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还攥着那枚熄灭的烟, 晚风缓缓拂过,鼻尖涌入了浅淡的烟草味,带着一缕沁冷薄荷的清香。
那是她的气息。
熟悉的, 浅淡的, 冰冷的。
陆悦喉咙发苦,心被压在燃尽烟草中, 火光一闪一闪,缓缓失了艳丽色泽, 熄灭在苍白的灰烬中。
“是了, 我忘记了,对你来说,什么事情都是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明的对吗?”
陆悦向后退了一步,眼帘微微垂下,“还是说,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
周染愣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陆悦却瑟缩着后退,拼命躲开了她。
陆悦偏着头, 不想去看对方的神色,也不想去在意什么了,抬手捂住了耳朵。
“我解释,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是因为我在乎, 而你呢?”
陆悦抬起头来,眼眶泛红,下眼睑涌出水意来, 将视线晕染的模糊不清:“那你呢,你从始至终,到底有在乎过吗?”
“你之前说分手的时候,真的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有想过怎么去解释吗?”
半截烟草砸在地面上,灰烬簇簇散开,将漆墨地面泼上了零星白漆。
“陆悦,等一下。”
周染伸手想去拉她,却被陆悦躲了开来,她紧紧抿着唇,用手背抹去了一滴将坠的泪:“别碰我。”
“行,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以后都随便吧,没必要了。”
陆悦咬咬牙,忽然抿出个笑来,声音沙哑着,近乎于气音:“我没哭,眼睛进灰了。”
“陆悦,”周染声音有些哑,她竭力解释着,“我——”
陆悦擦了下眼睛,手背上浅浅地落了道水痕。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唇边便蔓出个单薄的笑来。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周染的话语:“先走了。”
周染还想追上来,原本还躲在身后的孟子瑜,忽然便像是有了底气般,横叉在了两人之间。
“你干什么啊,没听到悦姐姐不想听你说话了吗,追上来想让她更不开心吗?”
她伸出手臂来,像是个小卫士般挡在两人之间,稍稍蹙起了眉头:“我不许过去!”
周染说:“让开。”
她气息稍有些不稳
,呼吸声凌乱,咬着牙加重了语气:“让开!!”
那声音再不复往日的平静,凶狠地像是把尖刀,明晃晃地对着孟子瑜。
周染低垂着头,瞳孔结着冰,一丝光泽也无,堆积满了漆黑的余烬。
孟子瑜颤了下,她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心中却像是有什么支撑着,硬是没有挪一步。
她直视着周染,喊道:
“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是自己提出的分手,你又凭什么要求对方等你、听你说话?”
周染被她拦住路中间,手死死拢着,锁骨下的黑蝶又开始扇动,翅膀嵌入血肉中,极深极寒的疼。
“我其实,我……”
她想说什么,嗓子却不自主地哑了,眼前有黑雾聚拢,她抬手捂着前额,又开了口:“是,你说的……”
“你说得对。”
周染踉跄着向后退,反倒让孟子瑜吓了一跳,下意识说道:“你怎么了?”
陆悦早就离开了,身影在消失在远处的拐弯口,道路上的路灯沉默亮着,铺下满地雪白的盐粒。
周染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软,狠狠地砸在了车门上,“咚”的一声闷响,撞得骨骼发疼。
她面色苍白,瞬间便失了所有血色,脊骨抵着冰冷车门,才不至于滑落在地。
孟子瑜傻了,紧张地手都在发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周染。
周染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我应该问一下吗,或者帮忙打个电话什么的?
孟子瑜懵懵的,不过,周染是我情敌啊,我为什么要关心她……但她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小姑娘还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染反而先开口了,她声音极稳,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你走吧。”
“……我没事。”她轻声说。
“喂喂,谁说我关心你了,”孟子瑜立马顶了回去,“你是我情敌,我巴不得你赶快放弃悦姐姐,她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周染没有说话,手一直抵着额头,骨节苍白的像纸,像燃尽的炭,挡住了面上神情。
孟子瑜犹犹豫豫地,从侧面偷偷看了她几眼,小声说:“那我走了?”
