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子禾又一次开口喊人前，祁凝转过身看向了她，“我现在有事。”
很难用言语形容祁凝此刻的目光，作为唯一一个直面她的人，秦子禾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她背后有冷汗淌下，差点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说什么。
她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但最后还是顶着祁凝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就说几句话而已，也没有空吗？”
祁凝还未回答，苏念年就站起身，“我去楼下散散心，你们两个聊。”
“不行！！”
想到刚才苏念年对自己说的话，祁凝立刻拽住了对方的手，声音不受控制地抬高。
秦子禾一惊，反应过来后，她也就从被祁凝的眼神威吓到的状态中出来了。
“你莫名其妙凶小苏姐姐干嘛！”秦子禾的语气中带着怒意，“有什么意见就冲我来！”
祁凝没理她，她一动不动地拉着苏念年，像是害怕她跑了一样。
“不行。”祁凝望着苏念年的双眼，重复。
苏念年明白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花园里等你，你从窗户就可以看到我。”
她指了指落地窗，想平定对方的情绪，祁凝想的却是穿高跟鞋走楼梯容易失足、花园的工具房里有许多尖锐物品、走园内的大理石路面也有滑倒的风险……
“……”这次祁凝没说话，只用定定的眼神望着苏念年。
她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但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愿意让苏念年离开视野。
苏念年的足尖摩挲过地板，她其实是想借着秦子禾过来的机会，暂时避开祁凝一段时间——回过神后，她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没了面对祁凝的勇气。
那些话她对任何人都没提起过，短时间内，让她以正常的态度，去面对一个刚听完自己不堪过去的人，她有些做不到。
而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人都是有偏爱的，她理解父母当年的选择，更何况她现在和父母的关系很好……
或许……她不该告诉祁凝那些事的。
“我就在楼下看会孔雀。”苏念年说道。
几分钟前她就发现了，有一只孔雀的尾巴缺了一半的羽毛，似乎是在求偶时被其他孔雀啄秃的，摇摇晃晃地走路时特别好笑，她想近距离观察观察。
祁凝依然不肯放手，这时，一个苏念年熟悉的身影正巧路过，她不经意地看向围在一起的几人，接着就站住了。
“啊，苏念年！”胡霜晔的声音中带着惊喜，“刚才找你半天没找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大步走来，像是没注意到凝滞的气氛似的，把秦子禾和祁凝的肩挨个拍了拍，大大咧咧地开口：“你们终于情敌见面了啊。”
被拍肩膀的两人：“……”
看到胡霜晔后，苏念年松了口气，她朝对方点点头，再对祁凝说道：“那我和胡霜晔一起下去看，可以吗？”
祁凝把目光移向胡霜晔，盯了她一会，嘴却仍旧闭得紧紧的。
这时，就算是秦子禾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迟疑着往前一步，“小苏姐姐，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她们的表现并不像吵架了，祁凝的反应更像是在担心苏念年遇到危险，可这里是宴会现场，怎么会有什么不安定因素……
秦子禾突然想到自己方才的失言，脸色不由白了白，她一边紧张，一边抬头看向了苏念年。
她从母亲那里听过只言片语，苏念年的心理状态似乎始终不是很好，万一因为她，刺激到了对方……
……还好，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应该是没有被她刚才的话影响到心情。
在秦子禾胡思乱想之际，祁凝终于对苏念年妥协了，“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
祁凝发觉苏念年有意支开自己，便猜到对方是暂时不想面对刚才吐露心声的事。
如果避开一段时间，能让苏念年感觉好受一点的话……祁凝松开苏念年，嘴上却忍不住强调：“别走远了。”
不明情况的胡霜晔有些无语，“别腻歪了，我还能把你老婆弄丢啊。你们回去之后买个防丢手环算了，一人手上栓一个，就不怕失散了。”
祁凝神情郁郁地垂下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像是雨夜在门外徘徊，想进屋又怕被赶出来的狗狗似的。
只有苏念年知道祁凝在担心什么，她看着对方的表情，在脑海中的想法成型前，身体就先一步地行动了起来。
当着胡霜晔和秦子禾的面，她抱住祁凝，然后在对方的额头上“啾”了一下。
一个蜻蜓点水的额吻，不掺杂任何驳乱复杂的色彩。
冲动地亲完人之后，苏念年呆了片刻，才说道：“……我在花园等你。”
祁凝双眼发直，下意识地就扯住了苏念年的衣袖。
“……？”苏念年眨了下眼睛，因为祁凝不说话，她只能自己去猜测对方的意思。
于是她又亲了祁凝一下，这次因为对方突然抬头，她亲到了祁凝的鼻尖。
