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凝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而白皙的肤色与偏低的体温，则让她的手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玉石。
苏念年平时从没注意过别人的手长什么样，但此时，她怎么也无法把视线从祁凝的手上移开。
福尔摩斯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手，看出对方的人生经历，苏念年没那种能力，她只能看出祁凝的手很好看。
直到祁凝开始游移指尖，顺着她的膝盖一路往上摸后，苏念年才猛然回过神。
“你、你在摸哪里！”苏念年极其紧张地按住了祁凝的手，脸颊发烫。
她的身体本就敏感，祁凝动作时又刻意放轻了力道，这让苏念年感觉像有羽毛在挠自己，又麻又痒。
感受到苏念年掌心传来的温度，祁凝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向对方解释道：“我要先确定一下你哪部分肌肉最紧张，万一已经抽筋了，就不能用按摩的方式缓解，而必须去医务室了。”
苏念年立即就相信了，她拽紧祁凝的衣袖，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过去，“那你快看。”
祁凝呼吸一滞，片刻之后才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开口：“我先轻轻地按一按，你痛了就跟我说。”
苏念年连连点头。
尽管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这实际上是祁凝从小到大第一次给人按摩，她先斟酌了着用力的方式与角度，才轻轻地按压了一下苏念年僵硬的小腿。
“唔！！”
听到奇怪的声音，某个正巧在走神的学生东张西望起来，试图寻找声源。
可他只看到了垂首端坐着的祁凝，以及她趴着睡了一早上的同桌，两人都像是没听见声音的样子。
难道是听错了……？这个学生摸了摸脑袋，把头转了回去。
而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越讲兴致越高，“这篇作文就是典范，从结构到行文，你们都需要学习……”
在老师滔滔不绝的背景音下，祁凝低声开口：“没被发现。”
苏念年维持装睡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着，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但祁凝却注意到，她的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这个发现让祁凝突然有些口渴。
她知道大小姐脸皮薄，如果不是难受极了，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可越是知道，她越是想要听到更多……
如果不是念及她们身在教室，祁凝几乎要忍不住做点什么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等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凑到苏念年耳边，轻声安抚她：“我会尽量轻一点……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发出点声音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掩饰过去的。”
苏念年咬了咬嘴唇，默认了她的提议。
祁凝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再一次减轻了手上的力道，然而就算这样，苏念年还是觉得自己被按压着的小腿酸痛难耐，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管她怎么努力隐忍，唇齿间还是会溢出细微的声响，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声，直勾得祁凝喉咙发干。
因为腿被架着，苏念年的校裤有些上滑，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腕，祁凝的指尖几次贴着它擦过，细腻的手感让她产生了一些糟糕的念头。
大小姐身娇体弱，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想逃跑，只要扣住她的脚踝，就能直接把人拽回来……
这种想法来得莫名，祁凝还没想清楚自己想对苏念年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就被对方轻轻推了一下。
“好了，别、别揉了，”苏念年通红着脸抬起头，试图把自己的腿往回收，“揉了五分钟了……已经不麻了。”
其实还是酸痛的……但苏念年不敢再让祁凝揉下去了，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怪异了起来。
见她坚持，祁凝慢慢地点了下头：“……好。”
她第一次觉得五分钟只有三百秒，实在是不够用。
苏念年的耳朵红得像是能滴血，一被祁凝放下，她就用最快的速度转过头，宁可盯着墙壁看，也不愿和祁凝对上眼神。
