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一片。
温回云在其中前行, 光在她身后拉出悠长的痕迹。
信件的字飘浮在她身周,环绕着,微微闪耀。
她认得这个声音, 虽然比现在成熟、沧桑,但是......
她认得。
温回云呼吸颤栗,伸手触碰悬浮的字迹, 无声地呼唤:酌言。
邮件的声音温柔平静:
“小云, 听到‘逝去’, 如果你还记得我, 一定会哭鼻子。”
“但是不要太过悲伤,因为躯体只是壳,我的灵魂会留下,也许一世两世,也许很多世, 总会与你再相见。”
“我不是自然死亡, 我是选择与你重遇。”
“那天是你出狱的日子, 我到那里接你, 才知道你早在入狱一个月后就辞世了。”
“当我知道我被所有人欺骗那么多年,连狱卒都把我耍的团团转,我真的气坏了,生气过后, 我开始思考我该怎么办。”
“思考的过程在外人看来, 我浑浑噩噩、逃避现实。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幻觉里至少是有你的。”
“后来幻觉越来越荒诞, 我看到的不再是你, 而是一个模样像马赛克的人形。”
“她告诉我, 我不是别人说的浑浑噩噩, 而是执念太重,这份执念异常贵重。”
“贵重到可以进行一场极其稀有的等价代换。”
“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这个世界的系统管理器;我问她等价交换能给我什么,她说如果我给她我的执念,我可以重新开启我的这一生,重温有你的时光。”
“我就想,我重启这一生有什么用呢?这一生,是我给你带去伤痛。如果不是已有婚约的我给你那么大压力,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参加美食赛,如果没有我——温回云,你的一生,是纯真烂漫、阳光明媚的。”
“所以小云,我提出的等价代换不是重启我,而是给你新的生命,让你远离这个世界的纷扰,远离abo和世家的束缚。”
“小云,你要自由。”
“小云,你要幸福。”
邮件的声音缓慢停止。
温回云的指尖抚摸悬空的文字,字迹像群游的鱼一样汇集,像海浪一般回旋,将她簇拥。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年迈的叶酌言的拥抱。
这封邮件讲述的事情,和江亦凝告诉温回云的废稿女主o的剧情一致。
系统的白色幻境还没有褪去,是邮件还没有结束吗?
少顷,邮件的声音又平稳响起:
“当我做出用执念等价代换的决定,系统说:如果要把某个人的灵魂送去其他的世界,只凭你目前的执念还不够。”
“于是,我又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没关系,那些代价对我而言不值一提。”
这个声音变得喜悦、温馨:
“因为,系统说,终有一天,你的灵魂和我的灵魂会在全新的世界再相遇。”
“再相遇,我要对你说。”
“小云......”
......
悬浮的文字汇聚、变幻形态,像是一个女人和一团人形的剪影。
温回云走向剪影。
人形发出的声音,和温回云收到邮件的机械系统音很接近:
叶酌言,你愿意为了送温回云的灵魂离开这篇废稿,而在新书世界中永远承受所爱之人的幻象的伤害吗?
女人的剪影欣然接受:我愿意。
人形: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虽然每经历一遍新书的剧情,你的躯壳都会重塑,但由于我们的契约,你的灵魂会积累反复的伤痕,成为管理器的精神能量燃料,直到焚尽。
人形又说:也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会在无数光年之外,历经数世,仍然无法斩断和你的因缘,最终以执念链接系统,回到新书和你重遇。
女人欣喜:她会回来。
人形怜悯:只有亿万分之一。
女人坚定:她会回来。
人形:......