苏念年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想到她和祁凝也不是没接吻过，就又释然了，她开口安抚面前的人：“还有胡霜晔在呢，不用担心我。”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充道：“有只孔雀的尾巴秃了，等你下来之后，帮我和它拍照合影。”
祁凝：“……”
苏念年的话驱散了大半蒙在她心头的阴霾，她抬起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让胡霜晔拍？”
不知道是不是祁凝的错觉，苏念年似乎小声地哼了一下。
片刻后，祁凝听见对方说道：“我就要你拍，不给你偷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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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年和胡霜晔相继离开后，祁凝终于把注意力转到站了半天的秦子禾身上。
“有什么事。”她语气冰冷的开口，连敷衍的礼貌笑容都欠奉。
“你什么态度……！”
祁凝盯着秦子禾看了几秒，对方很快就因为莫名的惧怕错开视线，这时，祁凝才重新开口：“你对我的态度，决定了我对你的态度。”
她不是什么圣人，没有他人行为恶劣，自己还要笑脸相迎的习惯——更何况这个人还觊觎着苏念年。
在祁凝的冷脸下，秦子禾之前准备好的台词顿时就没了作用，她来找祁凝，一是为了试探和施压，二就是为了从她地方打听一些有关苏念年的事，可现在……
“不要绕弯子，有话直说。”
秦子禾条件反射地又退了腿，等自己和祁凝之间有一段距离了，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收起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咬了咬嘴唇，直到祁凝的耐心耗尽前，才开口说道：“小苏姐姐……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祁凝眉头一跳，“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件事了。”
秦子禾不由误会了，慌乱之下，她以为苏念年已经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告诉了祁凝，立即不打自招：“之前……相亲的那件事。”
她偷看了祁凝一眼，接着说道：
“我告诉小苏姐姐的妈妈，说我们两个已经互相喜欢很久了，就只差一个捅破窗户纸的机会，想让她撮合一下我们……”
“我们的妈妈都很高兴，一边安排相亲，一边已经在谈论婚事了……”
“……”祁凝克制不住地砸了一下桌子，吓得秦子禾发出了一声尖叫。
“对、对不起，”秦子禾哭了，她从来没遇到过祁凝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对方身上的气势让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被杀掉，“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
祁凝咬牙切齿：“讲完。”
“我、我——我是等订婚宴的场地都安排好了，才告诉小苏姐姐这件事的……我本来觉得，按小苏姐姐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就算不是很乐意，最后也会答应我的……而且她、她最听伯母的话了，伯母一直希望她结婚，我还以为……”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祁凝只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她做着摆布苏念年人生的行为，却把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因为苏念年不爱表现出内心的想法，她就该被其他人擅自决定下半生的走向吗？
祁凝怒极反笑，双眼中黑沉沉一片，她从没这么生气过。
但低着头哭泣的秦子禾并没有看见，她擦着眼泪，一说就停不下来了，“然后小苏姐姐就生气了，我从没见过她那种眼神……等、等我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和你结婚了。”
祁凝立刻想起了初遇第二天的早上，苏念年匆匆问自己愿不愿意结婚的场景。
当时她想的是什么？
“我一开始觉得，她是在和伯母赌气，故意骗我们的，直到、直到我看见了你们的直播……”
祁凝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带着可怖的表情，一步步走向一无所觉的秦子禾。
“祁凝。”
在祁凝的理智彻底绷断的前一秒，有道声音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她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祁凝只用了短短一瞬，就把多余的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她转身走到落地窗边，看到苏念年站在花园里朝自己招手。
她的身边蹲着两只看着很笨的肥孔雀，在她招手的时候，孔雀们也扇了扇翅膀。
隔着一段距离，祁凝听不太清苏念年说了什么，但看口型，应该是……“我等你好久了。”