祁凝看着她的后脑勺，开口：“你……”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我们该怎么写这种类型的作文，我们现在有请作者本人来为大家讲解一下——祁凝，你上来吧，和同学们分享下你写作的心得。”
语文老师的话打断了祁凝，她眼中满含鼓励，很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注视下，祁凝站了起来，走上讲台。
原本正陷在羞恼中的苏念年睁大了眼睛：老师刚刚朗诵的那篇作文，竟然是祁凝写的？
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祁凝手上，苏念年听到的内容很少，这时难免起了好奇，她趴在桌上，用手臂遮住红晕未消的表情，悄悄把目光投向了祁凝。
祁凝在讲台上站定，班级里自发地响起了掌声，即使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她的表情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完全不会怯场。
“题目给我们的材料是……”
祁凝语气平淡、深入浅出，苏念年望着她的身影，眼睛越来越亮，平生第一次专注地听完了一篇作文的讲析。
倒不是认为祁凝讲解得有多好，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祁凝现在的样子很吸引人。
祁凝站得很直，双目有神，话语间自然流露出独属少年时期的意气，看起来仿佛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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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凝回到座位后没多久，下课的铃声就响了，因为这是饭前最后一节课，整个班级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原本还意犹未尽、打算多说两句的语文老师见状，索性不再拖堂，于是“哗啦”一下，教室瞬间就空了。
只有少数几个同学还留着，其中就包括了完全没动的苏念年与祁凝。
“你中午吃什么？”祁凝偏头看向苏念年。
苏念年正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上拿书包，里面有她家厨师制作的便当，但听到祁凝的询问，她起身的动作顿住了。
“你吃什么？”她反问对方。
“食堂。”
苏念年立即就说：“那我也去。”
话出口后，她才觉得自己接话的速度有点过快了，就结巴着找补：“不是我想和你一起吃啊……是、是我没去过食堂，想看一看！”
祁凝的眼中显出几分笑意。
“我带上家里的便当过去……”苏念年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重申了一遍，“我去食堂不是为了和你一起吃……！”
祁凝的嘴角翘了起来，她跟上苏念年，问：“那我能邀请你和我一起吗？”
“既然你都邀请了……那好吧。”
苏念年做出一副勉强答应的样子，但如果她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高兴得翘了起来。
食堂离教学楼有段比较长的距离，路上的学生都在狂奔，像苏念年和祁凝这样闲庭信步的一个都没有。
看着因为一群学生跑过，而扬起灰尘的路面，苏念年心生敬畏：这就是当代华国高中生吗……上课的时候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怎么一到放饭的时间，就像猛兽出闸一样。
她看了眼祁凝，开始想象对方一路飞奔去抢饭的场景……想到中途，苏念年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祁凝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什么让苏念年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很快，苏念年就知道了祁凝为什么不急着和其他学生抢饭吃。
“你中午就吃这个吗？”
祁凝的餐盘里只有最简单的两素一汤，以及一份白米饭，和其他人满满当当的餐盘一比，显得极为朴素。
苏念年再看了看自己的便当：保温盒是双层的，每一个格子里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甚至有个暗格里装着小甜点。
和她的便当一对比，祁凝本就清汤寡水的中饭就更加让人没有食欲了。
“足够了。”祁凝的表现则很平常。
食堂每天都会提供一两道免费的素菜，汤和米饭则一直是仍由拿取，她已经这么吃了三年了，这些菜不太受学生们的欢迎，但给她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好在虽然没怎么摄取过肉类，但她的身高却没受到太多的影响。
苏念年能看出来，祁凝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每天吃的是什么。
共情能力强、又很看重口腹之欲的苏念年立刻就无法忍受了，她坐直了身子，向祁凝伸手：“筷子给我。”
祁凝一愣，还没想明白她的目的，身体就自动地照做了。
看见苏念年满意的神情，祁凝不由陷入了沉思：“……”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命令她做事，怎么现在……
