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沉闷的鼓响, 沉寂的江边沸腾起来,拥抱着的两人也分了开来。

  两人神色各异,一人低头盯着地面, 一人转头望向别处, 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看演出吧。”周染说。

  她低下头来,墨色长发垂落面侧, 遮了泛上红晕的耳尖,只余下一副平淡神色。

  陆悦小声“嗯”了下, 手肘倚靠在江边栏杆上, 转头向身后的江水望去。

  微凉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一缕柔软的卷发,将两人的气息纠缠、糅杂,融在漆黑夜色中。

  游客大多在高处观看,而镇民们聚集在江边, 扛着红木舟的“侍从”走出人群,站到了滔滔江水旁边。

  江面极静极寒,有一两丝雾气萦绕,扮作侍从的镇民将木舟放入江中,随着歌舞的音韵, 齐齐扶着木舟尾部,用力向前一推。

  木舟借了推力、乘了流水,晃晃悠悠地拨开水面,没入黑暗之中,向着不远处的对岸行驶而去。

  歌舞声逐渐褪去, 喧闹也慢慢停歇,江面恢复了最开始的,众人都秉着声息, 凝神望着木舟消失的地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陆悦腿都有点站麻了。

  她扶着栏杆活动了下身子,嘀咕说:“龙王什么时候来啊?”

  “江面不算宽广,”周染望了望远处,淡声说,“应该很快了。”

  在古陵的传说之中,龙王为九天神祇,并不懂得人世喜怒哀乐。

  为了能够了解凡人需求,龙王便会在每年这时显出身形,择一凡间女子共舞片刻后,再悄然退回江水之中。

  而那名被选中的女子,则会得到龙王的眷顾,此后一年都会好运傍身,福祉连连。

  关于这个传统的由来还有个凄美故事,不过篇幅较长,细节较多,陆悦记得不太清楚。

  她注意力大多被江面给夺走了,只想着看看这所谓‘龙王’的真面目。

  寂静江面之上,忽然响起一声悠远萧音,轻朗好似边塞蔓起的胡烟。

  只见红木舟破开暗夜,自江面缓缓驶了回来。

  一名衣着华丽,佩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端坐于首,身后两名桨夫则扮作虾兵蟹卫,将小舟往岸边划。

  陆悦很是失望,小声嘟囔:“

  什么啊,不就是人戴了一副金角面具么。”

  周染反问:“你还想看真的龙王?”

  她看着灯火缭绕,呼声震天的江面,低声说:“道具、灯光,和布景的成本很高,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又算成本?”陆悦瞪她一眼,“你这人真是无聊,一点浪漫的情调都没有。”

  没有情调·又不浪漫的周染被骂了,她默默闭嘴不出声,跟着陆悦一起看起演出来。

  鼓声加重,萧音清远,“龙王”款款站起身来,宽大衣袖纷扬垂落,露出一双修长的手来。

  她伸手摘下面具,眉睫淡薄,面容稍显苍白,目光极为冷淡,出乎意料的……竟是个女子。

  陆悦托着下颌,和周染聊天说:“还真是神奇,那么多个神话传说中,龙王是女人的就这么一个。”

  比起别地的传说,古陵的龙王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贪财、不慕色、不逐名,降雨的要求更是古怪——

  要人,与她共舞一曲。

  丝竹声愈浓,身着红衣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一扬手臂,水红衣袖便波荡开来,与龙王的白衣纠缠一处。

  她们随着鼓点而舞,步子踩得轻盈而稳,广袤漆黑的江水之上,好似生出了两朵并蒂莲。

  红衣似火,白袖胜霞。

  气氛被推至顶点,两位姑娘也越发接近,衣裳翻涌着交织,似红墨染了月白绢布,一道道炙烈的火。

  陆悦正看得起劲,周染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将漆黑夜色烫出一个洞来。

  她偏头瞥了眼,来电人是“周温亭”,伸手推了下周染:“周阿姨打来的,你去接电话。”

  周染微微点头,她有些歉意地看了陆悦一眼,说“我很快就回来”后,便拿着手机匆匆离开了。

  陆悦继续留在原来位置,她在栏杆上低下头来,看着两位女子翩然舞着,而随着丝竹声逐渐淡去,表演也临近结束了。

  两人分开了手,就像是方才那暧、纠缠的一舞并不存在般,向彼此微微鞠下躬,如陌路人般客气道谢。

  龙王重新带起面具,踏回那摇晃的小舟之上,白衣也随着垂落,再没了起舞时的翩然。

  “吱呀”一声,两位船夫撑起桨来,推开平静江面,让小舟缓缓驶去,逐渐消

  失在夜色之中。

  镇民还在热闹地庆祝着,陆悦望着“龙王”消失的江面,忽然便有些怔然。

  小舟摇着、晃着,连带着上面的所有人,都慢慢地融进了黑暗之中。

  ……就好像方才热闹欢腾的场景,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浩大江面之上,哪还寻得见别人的影子?