见周染默不作声,没有应答自己,孟子瑜又站了会后,转头向着陆悦离开的方
向跑过去了。
夜色愈浓,周染伸手够到口袋,银白色的烟盒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她想要去拿,手顿在了半空中,细长纸烟却像是白蛇般缠上了指节,嘶嘶吐着信子。
周染拿着最后一根烟,沉默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烟盒空落落的没有重量,她手一颤着没握稳,便与打火机一同摔落在地。
“哐当”一声,
落在漆墨的地面上。
。
陆悦方才被气得厉害,转身就跑回了别墅,她望着里面灯火灿烂,在门外被冷风一吹,倒是冷静了下来。
刚才看周染的样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孟子瑜拦住了不给过来,而自己也没有给她机会。
但现在想想,其实还能听一下的……
陆悦狠狠掐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软肉一阵巨疼,引得她嘶得吸了口冷气。
自己真的是不知好歹,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刚被周染气得的不行,结果过了十几分钟,她又开始为对方“辩护”起来。
陆悦还没进别墅,孟子瑜倒是从身后追了过来,她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悦…悦姐姐……”
“你跑什么啊,先缓缓,”陆悦哭笑不得,“我去帮你拿点水。”
孟子瑜一边费神维护着自己的淑女形象,一边喘着气点点头,缓了片刻后,跟着陆悦走进了别墅。
而在接下来的聚会中,陆悦都对周染之事只字不提,完全没有要问孟子瑜的意思。
反倒是孟子瑜闲的发慌,顺嘴就和开始吃龙虾的岳墨说了,引得小助理一阵紧张:“不是吧,你就把周总扔那里?!”
“我还能怎么样,她是我情敌诶,我难道背着她回来吗,”孟子瑜小声嘀咕,“所以呢?”
小助理揉揉头发,她拿起手机跑到旁边打电话去了,一连打了好几个人,才又溜溜地跑了回来。
“你干啥去了?”
孟子瑜好奇询问。
“没什么,”岳墨晃晃蘑菇头,四处张望着,“我刚才剥好的龙虾呢,上哪去了?”
孟子瑜:“哦,我吃了。”
岳墨:“…………”
“你找死吗!”小助理又开始飙泪了,“那是我好不容易剥出来的精华部位,打算和意面混着吃的!
”
她伸手就去拽孟子瑜衣领,声嘶力竭地控诉:“我宁愿和周总玩儿,起码周总从来不和我抢东西吃!”
两人打得激烈,陆悦瞧了几眼,默默地走开了。
宴会上的甜点精致可口,陆悦却没什么心思品尝,只觉得索然无味。
回家后她倒在床上,正在平板上心不在焉地划拉着视频时,手机忽然“叮铃”一声,收到了条信息。
陆悦瞥了眼,见备注是【周同学】三个字,想也不想直接将手机扣下,顺带开了静音键。
手机果然就没有动静了,安静地就如同冰块一样。
陆悦心满意足,眼不见心不烦,开始继续看视频。
直到洗漱准备睡觉之后,她都没有再拿起手机看消息,一觉睡到了天光乍亮。
。
如果下午没有其他安排的话,陆悦习惯抽出一个小时来沿着小区慢跑。
正当她绑好头发准备出发时,在门口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妈抬手揉了揉孟子瑜的头,笑容盈盈:“悦悦啊,老孟说子瑜妹妹缺乏锻炼,让她来跟着你跑两圈。”
孟子瑜乖巧点头,短短的卷发被扎成个小揪,从太阳帽缝隙中偷偷去看陆悦。
陆悦:“……”
母亲都发话了,人也已经到门口了,陆悦还能说什么,只能顺从地应了下来,带着孟子瑜出了门。
“悦姐姐是每天都会跑步吗,好健康啊,我真的超级佩服你!”
