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祁凝与苏念年遭遇了一场车祸。
她们当时刚从公园出来，正一边散步，一边计划着晚上的活动，许久未和祁凝出门游玩的苏念年笑靥如花。
而在她们沿着斑马线，走到马路中央时，一辆货车突然以失控的速度从旁边冲了出来。
苏念年离货车更近，事发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挡住祁凝，把她牢牢地保护在了身下。
等祁凝从剧烈的疼痛和不间断的耳鸣中恢复清醒后，苏念年已经没了声息。
她依旧紧紧地抱着祁凝，脸上依稀还停留着一丝笑容，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意识到这一点，祁凝的精神顿时崩溃了，在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自称是“主神”的存在联系上了她。
“主神”是掌控万千小世界的存在，没有本体的它需要意志的代行人，便选中了祁凝。
它开出了让时间倒转、复活苏念年的条件，要求祁凝为它工作，去不同的小世界弘扬“主神的意志”。
祁凝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然而，这些不能由主神直接出面的任务，大多都不是什么会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第一次沾血时祁凝还会犹疑，但第十次、第一百次……急迫地想要复活苏念年的她，以不可思议的高效率进行着重复的工作。
祁凝不知道相似的日子过了多久，但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日益麻木，感情也越来越稀薄……她大概明白了，主神手下的宿主们为什么折损率那么高，那些没有人性的“系统”的来源又是什么。
在灵魂被彻底染黑前，已经变得足够强大的祁凝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系统”——一个融入了她的执念的系统，不受主神管控，拥有独立穿梭世界的能力。
她利用假死骗过主神，然后在意识陷入沉睡前，把系统抛入了自己的本体和苏念年所在的世界中，让它去寻找“执念强烈”之人，来完成净化和修复她灵魂的任务。
祁凝对自己的计划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她没想到的是，系统在几次任务失败后，重新寻找到的合适宿主，会是苏念年。
那个她悄悄地爱了无数年的人。
“祁凝……”
苏念年的声音让祁凝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她抬手回抱住面前的人，“年年。”
她之前几次醒来时，系统都没有把她存放的记忆还回来，直到现在，她的能力快恢复了，才暂时想起了过去以及小世界中发生的事。
祁凝这时没有心思去追究系统做了些什么，她抱着苏念年，心跳得飞快。
……在那几个小世界中，她和苏念年在一起了。
不是短暂的恋爱，不是表面的关系，是一路相携，至死不渝。
美好的记忆让祁凝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忍不住把苏念年抱得更紧，像是害怕对方从自己面前消失一样。
可祁凝的灵魂毕竟没有完全修复，阳奉阴违的系统又在抽离她的记忆，以至于才抱了苏念年没几秒，她就在一片眩晕中脱力了。
记忆被抽中，重新睁开眼后，感受到苏念年身上的温度，祁凝的指尖不自然地颤抖了几下。
“年年……？”
眼前的情况让祁凝有些恍惚——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记得苏念年为什么会抱着自己，她印象中的上一个画面，还是她在与苏念年一起看电视剧。
在祁凝还没回神的时候，苏念年稍微松开了她一点，开心地说：“医生说，很快你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祁凝愣了愣，她对自己病情的认识，还停留在医院无法确定病因、只能为她吊着营养针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阶段里。
“嗯！”苏念年重重点头，她牵着祁凝的手，眼睛里亮着光，“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就是最近几天了。”
系统说她只差最后一点积分，就能完全治愈祁凝了，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等她下次从小世界里出来，就能看到健康的祁凝了。
这么一想，苏念年顿时深受鼓舞，恨不得立即就进入最后一个小世界中。
以往会在这时劝她休息的系统静悄悄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是吗……”祁凝慢慢地展开了笑容，看着苏念年高兴的样子，她也情不自禁地喜悦起来。