拿到筷子之后，苏念年开始从自己的便当盒里给祁凝夹菜，从鸡中翅到小青菜，她把每个菜都挑出了五分之一。
接着，她在祁凝怔忡的表情里，把便当盒推了过去，再把餐盘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甜点也留给了祁凝。
“不，我……”
苏念年呲牙：“不许说话，快吃！”
她完全不给祁凝拒绝自己的机会，直接低下头开始吃饭，留下对方面对着便当盒发呆。
“我不需要这么多。”
“你会饿的。”
“苏念年……”
不管祁凝说什么，苏念年都装作听不见，祁凝察觉到了她的好意，几次开口后就不再尝试拒绝。
“谢谢。”她说，表情极为认真。
苏念年的耳根红了一点，用埋头苦吃的方式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然而，尽管餐盘里只有五分之一的菜，苏念年还是很快就吃饱了——平时药吃得太多，导致她对除了甜品以外的食物一向没什么胃口，要是没有人看着，她甚至能几天不吃主食。
前几天她便当里带了多少饭菜，回去就是多少，基本没怎么动过，把厨师的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而现在……苏念年偷偷瞄了一眼祁凝，发现虽然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养眼，给人一种饭菜很香的感觉。
有那么好吃吗？苏念年眨了眨眼，摸着肚子又塞了几口饭。
突然吃了一顿超过自己饭量的食物，结果就是被撑到走不动路——苏念年难受地坐在校园长椅上消食，身旁是一脸担忧的祁凝。
“我帮你揉……”
“不要！”
苏念年警惕地盯着祁凝，之前被揉腿的经历告诉她，如果不想发出丢脸的声音，就不能答应对方。
怕祁凝坚持自己的想法，苏念年开口说道：“不需要揉，坐一会就好了。”
再三确认过苏念年只是吃撑了、而不是胃痛之后，祁凝放下了心，便顺从地点点头。
但她还是多嘴了一句：“零食吃得比正餐多，对身体不好。”
苏念年靠在长椅的靠背上，有气无力地瞪了祁凝一眼，“不摄入蛋白质，对身体不好。”
谁都可以说她的饮食习惯不健康，但是同样不健康的祁凝不可以……！
她的表情变来变去，祁凝越看越觉得心痒，这时她已经摸透了苏念年的性格：对方看起来任性骄纵，实际上心特别软，容易害羞、容易生气，但更容易忘记自己在生气，心思很单纯。
她在生人面前是满脸冷漠的大小姐，在熟人面前则是被摸一下头就露出肚皮的傲娇小猫。
祁凝默默地把自己划入了“熟人”的范畴里。
所以，昨天是她误会了苏念年那句“陪我睡觉”的真实含义，对方的意思……应该是纯粹的盖着被子睡觉。
思想肮脏的成年人祁凝低头反思：“……”
午后的阳光很好，苏念年晒着太阳，加上有祁凝在旁边，不禁越来越困，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
这时，她听见祁凝的声音：“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苏念年瞬间清醒，她像个小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大声回嘴：“当然没有！”
她准备好了！接下来她就要用昨晚打好的腹稿，开始怒斥祁凝的罪状，让她认识到惹怒了自己的下场！
苏念年鼓足了气势，却见祁凝正一脸温和地注视着自己，她的表情就像化冻的春风，和煦而美丽。
一言概之，就是祁凝现在的样子死死地戳中了苏念年的审美点。
苏念年：“……”怎么办，完全没办法对这样的祁凝凶起来。
她呆住了，祁凝却没有。
“对不起，昨天是我没有考虑好，”祁凝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苏念年，眼睛里有光，“我实际上很愿意当你的家教，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你能原谅我吗？”
苏念年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很久，才动了起来。
“……哼。”她双手环胸，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祁凝眼波流转，表现得又失落又期待：“……可以吗？”
她的表情让苏念年想起了家中的三条大狗，每次它们做错了事，就会用这种眼巴巴的目光望着自己，而她每一次都没办法抗拒。
这次也一样。
“好、好吧，原谅你了。”
苏念年的面色有些别扭，实际上心里却很高兴，她第一次遇到祁凝这么合拍的同龄人，平心而论，她非常想和祁凝好好相处下去。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家教了？”
“这个……”苏念年正想答应，就想到了昨天的冲突点，不由侧过脸，假装不经意地观察着祁凝的表情，“你愿意陪我睡觉了？”
祁凝心中已经在不断点头了，但在她答应之前，苏念年就又一次开口：“等一下，你现在想当我的家教的话……业务就不止□□觉一个了。”
祁凝愣了愣，如果对方说的业务不是太过刁难的话，她都可以……
“我要你当我的随身挂件！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要每天陪我吃饭，要送我回家，要给我暖床，要随叫随到……喂！你在听吗？
作者有话说：
祁凝：还有这种好事？？
捉了一下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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