孟子瑜神采奕奕地跟在身后,还不忘嫌弃某人一番:“哪像蘑菇,天天就知道吃。”
陆悦笑了笑,说:“也不是每天都跑,看情况而定。”
孟子瑜用力点点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好奇地东张西望,就像是没来过半山小区一样。
两人转下个坡道,孟子瑜眼尖,远远地便望见了个坐在路旁的人,用手指了指:“悦姐姐,你看那边。”
两人隔得有些远,只能望见那人穿着短袖短裤,双腿笔直又修长,在阳光下白的发亮。
她带着顶浅色遮阳帽坐在路边,头上还盘着只白色猫咪,用爪子拨弄着绑长马尾的墨色长发。
说来也奇怪,那人分明是一身运动装,却一直坐在路边位置,聚精会神地打着电话,连两人走过来都没有
察觉。
“和律师核对一下第三十,第三十四列条款,”她声音冷淡,“如果构成问题,合同要重新拟。”
猫咪踩着她帽檐,从头顶跳到了肩膀,用头去蹭那人瘦削的面侧,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结果对方理都不理,偏头避开小肉爪子,还在和电话那头嘱咐着事情。
小白猫叫了好几声抗议,主人却冷漠地和冰块一样,气得她从肩膀上跳了下来,直奔不远处的陆悦而来。
陆悦弯下身子,糯米便高高兴兴地跳了上来,窝在她怀了不出声了。
“哇,这是谁家的小猫,好听话啊,”孟子瑜心都化了,“还粘人的。”
陆悦低头去揉猫咪后颈,抬了抬下颌,对着那低头打电话的某人:“喏,她家的猫。”
孟子瑜顺着望过去。
看清后,她沉默了:“……”
“我知道,我也很纳闷,某人冷成这样的性子,”陆悦感慨说,“养的猫居然这么可爱。”
糯米没听懂,只觉得对方怀抱温暖,懒洋洋地蹭了蹭,又窝着不动了。
周染终于打完了电话,她叹了口气,随即找起猫来:“糯米,哪去了?”
她喊“糯米”名字的时候,声音放得轻软,温柔地像是能融出水来,听得陆悦一阵磨牙。
一听到她的声音,糯米立马兴奋了起来,顿住就不管陆悦了,直奔怀里而去。
周染顺着声音转过头来,便撞见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她神色错愕,声音有点结巴:“陆悦……”
瞧瞧,喊猫就温柔似水,喊我名字就磕磕碰碰的,真是不值得同情。
陆悦皮笑肉不笑,手揣在口袋中,声音懒洋洋的:“咱们周总日理万机,怎么会在这里?”
糯米顺利爬上肩膀,周染站起身来,还因为久坐踉跄了一下,扶着树才将将站稳。
“在等你。”
周染神色坦然。
她皮肤本就白,此时换了一身短袖短裤,疏落的阳光融进肌骨,似羊脂玉般柔软。
陆悦挑挑眉,顺势抱起手臂,偏过些头反问道:“等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周染想要解释,“昨天我……”
话还没说完,陆悦晃晃手指,打断了她。
“抱歉啊周总,我正忙着带子瑜妹妹跑步呢,你要是能
跟着我跑完三圈,我就听你解释。”
陆悦笑了笑:“如何?”
。
二十分钟后。
陆悦望着一高一矮栽在路边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扶着腰际:“你俩怎么回事,啊?”
“悦姐姐,我不行了,”孟子瑜哭丧着脸,“我要死了,你怎么这么能跑。”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形象地栽倒在路边,整个人都快没了,气若悬丝:“啊…我要死了……”
周染一直没说话,她坐在旁边,胸膛剧烈起伏着,低头喘着气。
额间薄汗将长发打湿,黏连在面颊上。她身子前倾弯曲,衣角被深深攥入掌心中,像是张被揉着皱的白纸。
“你们两个不能跑就别跟着啊,”陆悦头疼不已,“别坐着了,起来走一下。”
孟子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追人的心思荡然无存,早就默默打电话,让司机来把她接走了。
随着汽车消失在远方,周染喘了半天,终于缓过口气来。
她长睫被薄汗压弯,眼中盈着水汽,面上覆着层薄薄的红晕:“咳咳,陆悦……”
糯米在她身旁绕来绕去,有点担忧地“喵”了几声,用脑袋蹭了蹭周染手背。
陆悦抿了抿唇,周染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人劈头盖脸扔了条小毛巾。
周染摘下毛巾,半仰着头望向陆悦,乌瞳湿润,脖颈细长,莫名有种弱不禁风的味道。
“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陆悦偏头不看她,声音冷淡,“拿着擦汗吧。”
周染又缓了半天,终于能顺利说话了,她慢慢站起身来,走过来点,小声唤她:“陆悦……”
一声声“陆悦”喊得又轻又柔,尾调软绵绵的,听着像道歉,像讨好,像小猫蹭着你的脖颈撒娇。
陆悦“铁石心肠”,冷漠无情说:“够了,找我什么事?”
