

  埃米尔叹气。

  “实话说,我曾经打过求援的主意。”

  但理智阻止了他。

  “你没求助是对的。”

  尤里轻柔太阳穴。

  情绪紧绷的时间太久,精灵也会觉得累。但没办法,他们真的不能求援。

  “我知道,辛苦你了。”

  埃米尔上前,帮尤里按摩。

  “不辛苦。”

  只是莫名的,对人类有些愧疚。

  皇宫中。

  “母亲,我好累。”

  安娜摸了摸怀里的小龙班森。

  “我的安娜,再坚持一段时间。”

  听到她的话,伊芙皇后很心疼:“会好转的,一定要坚持住。”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期待神迹降临。

  “我们不能去求助吗?”

  “……”

  伊芙皇后苦笑。

  她该怎么和她尚且年幼的女儿,说明其中的问题呢。

  安抚性的摸了摸安娜的头,伊芙皇后斟酌用词:“安娜,我们不能那样做。”

  不是不行,是不能。

  “为什么?”

  安娜不能理解:“我们已经很累了,母亲。”

  就算死亡的人数并不多,可悲伤仍不会少。他们曾经与她有说有笑,却在一瞬间消失无踪。那样的伤痛,安娜不希望再经历更多了。

  伊芙皇后叹气。

  她只能告诉她的女儿:“我们是人类,安娜。”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安娜想不明白。

  人类,为什么人类不能求助。

  “我们是弱小的,安娜。”

  因为弱小,所以不能求助。

  伊芙皇后直接挑明真相:“无论找谁求助,都会让我们不得不去接受它们。我们太过渺小,以至于只能让它们到来,而无法送走它们。”

  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安娜。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管怎样,至少他们都是人。

  可一旦向非人求助,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就不再是人。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都是混血的人类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其他的种族都没有擅自出手。”

  不然的话,哪里还有他们支撑的余地。那些非人不来直接赶走他们,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它们相互制约,就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们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安娜嘴唇微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人类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

  “你是未来的女王,安娜。”

  她听见母亲这样对她说:“我们不能后退,因为背后站着的是无数人的生命。我们不能做错,因为没有后悔的可能。”

  “安娜,你是未来的王,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怎样,你只能做出一次选择。”做出了,就不能后悔。

  安娜感到迷茫。

  她只是一个少女,她还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磨难。以前困难的时候,总会有班森帮忙。

  可这一次,只能靠她自己。

  “我知道了。”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即将背负起怎样的责任。

  “我会成为合格的女王。”

  安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接受了自己的未来。可有的人,并不希望她承担那样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的命运如此坎坷。

  被忽略的小龙,琥珀色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为什么,我们必须要经历如此之多的困难。我们勤奋努力,我们淳朴善良。凭什么,命运对我们如此不公!

  即使变成龙族的模样,班森仍旧想着人类,想着安娜一家。

  我们努力生活,凭什么总是受到磨难!

  他不想成为强悍的龙族,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如果获得了力量,却不能帮助他想要保护的人。

  那获得这份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班森不能接受。

  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

  …………

  “哎呀。”

  斯考尔德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看着水镜之中,状似异常愤怒的小龙:“这就是你所期望的?”

  真想不到,那条小龙会有如此高的觉悟。

  “不,并不。”

  陆斯恩没有多言。

  他只是笑笑,贯彻他一直以来的神秘。

  “不过,快要到开场的时候了。”

  陆斯恩准备离开。

  “我曾以为,你就是想要看一出好戏。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你真正的目的。”

  女性的声音,令他停下脚步。

  “你在引导他们,理由是什么?”

  被法则抛弃的神明,居然会主动帮助人类?

  “你呢,不也是一样吗。”

  他将问题抛给斯考尔德。

  “那不一样,他是我们的祭司。”

  不是普通的人类,是她们的信徒。

  斯考尔德哼出一声。

  她知道,他不会回答了。

  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有纺锤牵动丝线的声音。

  “他已经走了。”

  斯考尔德似乎是对虚空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本该只有她的房间,出现一位不速之客。‘祂’身体虚幻,周身带有不可直言的力量。

  她似乎已经习惯,‘祂’的沉默。

  “我说,你直接追上去啊。”

  总来烦她干什么。

  斯考尔德烦躁的说:“想要解释就直接说,别总犹犹豫豫的。”

  “……不行。”

  ‘祂’发出如同微风般轻柔的声音。

  “他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