“……”祁凝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慢慢朝她点了下头，接着转身便往楼下跑去。
她确实让苏念年等太久了……如果她们能早点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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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了好几张与秃毛孔雀的合照后，苏念年心满意足地走回祁凝身边。
“你要不要也和它合个影？”
祁凝摇摇头，她对秃孔雀没什么兴趣，而且秦家的孔雀不知是怎么养的，一个比一个肥，要不是脖子长，看着就像颜色多点的老母鸡。
祁凝陪苏念年看了一会孔雀，不断在心里组织语言，可在她开口前，苏念年先说话了：“我的妈妈……她不知道我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祁凝愣了一下。
“我从那场事故导致的高烧中醒来后，就骗父母我失忆了，完全忘了以前的事……”
“他们相信了，放心下来的同时，对我越来越好，我也就一直努力扮演着乖巧的女儿，什么都听他们的，除了……某一件事。”
苏念年没说完，但祁凝知道，是结婚的事。
苏念年第一次反抗父母，是为了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然后……选择了她做自己的结婚对象。
“和你说这个……是希望你不要太讨厌我的父母，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只是……比不过对姐姐的爱。”
“那小小的讨厌可以吗？”祁凝望着草地，低声问道。
苏念年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当然可以……毕竟……我有时候，也会小小的讨厌一下他们。”
拍完了孔雀，两人理应回到宴会现场，毕竟生日宴还没正式开始，但苏念年并不怎么想回去。
“既然都下来了，要不直接回家吧。”她提议道。
“好，”祁凝立刻答应，却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胡霜晔没和你在一起吗？”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就说自己一见钟情了，要去追爱，让我自己找孔雀玩。”
祁凝磨了磨牙，她早该想到那个人不靠谱的。
“说我坏话呢？”
这个时候，脸上顶着个巴掌印的胡霜晔回来了。
苏念年的目光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停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喂！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倒是问问我怎么了啊！！”
不用问苏念年都知道，胡霜晔肯定又是路上遇到了前任，被扇巴掌骂渣女了。
她还知道，如果自己再留在胡霜晔附近，就要被她拉着讲凄惨爱情故事了，于是苏念年站起身，说道：“我再去看看孔雀。”
祁凝愣了一下，没及时跟上苏念年的脚步，一转头就对上了胡霜晔幽怨的眼神。
祁凝：“……”苏念年跑那么快，原来是想把麻烦留给自己。
然而，在她以为胡霜晔要和自己分享巴掌印的故事时，对方开口却是一句：“她很喜欢你。”
祁凝沉默了，她看着苏念年的背影，没有回话，
“看到她和你相处的样子，我才发现原来她的脸上也能露出这么多不同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
胡霜晔停顿了很久，然后在祁凝以为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才慢慢出声：“苏念年一直在我这里看病。”
祁凝的瞳孔一缩。
胡霜晔有些烦躁地挠了下头，似乎是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祁凝。
良久之后，她出声说道：
“苏念年的母亲担心她平时工作压力太大，让她定期来找我聊聊天，她就来了……但她的精神状态比我和她母亲想象得糟糕许多，我没告诉她本人以外的人，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胡霜晔说到一半“啧”了一声，直接拿出了手机，“不跟你多说了，加个好友，我把电子病历发你，你……如果是你，应该能帮到她。”
发完病历之后，胡霜晔难免有点心虚，“这是我第一次做对不起自己职业的事，你别让她发现了。”
呃……至于上班时间斗地主、有事没事翘班去约会这种行为，不算是对不起自己的职业。
等祁凝接收了病历文件，压在胡霜晔心头的巨石顿时就卸下来了，她真心觉得祁凝能够治好苏念年。
“我还要向刚才打我巴掌的妹妹道歉，苏念年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就走了，而神色沉郁的祁凝正想打开这份病历，却看到苏念年拿着朵不知哪来的花走了回来。
“你们聊完了？”
“嗯，”祁凝展开一个好看的笑容，“她没说几句就走了……怎么带了一朵花回来？”
苏念年把手里的粉色小花花递了过去，“是孔雀叼给我的。”
祁凝一眯眼睛，“哪只孔雀？”
“那只白孔雀……”苏念年随手一指，接着突然顿住，哭笑不得地望向了祁凝，“孔雀的醋你也吃吗？”
祁凝捻了一下小花花，把它收进了口袋里，其实何止孔雀，她几乎是看所有接近苏念年的生物都很不顺眼。
