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年眼前一花,等视线再次聚焦时,便发现自己与祁凝回到了之前买糖葫芦的地方。
天色已彻底地暗了下来,白天热闹无比的庙市上,此时除了她们两个之外不见半点人影。
“给。”祁凝从乾坤袋中拿出保存完好的糖葫芦,递给正在偷偷擦眼泪的苏念年。
苏念年伸手去接,可这个动作刚做出来,她就身体一软,茫然地向前倒去。
祁凝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了她。
她神色微凝地观察了苏念年片刻,随即得出结论,“你此前从未凝成过实体,所以现在会有些不适应,需要多加练习对身体的使用,才能逐渐行动自如。”
“……”苏念年咬着嘴唇试图支撑起自己,可无论怎么努力,她的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这让她不得不泄气地承认了祁凝是正确的。
而且她刚才做了尝试,在身体中全是祁凝灵力的情况下,她甚至没办法变回灵体,也回不到本体长剑中。
苏念年沮丧地垂下头,连祁凝叫了她两声都没听见。
这也就导致她没看见祁凝暗沉下来的眼眸,同时还错过了自由行动的机会。
直到被人拦腰抱起、骤然腾空之后,苏念年才回过神,惊惧不安地揪住了祁凝的前领,“祁凝?!”
“你现在这样没法走路,”祁凝面色平静地与她对视,“我带你回洞府。”
“我还不想回洞府——你、你别这样抱我!!”
从没抱过人的祁凝,本能地采取了抱猎物的方式,将苏念年扛在了肩上——她是能轻松用手指削断山头的人,小剑灵这点重量对她来说不足挂齿。
然而被扛着的苏念年却一点不觉得轻松,这种浑身上下都没有着力点、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姿势,让她的精神瞬间紧绷。
“你让我自己走!”慌乱之下,苏念年本就红通通的眼尾又挂上了水光,“祁凝——放我下来!”
嘴上这么喊着,苏念年的手却把祁凝抓得很紧,生怕自己会掉下来。
她刚拥有实体,身体敏感到哪怕被祁凝碰一下都会颤抖,如果这时候直接摔到地上……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很痛。
要是一会祁凝御风飞起来了……苏念年想象着自己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更加害怕了。
祁凝顿住脚步,安抚地拍了拍苏念年的背,在她略微放松下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改变了抱人的姿势。
她意识到刚才的抱法让苏念年很没安全感,便将对方从肩膀上放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中,接着……托住了苏念年的屁股。
苏念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年年?”祁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便侧过头去看苏念年,想通过对方的表情确认一下她的状态。
转头的过程中,她的手掌不可避免地动了一下。
“呜……”
苏念年伏下身,把脸埋在祁凝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弯起的脊背像一张形状漂亮的弓。
掌心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祁凝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差点条件反射地捏了捏,幸好指尖微动之后,她堪堪刹住了车。
祁凝克制住加重的呼吸,开口:“要不我……”再换一个姿势。
“快走……不回洞府,去别的地方!”
苏念年堵住了祁凝剩下的话,她一点都不敢让祁凝再动弹了,万一对方接下来换的姿势还不如现在这个怎么办?
只要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苏念年一心想让祁凝快点动身,找个地方把自己放下来,可对方却仍站在原地,还认真地发问:“不去洞府,想去哪里?”
“去、去……”苏念年“去”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去处。
“那便去前日要留我们留宿的那家客栈,如何?”
前天,她们在路过某家客栈时,看到某个小宗门的外门弟子在踢打老板,听路人说,是因为他们见色起意,想带走老板的独女未遂,便三番五次上门挑衅。
眼见头发花白的老板快没了气息,苏念年便拉着祁凝想让她帮帮忙。
对于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祁凝一向是冷眼旁观的态度,但苏念年开口了,她就随手放出一点灵力,废了那群混混的经脉。
祁凝的举动无声无息,但无奈她头戴帷帽、一身白衣的打扮已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收到消息的老板独女匆匆赶来时,便正好看了个正着。
出于感谢,她殷切地表示自家店可以为祁凝提供永久的免费食宿,以及最上等的服务,只是不等她说完,祁凝就转身离开了。
但既然现在苏念年不想回洞府,那间离这里不远的客栈倒也算得上一个去处。
只是苏念年的关注点有些偏,“那家店……好像有烤鸭。”
“对,”见苏念年似乎有了点精神,祁凝压抑的心情跟着变好了些许,“它的招牌上还挂着三鲜面。”
提到从没见过的凡间食物,苏念年的确缓过来不少,她忍不住问道:“你有吃过三鲜面吗?三鲜是哪三鲜?”