人形:如果她能回来,作为这本书主宰的我便送你们一份礼物。
「如果温回云能凭对你的执念链接系统回到新书里,我就派给她一只系统精灵。」
「如果温回云能完成所有任务,我就解除我们的契约,让她和你在一起,改写结局。」
「可是,我的处理器演算过亿万遍,温回云能回来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叶酌言长发花白,微笑时,皱纹含着岁月的温柔和坚定。
“可是,爱的力量,无限趋近正无穷。”
叶酌言翩然转身。
“系统管理器小姐,我想给很多很多很多年后回到新书世界的温回云写一封信。”
“写一封,我本该在很多很多很多年前交到她手里的信。”
“您可以在新书世界给我安排最痛苦的剧情,但请一定帮我把这封信寄给真正的温回云。”
那封信的末尾写着这样一行字。
『小云,想你嫁给我。』
邮件所有的文字流淌进温回云的心。
白色光芒消散。
温回云坐在驾驶座,右侧的叶酌言接着刚才的话说:“我知道拍完戏你就嫁给我,但是我心急嘛。”
叶酌言微微嘟起樱唇:“好想杀青哦。”
温回云如梦方醒,目光经过叶酌言,缓缓看向车窗。
停在半空的鸟振翅翱翔。
环卫工握着水管,清冽的水洒进花坛。
过马路的小孩落下腾空的脚,欢笑着和同伴追逐奔跑。
“言言。”温回云踩下油门,越过路口。
“嗯?”叶酌言眼眸明亮。
“我知道你老了以后什么样子。”温回云想着幻境里头发花白的叶酌言,眉眼温柔。
叶酌言瘪嘴:“温回云,你这样很不讨喜,我离老还有很久好吗。”
温回云露出笑容:“你老了也是天下第一美。”
叶酌言抱胸,娇声:“哼,这个彩虹屁不好听~”
温回云沉眸。
不是彩虹屁。
叶酌言,是真的。
你从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唯一。
*
三个月后。
春天的尾巴勾着调皮的夏。
“恭喜叶老师杀青。”
“提前祝叶老师新婚快乐!”
“叶老师事业顺利,和温老师百年好合~”
剧组杀青片场,叶酌言抱着花束,笑着跟剧组工作人员道谢。
外场围满粉丝,助理拉了一大车礼物,都是粉丝送给叶酌言和温回云的新婚礼物。
导演见了开玩笑:“小叶,你这受欢迎速度,用不了几年就赶超前辈了。”
叶酌言接住话:“可不是我受欢迎,是我未婚妻的小吃货粉太多了,哈哈~”
导演好奇地问:“听说你们的结婚蛋糕是温老师亲手制作,婚宴的菜式也都是温老师自己研发的?”
叶酌言一脸神秘笑容:“不光是温回云,我也参与研究了好不好。”
一道话音插.进.来:“在家里,酌言是我领导,我都听她的。”
叶酌言和导演回身,温回云笑着走过来,停在叶酌言身边,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居家气质,就差把“良家小a”四个字写在脸上。
叶酌言掩唇:“我领导你什么啦?”
温回云跟她细数:“蛋糕好不好吃,菜品合不合适,礼花要用粉玫瑰,香水要两个人一样的。”
导演轻咳:“我有点多余了啊。”
温回云开玩笑:“您怎么能多余?下周记得带份子钱来嗷!多给点!”
导演是鬼马的滑头,赶紧说:“那我要多带几个家属,把本吃回来。”
婚礼定在叶酌言喜欢的山麓教堂。
从草坪的位置遥望,可以看见白雪覆盖的少女峰。
礼堂摆满象征初恋的粉玫瑰,气球尾巴系着告白卡片,浮在半空慢慢飘,给每位客人看新人相爱的誓言。
婚礼流程设定得很简单。
两位新娘,一个化妆间。
伴娘和亲友坐在旁边喝早茶。
米桃送来红包:“新婚快乐!”