她摸了摸苏念年的脑袋，轻声说道：“这段时间，辛苦年年照顾我了。”
苏念年乖巧地任她摸头，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勉强，“我喜欢照顾姐姐。”
喜欢……祁凝心口发烫，嘴边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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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链接中……】
在载入新世界的过程中，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抽离身体，苏念年第一次出声打扰了系统的播报。
“统统？你现在可以说话吗？”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停住了，过了几秒后，它应声道：【宿主有什么事吗？】
苏念年此刻正坐在祁凝的病床前，对方在五分钟前又陷入了昏睡，此刻双目紧闭、微皱着眉的样子，看得苏念年十分心疼。
她伸手抚平祁凝的眉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统统……谢谢你当时找到了我。”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找不到治疗祁凝的办法，她就要永远这么昏睡下去了。
这句话在苏念年的嘴边转了一圈，但最终没被她说出口，再度出声前，苏念年勾了勾嘴角，神情中多了许多期待。
“等祁凝的病好了，我要带她一起去逛公园、跑温泉、看电影，从游乐园到天文台，所有去过和没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再去一次……”
系统：【……】
“到时候你可以像之前那样，变成猫猫跟我们一起玩——统统，任务结束之后，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苏念年仰头看向眼前的空气，她觉得系统没有实体，却不知道它正在自己的身后沉默地站着。
没有得到回答，苏念年不禁有些奇怪，“统统？”
她的呼唤让系统终于出声了：【看情况。】
苏念年笑了起来，她满眼雀跃地规划未来，“你变成小橘猫，我和祁凝抱着你去公园，我们家附近那处公园里的樱花特别好看，两个月前……”
她每说一个“我”，都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和祁凝”，导致系统处理器中的数据忽上忽下地波动，甚至产生了紊乱。
【宿主。】
又一次从苏念年口中听到“祁凝”两个字后，系统冷着声音打断了苏念年的话。
【意识载体已准备妥当，请您闭上眼睛，该进行记忆数据传输了。】
“噢……”苏念年倒也不失落，的确是正事要紧。
大脑传来熟悉的胀痛感，苏念年在眼前逐渐模糊的时候，忍不住又和系统搭上一句话：“统统，给我剧透一下新的小世界好不好？”
【是修仙世界。】
某段时间很沉迷修仙小说的苏念年有些激动，“里面的我是什么样的人设？强不强大？厉不厉害？”
系统调出小世界的数据流看了看。
“统统？”
【……很强大，是与你同样的存在中，最强大的一个。】
“哇！”苏念年开心极了，在意识即将完全离开现实世界的前一刻，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祁凝呢？”
系统的声音骤然变冷，【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苏念年的错觉，系统的声音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机械化了，听起来反而有些像人类的声音。
苏念年来不及追问，灵魂脱离身体的她就软软地倒在了病床上，左手却还维持着与祁凝十指相扣的样子。
正准备跟着苏念年一同前往小世界的系统看见了，用数据模拟出来的脸微微扭曲。
系统是没有感情的，但它是祁凝的一小片灵魂，是祁凝分出去的自我。
人类是由记忆和感情组成的生物，从系统第一次抽离祁凝的记忆开始，它就逐渐由一个空壳，变成了“祁凝”。
它擅自截住祁凝的记忆，是受了本体性格的影响——它想把这些偷来的记忆占为己有，哪怕这份独占是有时效的。
在下一个小世界里，如果苏念年完成了任务，祁凝灵魂中剩下的空缺就会被填补上。
系统没有说谎，任务结束后，它还会陪在苏念年的身边，只是那个时候，它应该已经作为最后一块灵魂碎片，融合回了本体之中。
系统注视着两人相握的手，过了一会，它走到病床前，随手扯下祁凝的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盖到了趴在床边的苏念年身上。