  陆悦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难受,心中像是压着石头,沉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这种寂寞的场景,她不喜欢烟火散去后的夜空,就如同她不喜欢盛宴后的散场。

  像是被人抛弃了,没人需要了,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还等在原地。

  庆典临近尾声,江面也越来越寒冷,夜色沉沉地坠下,将寒意打进骨头之中,像是冰块般冒着寒气。

  陆悦吹得浑身发抖,她耳尖都是冷的,默默将外套拢紧,打算跟着镇民们一同离开了。

  她转过头,想拉着旁边的人一起离开:“周染,我们走——”

  话刚刚说了半截,便沉没在了喉咙之中。陆悦愣愣望着身旁的空地,五指悬在半空中,没有可着落之处。

  ……周染还没有回来。

  她就像是忽然被扔到了陌生的国度,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唯有她被排除在外,像是个局外人。

  不是说去打电话吗?

  为什么这么久了,庆典都结束了还没有回来?

  陆悦有点小委屈,心想我又不是不讲理,哪怕发个消息,哪怕打电话说一声也好啊。

  手在半空僵了一会,最终还是慢慢地收了回来。指尖极深地嵌入手心,像是没入了一根刺,有些疼。

  陆悦鼻尖发涩,心中被堵得发慌,不知是因为寒风的缘故,还是心中委屈的缘故。

  她孤零零地倚靠在栏杆上,又抱着希望等了一小会。

  单薄外套根本无法抵御江边的寒冷,她指尖都冻得发红,用力地蜷在身侧。

  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残喘着、挣扎着,想要挽回落下的瓣。

  心中像是被一块石头堵着,陆悦闷得发慌,用力咬了咬唇。

  不等了,等她干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事情手机发个信息不就得了。她在这傻傻等着的行为,简直就像个傻子。

  陆悦堵着一口气,

  转身便要独自离开,结果刚走没几步,斜角出冲出个影子来。

  “嘭”一声闷响,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身子也有些歪斜,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上。

  “哎,你不看路的么?!”陆悦火气蹭地就窜起来了,刚想斥责几句,便见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撞自己的人是个瘦小女孩,瑟瑟发着颤,眼角泪水似坠非坠。

  她哽咽着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悦本来就不是容易生气,更何况面前这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看着也不像坏人。

  她这么诚恳的一道歉,陆悦火气便顷刻消了大半,也不想再追究了。

  陆悦叹口气,抬手挥了挥,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没事,下次小心些就好了。”

  小姑娘忙不迭点头,佝偻着身子退开,融进了散场人群之中,眨眼便望不见了。

  方才一下被撞得太狠,陆悦肩膀都有点微微发疼,她抬手揉着那处,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明明说好一会回来的,明明想要一起回去的,她却迟迟不见周染的身影,甚至连个通知都没有。

  庆典结束了,人群走完了,载着龙王的小舟消失在雾中,江边安安静静,就连寒风都悄然停止。

  ……自己又被抛下了。

  。

  电话不断震动着,周染找了个有些偏僻的地方,接通了母亲的来电:“喂?”

  “小,小染,怎么办?”

  周温亭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捂着口鼻,身子蜷缩在角落,手中死死攒着电话,眼中满是惊恐。

  她嗓中溢出泪来,浑身颤抖着,声音惊慌:“我,我忘记准备晚饭了,我该怎么办啊?”

  “妈,你不用准备。”

  周染声音放轻了许多,她用手挡在手机前,让风声不至于传到对面。

  “你吃晚饭了没?医生开的药我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了,要记得服用。”

  周染叮嘱说:“还有请的护工阿姨,现在应该在房子里吧?”