周染说:“我发了消息你没回,所以——”
“我没看又怎么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陆悦又打断她,“我凭什么看你消息?”
周染愣了愣:“不,不是,我只是猜你可能会来跑步,所以就在路边上等。”
特意等我,等不到也等?
陆悦顿了顿,说:“那你等到了,我能走了吗?”
周染点点头,又摇摇头,起身追了陆
悦两步,又开始喘气:“你、咳,你有时间吗?”
“其他时候看你挺精神的,一跑步就虚成这样,”陆悦横了她一眼,“什么时间?”
周染追上几步,站在她身前:“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陆悦:“……”
“你还真是老古董啊,一板一眼的,非得请吃饭不可,有事不能当面说?”
陆悦挥了挥手,转身准备走:“行了,地点时间发我,我看心情去。”
周染微微睁大眼睛,瞳孔中像是落入了枚星子,映着点细弱的芒。
她面色依旧苍白,棱角却被光浸得柔软万分,安静地望着陆悦,极轻地点了下头。
她说:“好。”
。
陆悦今晚失眠了,她看着消息记录中的时间与地址,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我应该去吗?
还是应该回绝?
陆悦望着手机出神,在被窝中长长叹口气,将卷发揉乱些许。
是不是应该赴约,把事情清清楚楚摊开来说,还是应该不赴约,把关系一刀两断地斩干净?
陆悦快纠结出内伤,又想起之前对方提分手的事情。
她心中就是窝火,就是有口气咽不下,咬了咬牙,编辑了一条信息。
【没空,估计去不了】
“叮”一声轻响,对面秒回复了,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好,晚安。】
陆悦还在消息框里打着不去的理由,结果对方已经迅速回复了自己,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就,就这样?
陆悦放下手机,还有点怅然,发了会呆之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蒙头睡觉。
第二天有工作室的拍摄计划,陆悦忙完所有事情后,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五点,而她开车回家吃完晚饭后,指针便挪到了八点。
陆悦看了看手机,莫名想起周染的信息来。
说实话,自己发的信息有点模棱两可,说是“估计”去不了而已,万一周染以为自己会来,提前等着怎么办?
陆悦想了片刻,很快嘲笑起自己的想法来。
周染多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说不去,她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等着,肯定早就忙她工作的事情去了。
陆悦打开手机,瑟兰员工群“我不想猝死了”弹出一条消息来。
小助理:【又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你们敢信吗啊,工作狂周总今天不仅不加班,居然还请了半天假,中午开始就失踪了!!】
陆悦:“……”
陆妈正在楼下敷精油,耳畔忽然传来“咚咚咚”一阵响,便看见陆悦踩着楼梯冲了下头。
她套了件连帽衫,身形匆匆忙忙,直往门口奔去。
陆妈很是惊讶:“宝贝,这么晚了上那去啊?”
“去敲一个傻子的脑袋,”陆悦头也不回,在门口喊道,“很快回来!”
陆妈点了点头,又躺回去敷面膜:“不回来也没关系,性.生活记得保护自己,注意安全哦~”
陆悦:“…………”
她“碰”一声关上门,开着车几乎是飚出了门,一路紧赶慢赶,激动地差点闯了红绿灯。
陆悦趴在方向盘上,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堵车的路段。
周染定的是个高档西餐厅,九点半准时关门,而陆悦看看手机,上面已经是接近十点半了。
——要不算了吧?
周染就算去了西餐厅,也不会真从中午开始一直等到现在,肯定是坐了一会看自己不来,就直接离开了。
而且小助理也只是说她请假而已,万一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怎么办?
陆悦一想到这些就烦躁不安,她握着方向盘,一度想掉头回家,却又不受控制地踩下了油门。
但是,万一呢?
万一周染真的来了,真的像是小助理所说那样,一直等到现在呢?