看了看正在给叶酌言化妆的江亦凝,避开,走到温回云耳边小声说:“如风还在服丧,所以我把她的那份一起带来。”
温回云了然,点头:“好的,我明白,谢谢桃子。几个月不见更漂亮了。”
米桃腼腆:“嘿嘿~谢谢夸奖~”
梁源带来一只红绸包裹的木匣子,跟温回云说悄悄话:“我在进修的时候学到的新方子,给你准备一年的份。”
温回云好奇:“我闻到药味了,好苦啊。”
梁源弯嘴角:“有老婆喂就不苦了。”压低声音:“滋o补a,感情升温。”
“?”温回云抱住药匣,有点懵,等等,她好想明白这是什么方子了。
不明真相的叶酌言推推温回云,眼神责备她怎么不道谢,连忙跟梁源说:“谢谢梁姐。”
温回云把药匣收起来。她和言言感情很好,不需要助力。
——今晚洞房就煮一剂方子试试。
“欸,别闭眼,睁开,向下看。”江亦凝托着叶酌言下巴,轻轻给她夹睫毛。
叶酌言微微仰头,目光正好落在江亦凝无名指的黄金戒指。
贼粗=0=
不必多说,明姐审美。
“亦凝,你们真不办婚礼呀?”
“不办。”江亦凝在手背试眼线膏,慢慢描。
“嗯,那你的本都收不回去咯?”
“诶呀,我有什么本?我能参加几个婚礼呀?再说了,份子钱都不是我出的,我也不赚钱,还坑人家呢。”
“你也知道你坑我。”
坐在角落的程宵明终于吭声了:“你是不赚钱,你赚我。”
温回云扑哧笑出声:“明姐,你坐这俩小时没说一句话,我都快忘记你的存在了。”
叶酌言小声问江亦凝:“你们怎么了?”
江亦凝继续勾眼线:“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不健康。”
叶酌言:0.0?
大人不健康的事是什么呀?
“话到这了。酌言,我看你看的什么‘婚前omega要知道的100事’都是虚的。对付alpha,我教你一招,万变不离其宗,运用好了就拿捏住了。”
江亦凝朝温回云努努嘴,表情像只大尾巴狼,“就回云这样的小白斩a,那必然在你叶酌言掌心之中。”
温回云嚷嚷:“你化妆别说话,把我老婆教坏了!”
叶酌言:“我不!我要听!亦凝快讲,我要学。”
“程宵明快把你老婆抱走!她要教坏我老婆!”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没有人敢挑衅她的前特警老婆。”埋头看财报。
两个穿婚纱的和一个穿司仪礼服的推推搡搡。
米桃悠闲地喝红茶:“婚礼还没开始就好热闹啊。”
梁源微笑:“是啊。”
米桃转头,再看梁源,感觉已和恋综时全然不同。
有些感慨,而后释然。
“源源姐,看你的朋友圈,谈恋爱了?”
“还没有,不过我很喜欢她。一起进修的小学妹,勤学好问,还跟我是老乡。”
“那很有缘分啊。”
“嗯,进修结束我们约着一起回老家,我想到时候跟她告白。”
“好耶,加油!”
“你和如风呢,还好吗?”
“顾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虽说如风不是继承人,但是从小跟着顾麟长大,后事都是她在料理。等今年过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梁源点头微笑,和米桃一道看向新娘。
温回云和叶酌言坐在一起,江亦凝在前面,程宵明在角落。
六个人,仿佛回到《恋与爱巢4》开始的瞬间。
嘉宾纷至沓来。
推开恋恋公馆的门。
ai广播播报......
“请新人入场!”
气球纷飞,白鸽振翅,粉色玫瑰装点红毯。
江亦凝站在礼堂前端,握着话筒,目光洋溢笑容,迎接两位耀眼的新娘。
满座宾朋,掌声绵延。
温父和叶父分别把女儿交给对方。
江亦凝举起话筒:“两位新人,在宣告爱的誓言前,你们有什么想和对方说的吗?”
叶酌言凝视温回云,光的斑斓在她灵动的眼眸中闪耀。
温回云姣好的面容在白色头纱里朦朦胧胧。
唯有目光灼灼。
“叶酌言。”
“我回来了。”
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但是我爱你,无限趋近正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还有两章完结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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