  周温亭气息颤动着,声音被泪水模糊,哽咽着说:“没、没有,我关着门,没人能进来。”

  她瘫软在门边,死死扣着门把手,指节用力的发白:“他马上就要回来了,还有那些人,那些拿着刀的——”

  “他不会来的,他们也

  是。”

  周染声音骤冷,像是一枚极锐利的刀刀刃,却在意识到自己和谁说话后,立刻封起了锋芒。

  她咬了咬唇,一点零星的疼意,声音愈温柔:“你不要担心。”

  “染染,你还要读书啊,”周温亭颤声说着,“那些拿着刀的…在砍门…整整三十万,怎么还啊……”

  周染极轻地叹口气:“两年前就全部还完了,我们家现在很有钱,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声音低了下来,自言自语般,悄然散在风中:“只是你忘了而已。”

  周温亭还在哭泣着,她锁骨下忽然一阵剧烈刺痛。

  细嫩的皮肤被蝶翼划开一道,渗出零星血珠来。

  黑蝶拼尽全力地挣扎着,翅膀生生剜入肌骨,将皮肉撕扯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周染耳畔嗡嗡作响,她眼前一黑,大片大片的黑蝶汹涌而出,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层层叠叠地遮掩了视线。

  喉咙发干、发苦,唇齿间蔓出血来,满是腥甜的铁锈味。

  周染闭了闭眼睛,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声音却平静一如,听不出任何波澜。

  “已经没事了,”

  周染说,“你不要担心。”

  周温亭呆呆地捧着电话,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身子依旧颤抖着,哭泣声细弱,仿佛马上要断掉般。

  周染攥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她一边听着母亲的哭诉,一边轻声安慰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后,周温亭的声音才慢慢稳定下来,她轻轻呼吸着,眉睫低垂。

  “是…是的。”

  周温亭额上满是薄汗,她喃喃地说着:“抱歉,妈妈又紧张了。”

  “没关系,”周染安慰道,“我过几天才能回去,你先开门让护工阿姨进来,我打个电话给小宋,让她去看你。”

  周温亭无力地点点头。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周温亭的声音才终于响起,低弱的,疲惫的,满是歉意。

  她说:“对不起。”

  母亲的声音很轻,混杂着嘈杂的电流声,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得心尖发疼。

  周染终究不擅长这些的,只能再次叮嘱了些衣食住行上的问题,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因长时间的通话而滚烫不已,电量只剩下了10%,周染毫不迟疑地拨通陆悦电话,向岸边赶

  了回去。

  “嘟—嘟——”

  忙音一阵阵响着,响得她心烦意乱。周染回到栏杆时,庆典早就结束了,连围观镇民都已经尽数散去。

  陆悦不在原地,周围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周染没有打通她的电话,反倒是接到了另一通来电。

  小助理的哭声冲了出来:“周总周总,怎么办啊呜呜呜,陆姐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周染现在听到“怎么办”三个字就头疼,摩挲着眉间:“没有,怎么了?”

  “我,我玩的太开心了,上车的时候忘了点人数,让司机伯伯直接开车了……”

  小助理吸吸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悦姐没跟着我们一起回来。”

  。

  庆典结束的时候,陆悦看了眼手机,发现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她还在气周染的不声不响,索性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打算再去镇上转转,买点东西。

  为了防止自己忘记,陆悦还特意设了个闹钟后,才跟着人流离开了江边。

  庆典结束之后,镇上恢复了之前的景象,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十分热闹。

  陆悦跟着围观了下焰火表演,余光瞥见个买糖葫芦的老奶奶,打算买一根尝尝。

  她伸手去拿手机,在随身小包中翻了大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陆悦紧张起来,将帆布包全部拉开,在边角缝隙之中寻找起来。

  不止是手机,钱包、摄影机、还有自己的充电宝——全部都无影无踪。

  陆悦手脚发冷,如坠冰窖。

  她寻了个路边的长椅,将整个包倒了个底朝天,反复翻了好几遍,才终于能确认东西真的不见了。

  要是丢了一样东西,她还能抱着点希望回去找找,一连串东西丢失,只可能是被人偷了。

  怎么会这样,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陆悦颓然地坐了下来,她在长椅上抱着空瘪的帆布包呆坐了会,忽然一个激灵站起来。

  小镇广场上的时钟转动着,恰恰好好指到瑟兰集合的时间。

  对了,瑟兰的大巴还在!

  她要是一路跑去停车场的话,应该只用接近五六分钟,时间刚刚好。

  拿定主意后,陆悦立马便向停车场赶去,她心急火燎、跌跌撞撞一路跑到时,心却猛地

  坠到了谷底。

  明明只过了五六分钟,大巴却已经开走了。

  她望着空空荡荡的停车位,呆愣地站了很久,将帆布包抱紧一点,慢慢地往镇上走去。

  这里回酒店起码有几十公里,走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眼下只能先想方法和瑟兰联系上,之后再做打算。

  天色越来越晚,就连镇上的店铺都全部打烊了,街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陆悦转了半天,见卖糖葫芦的奶奶正收拾着东西,连忙迎上前去。

  “奶奶,您知道公安局怎么走吗?”陆悦小声问道,“我手机丢了。”

  奶奶“诶哟”惊呼,声音有些漏风:“女娃娃,这边到公安局有两公里哩!”