抱着这么一点微小的祈愿,陆悦硬是飙车绕道,终于在十点四十赶到了餐厅门口。
只是,西餐厅已经关门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连大门都被拴上了厚厚的锁链。
陆悦在附近商场停车后跑过来,看着眼前这冷冷落落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蠢的无可救药。
西餐厅早就关门了,周染也早就走了,自己还固执地跑过来,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陆悦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又看了眼西餐厅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停车场里走。
停车场建造在室外,夜晚冷风一阵阵地,吹得陆悦身子发抖,步伐快了许多。
路灯年久失修,映的四周昏昏沉沉,陆悦却在空旷黑暗的停车场中,望见了一枚火星。
那是一支点燃
的香烟,主人却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任凭香烟缓缓燃烧着。
火星向上蔓延,将烟草吞噬殆尽,烧灼到了指尖,那人却恍若未觉,感受不到烫似的。
她真的还在。
陆悦鼻子有点发酸,她慢慢地向那边,在周染不远处停下。
周染连外套都没穿,还是平常工作的那件白衬衫,鼻尖与指节被冻得通红,正靠在车旁发呆。
“……你是傻子吗?”
陆悦声音有点不稳,她抬手去擦眼角,死死抿着唇,不让声音冲出来:“你为什么还不走?”
香烟砸落在地,周染惊讶地望过来,神色僵硬,话都有些说不清楚:“陆、悦?”
“行了,你给我听好,我今天本来不会过来的,不过是怕你误解,才过来看两眼。”
陆悦顿了顿,轻声开口:“周染,你今天为什么要来?”
如果周染不在这里,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去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你可以放下了,你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周染来了。
陆悦知道她等了多久,周染手中拿着的那张停车单上,写着整十一个小时。
前七八个小时还能坐在餐厅里,之后难道就一直站在外门吗,一直吹着冷风,也不知道进车里躲一下?
陆悦吸吸鼻子,声音硬邦邦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纠纠缠缠的了,好吗?”
“之前那两次是我鬼迷心窍,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你,就当作从来没发生过吧,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陆悦被风吹得发抖,越说越有点难过,声音大了些许,压不住的委屈:“反正,一直都是我在单恋而已。”
“周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可是你和我直到分手,你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喜欢我。”
陆悦有点忍不住了,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睛泛着水雾,声音颤抖着:“你根本就不在乎,对不对?”
周染没有说话。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长发被寒风撩起一缕,细细缠绕在脖颈上,像是枷锁,像是铁链。
“被我说中了吧?我也是真是傻,怎么就看不明白,一次两次,却总是看到你就心软了。”
陆悦犹自笑了,极轻极浅。
她声音沙哑,慢慢地低下头来,用手背去擦眼角:“我就知道。”
耳畔忽然响起脚步声,陆悦有些茫然地仰起头,便见到周染走了过来,停在自己面前。
她呼吸细弱疲惫,又远又近,似牵似绕,被风吹得零落不堪。
周染抬起手来,扯开领口的几枚扣子,衣领柔柔搭落,褪出锁骨下的蝴蝶纹身来。
她皮肤极白,锁骨下花枝柔韧地缠绕着,黑蝶静悄悄地拢着翅膀,花瓣尖透着红晕,似她微红的眼眶。
陆悦还在愣神,手腕便被人握住进掌心,冰冷触感冻得她一激灵,错愕问道:“你干什么?”
周染一声不吭。
她咬着单薄的下唇,半强硬地牵引着陆悦的手,让她触碰上纹身的位置。
指尖刚刚碰上纹身,周染顷刻颤抖起来,她眼眶越来越红,呼吸错乱嘈杂,下唇被咬得溢出血珠。
陆悦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死死地按住了,掌心下的人一直在颤抖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周染……”
周染依旧没有说话,长睫止不住地颤着,掌心下的蝶像是活了过来,随着胸膛不停起伏,扑闪着想要飞出掌心。
纹身下方一点,那是心脏的位置。
指腹压着柔软的肌肤,她触碰到一下又一下的跃动,清晰而有力。
心跳被薄薄的皮肤包裹着,越过肋骨,穿过胸膛,落在她的指尖。
“你在这里,”
周染低声说,“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20:40:35~2020-08-11 20: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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