见祁凝这样，苏念年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嘴角微微翘起，“我们不跟孔雀玩了，回家吧。”
尽管才出门没多久，她已经非常想念只有她和祁凝两个人的家了。
“回家之后……”
“我爱你。”
“我们……什——？”
祁凝牵住苏念年的手，在她下意识的退后之前，堵住了她的去路，然后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苏念年的脸颊上漫起了一层绯色，“为、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是一直想告诉你，但却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祁凝一瞬不瞬地望着苏念年，眼里的炽烈的情感几乎能把人灼伤。
苏念年的大脑嗡嗡直响，一向擅长危机应对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过。
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神，可祁凝用空出的那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想转移话题，可祁凝执着的注视不容她分辩；她想要理清现状，但是……从祁凝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已经把她的心神全部占领了。
最后，她只能在祁凝等待回答的目光中，有些颤抖地反问了一句：“……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
祁凝轻笑一声，“不是……但我忍不住了。”
祁凝的指尖顺着苏念年的面颊慢慢往上，最后停在了她的眼尾，“而且……我现在明白了，根本没什么最好的时机，我应该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第一刻，就向你告白的。”
她早一天告白，就能早一天让苏念年意识到有人正在毫无保留地爱着她，她就不用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孩，通过拼命学习工作、装乖听话，来确认自己是被需要的存在。
“我爱你。”她又说了一遍。
祁凝……听着她的话语，苏念年第一次红了眼眶。
她并不是没察觉到祁凝的心意，但她自己的猜测，和祁凝亲口说出的告白，完全不一样。
她不用患得患失了——因为祁凝也爱着她。
“年年……你的回答是？”
“我也……祁凝，我也爱你。”
苏念年小声回答着，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洇湿了祁凝的指尖。
苏念年的回应，以及这滴眼泪，让祁凝擂鼓般的心跳瞬间寂静了一秒，她直挺挺地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缓缓低下头，把嘴唇抵在了苏念年的唇前，却没有直接亲上去。
她看着心上人慌张羞涩的表情，小声询问：“可以亲吗？”
祁凝一说话，两人的唇瓣就不可避免的相碰，苏念年闭了闭眼，揪着祁凝的衣服的手指不断收紧。
别、别问了……！
比起这种话语间的厮磨，她宁可祁凝不管不顾地亲上来。
可偏偏祁凝还在问：“可以吗……年年？”
之前她直接亲上来的次数那么多，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讲礼貌起来了……！！
见祁凝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意图，苏念年忍无可忍了。
她抓住祁凝的衣领，把她拽向自己，用力地亲上了她的嘴唇。
两人在逐渐被夜色笼罩的花园里，交换了心意相通后的第一个吻。
她们亲吻了很久，直到苏念年开始抗议，祁凝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
“亲……亲太久了……”苏念年别过头，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
祁凝笑了起来，她牵起苏念年垂在身侧的左手，然后在对方回神之前，把一枚戒指套了上去。
“祁凝……？”
“本来想等到办婚宴的时候再为你戴上……但现在想想，还是不要等了。”
她不想再因为等待，错过重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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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给你的病历的最后一页，有我规划的治疗方案，都是需要你配合进行的，你今晚可以看看。】
在回家的车上，正在喝水的祁凝收到了胡霜晔发来的消息。
治疗方案……？
祁凝抬头看了一眼苏念年，对方正在认真地开车。
见苏念年没注意自己，她点开病历的最后一页，然后就差点被嘴里的水呛到。
【脱敏治疗：尝试着逐渐增多肢体接触，让苏念年慢慢习惯，最终克服心理阴影。】
【ps.我看过你们的直播，既然苏念年不排斥你的拥抱和亲吻的话，建议直接跳到接触的最后一步。】
【附件：婚后实用小教程2.0】
【链接：婚后实用小玩具】
而这个时候，刚巧遇到红灯的苏念年又转过了头，“祁凝，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