  老奶奶也想帮她,但奈何自己也没有手机,只能帮忙指了指方向,告诉陆悦公安局的位置。

  古陵小镇本就有些偏僻,最近的公安局有两公里之远,还得走过个黑漆漆的隧道才行。

  道路上连灯都没有,夜色昏暗厚重,道路阴沉沉的,陆悦只能借着月光的指引,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

  树影不断摇晃着,就像是一双双死人的手,从厚实的土壤中升出,攀上她的裤腿,企图将她向下拽去。

  杂草在鞋子旁窸窸窣窣地滑动,水汽吐着冰冷的信子,爬上了裸.露的脚踝,寒意激得她浑身颤了颤,心中涌起股火来。

  不用说了,钱包手机绝对就是刚才撞自己、可怜兮兮那小姑娘偷的。

  她刚才还心软地没有责备小姑娘,结果人家倒好,将她身上东西偷了个一干二净后,扬长而去。

  现在的九年义务教育这么完善,这么普及,难道就是让你个小孩出来偷东西的吗?

  ——真是气死人了!!

  陆悦越想越气,她鼻尖泛红,用脚尖碾着块小石头,踢踢嗒嗒地向前走。

  她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可那道路却像是没个尽头一样,无限地向下延伸着。

  寒风卷过树梢,一直哗啦啦的响,把陆悦给吓得身子踉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啊,不过是树叶声罢了。

  陆悦呼了口气,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安局很快就能到了。’

  四周太过安静,又只有陆悦一个人,她看着晃动不已的影子,忍不住

  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之前奶奶指路的时候,好像语重心长地拉着她的手,唠叨过几句什么。

  “这天色晚了,你一个漂亮女孩子可一定要小心,之前我们这儿啊,有过个特别恐怖的杀人犯……”

  “一男的奸.杀了好几个女大学生,将人家抛尸荒野,手段那叫一个残忍恶劣,真的是太可怕了……”

  奶奶声音絮絮响起,如音绕梁、三日不绝,缭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陆悦要疯了。

  虽然知道奶奶也是好心,但她这样一说后,自己还怎么走去公安局?

  别说走了,这满脑子杀人犯强.奸犯的,她怕不是要被吓死在半路。

  陆悦深吸一口气,抬手敲敲自己脑袋,将各种乱七八糟的脑补给压了下去,开始催眠自己。

  那杀人犯已经被逮捕了,而且公安局就在不远处,自己很安全的。

  陆悦慢吞吞地向前挪着,寒风顺着领口漏了进来,脊骨处窜起一阵寒意,她被冷得浑身发颤。

  之前跑得太过着急,小腿处一抽一抽的疼,速度也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拖着步子在走。

  腿特别疼,好累,

  喉咙也很干,想喝水。

  陆悦跌跌撞撞地走着,忍不住就会去想,假如真的发生意外怎么办?

  母亲,父亲,两个还在读书的弟弟,各种熟或是不熟的亲戚们,有多少人会真的难过,又有多少人会一笑置之?

  好不容易攒下的资金、辛苦建立的小工作室、雄心勃勃的志向、想要证明自己的愿望……似乎都要随着这漆黑的夜色一同,悄无声息的沉没了。

  陆悦一阵伤感,她鼻尖发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泛红眼角,有些委屈地咬住下唇。

  公安局怎么走也走不到。

  她真的很累了,喉咙像是在嘶嘶冒着烟,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着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倒在床上睡一觉。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不像是树叶被风卷动,更像是脚步声。

  陆悦刚才还有点迷糊着犯困,一听到那脚步声之后,神经顿时便紧绷起来。

  她被吓得不轻,整个人清醒的不得了。

  ——不是吧,这么晚了,有谁会和自己一样倒霉地往公安局走?

  老奶奶的声音又在耳旁慢悠悠地

  响起,一个个字眼窜进陆悦心中,将警钟疯狂敲响。

  脚步声接近了。

  陆悦寒毛直竖,转身就跑。

  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呼吸声充斥着耳廓,心跳得几乎跃出,盖过了其他声响。

  两人距离被慢慢压缩,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喘息时间。

  陆悦跑得踉踉跄跄,她大口喘着气,在前方拐角处慢了半步,手腕被人猛地抓住了。

  “你别过来!”陆悦下意识去推对方,却在看到对方面容时,一下子愣住了。

  她眼睛微微睁大,任由那人用手臂环过脖颈,将自己紧紧抱在了怀中。

  那人的呼吸杂乱,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覆着细细的薄汗,将长发黏连在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上。

  她声音颤抖不已,嗓子喊得哑了:“是我。”

  “陆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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