“晚安，年年。”它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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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许久未出现过如此浩大的雷劫了。
深紫色的雷光从天际处劈下，一道比一道恐怖，一道比一道威势逼人，修为低下一点的人，甚至无法直视它们。
自灵枢山主峰往外，乌泱泱全是修士打扮的人群。
这是万年以来，首次有合体期大能渡劫，能够站在人群内围的，皆是实力高强、或有一技傍身，自信能在雷劫余威中保命的存在。
他们多是想仰仗天雷的气息悟道，但要在这种环境里沉心冥思何其之难，一些相熟的修士便开始和友人攀谈。
“那位如果能扛过雷劫，就是眼下修真界唯一一位渡劫期大能了。”
“那便该唤她一声‘尊者’了。”
“天下第一剑修，合该是‘剑尊’。”
“剑宗此前放出消息，若是那位大人顺利突破，就会出山收一名剑修弟子，传承衣钵。”
“唉——奈何老夫并非剑修，不然定要与这剑宗弟子们争上一争。”
听着他们的话语，周围其他修士虽未出声，心里想的却和最后那名修士一样：若是能成为那一位的徒弟，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也是泼天的幸事……
“最后一道劫雷了！！！”
这时，某个一直盯着山峰的修士按捺不住地大喊出声。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空中的劫云迅速凝集，越发乌黑可怖，一息之后，一道足有整山之宽的劫雷猛地劈下，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在雷霆的震慑下，在场的修士几乎都忘了呼吸，直到许久后，天边出现点点祥云，他们才齐齐地喘出一口气。
哪怕是现场修为最高的修士，后背竟也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不知从谁开始，逐渐有人口唤“剑尊”，一边向灵枢山方向作揖，一边与剑宗弟子们搭话，人群的氛围越发活络起来。
这时，有个直性子的修士愣愣地开口：“最后那道劫雷，似乎有点不对，我观其中似乎有另一道细小的……”
“慎言！”
说话的修士被好友拉到了身后，并牢牢地捂住了嘴。
这点小插曲就像投入海中的石子，没引起半点波澜，剑宗众人接受着周围修士们的恭迎讨好，神色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悦与自豪。
天下第一剑修、唯一一位渡劫期大能，是他们剑宗的峰主，这如何让他们收敛得住心中的快意。
而与热闹起来的人群不同，灵枢山最高的山峰上，此刻正死寂一片。
雷劫将原本花草葱郁的山峰劈成了一片废墟，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生机，除了——那道站在死地中心的白色身影。
那人长发乌黑如瀑，衣衫纯白似雪，一张脸美丽至极，却偏偏不带半点表情，清冷孤绝的气质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而她的手中，也的确握着一柄长剑。
这柄剑的剑身通体碧绿，清透如玉，剑柄则带着淡淡的金，不像杀人的利器，倒像是该摆在阁中的珍贵藏品，靠近剑柄处的地方，刻着笔锋顿挫的两个小字：“念年”。
它是剑尊祁凝的本命武器，是她自出生以来，就不曾离手的宝物。
望着满天的霞光，祁凝收剑入鞘。
……结束了。
该回洞府闭关，继续积累修为了。
换作旁人，在成为万年来第一个突破合体期的存在后，多少都会感到欣喜，会想以前所未有的高度去看看修真界。
但祁凝修炼无情道，没有物欲、没有爱好，不为外物所扰，眼中只有自己的剑，便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她心念剑诀，准备御剑回府。
然而，她万分熟悉的剑诀，第一次失效了。
从未遇到过的状况，让祁凝立即凝神，飞快地按上了剑柄。
有敌——
“唔！”
一道陌生但好听的惊叫凭空响起，祁凝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按在剑柄上的手越发用力，外放的气势让几座山之外的人群瞬间噤若寒蝉。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祁凝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别这么摸我！很痒的！”
这声音又嗔又怒，十足的娇气。
作者有话说：
祁凝：视剑如命，从不离身
年年：热爱自由，热爱花花草草，热爱宇宙万物，热爱……祁凝，你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玩！
祁凝（盯……）：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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