祁凝照例千里传音,然而无论是剑宗宗主、几位长老,还是她曾略有交情的修真界领袖们,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祁凝正想摇头,就看见了苏念年隐隐期待的目光。
没办法,祁凝只能硬着头皮编造道:“……每一店的三鲜面都不一样,去了才知道。”
“哇……”还好她的小剑灵同样很没见识,听她一说便信了,“那岂不是每次吃三鲜面都有不同的体验?”
“嗯……应当是如此。”
苏念年顿时对此行充满了期待,连分给祁凝手掌的注意力都淡了几分。
祁凝却始终记着,在心中默念清心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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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栈后,重新戴上帷帽的祁凝收到了店家父女热烈的欢迎。
那天祁凝动手赶人之后,附近一带都把这家客栈当成了被“白衣女侠”庇护的地方,人流量与收益都飞速上涨,老板哪怕身上还带着伤,也是眉开眼笑的。
“女侠快请进,最好的上房我们一直给您留着呢,还有这位……”老板的目光落到祁凝身边的人身上,面露迟疑。
苏念年同样带着一顶帷帽,厚重的黑纱将她的样貌和身形完全遮住了,导致老板不知该如何称呼。
脸皮薄的她不肯被祁凝抱着进客栈,坚持要靠自己走进来,但碍于不习惯行走,她这段路都是由祁凝搀扶着的。
苏念年察觉到老板的纠结,便主动开口,说道:“我是她的朋友。”
祁凝把到了嘴边的“道侣”又咽了回去,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原来也是一位女侠,失敬失敬,”老板动作不熟练地作了作揖,“那两位是要住同一间房,还是分开来住?”
“同一间。”
“分开住。”
祁凝与苏念年同时说道。
两人在无言中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这……”老板莫名紧张起来,他的视线在祁凝与苏念年之间来回了一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他的女儿就插入了对话,“上房只剩一间了。”
“那间上房是专门为女侠预留的,除了主榻之外,还有一处软卧,两位若是想避嫌,我们还有屏风……”
祁凝把目光投向苏念年,后者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在老板女儿的说辞下,点头答应了,“那便住一间。”
“那两位有要我们置办的东西吗?我看这位女侠似乎是受伤了……?药铺就在附近,如果需要的话……”
她看苏念年一直被祁凝扶着,便产生了误会。
祁凝扫视了一下大堂,不少注意到她们的客人正偷偷地看向这边,视线中没有恶意,但仍然让她有些不耐。
进食时,势必要摘下帷帽,而她不想让这些人看到苏念年的样子。
“不必,只需把吃食送到房间即可。”
苏念年藏在帷帽下的眼睛亮了亮。
“那我来为二位带路,一会想吃什么,都可以告知……”
老板女儿很有眼力,她看出祁凝不喜外人靠近她们,便没提出要帮忙搀扶苏念年,她一边走一边介绍客栈,心里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小小的推断。
两位女侠应当是一对挚友,她想。
一般的朋友,很难在每次迈步时都注意着对方脚下的地面,态度和动作也不会如此温和,这两位的情谊真是难得……
===
坐在樟木矮桌前,苏念年第一次吃到了正经的食物。
新奇的口感,弥漫开的香气,上好的口味……这些无一不在吸引着她多吃一点,以至于回过神来时,她的肚子已撑得有些难受了。
辟谷多年的祁凝不知道正常人的食量,见有盘子空了,便让小二再上,直到后来苏念年意识到了不对劲,才让她停了下来。
而吃撑了难受这种事,对于筑基期修士,说出来有些丢人,苏念年便假装无事地喝了口茶,试图压一压。
偏偏这个时候,祁凝掏出了那两串糖葫芦,“还吃吗?”
饭前大放厥词、说自己要留着糖葫芦当甜点的苏念年:“……”
苏念年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是她不想吃,是实在吃不下了。
她想了半天,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留着等之后回了修真界再吃。”
祁凝点点头,把糖葫芦又收了起来。
她看了眼干干净净的餐盘,有些遗憾。
之前苏念年连走路都困难,她便做好了喂对方吃东西的准备,因为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她甚至在路上提前背下了三套能劝服对方的说辞,可惜一套都没用上。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之后,逐渐熟悉实体的苏念年就有了力气,等菜上来之后,她更是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使用筷子,根本没给祁凝投喂的机会。
她的小剑灵,好像慢慢地自己成长起来了……祁凝盯着桌面,心情莫名有些压抑。
苏念年隐蔽地揉着肚子,却收效甚微,而祁凝就在面前,为了不暴露,她还不能用灵力帮助自己消化,难受了一阵子后,她忍不住问道:“之前不是说,我的实体不会维持太久吗?”
祁凝回过神,答道:“因为我们传输灵力时,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所以你保持实体的时间会更久一些。”
“哦……”苏念年有些失落,她现在很想变回灵体,这样就不用承受吃撑的痛苦了。
要不还是放下面子,告诉祁凝吧……?
正当祁凝纠结着打算开口时,房门被“笃笃”地敲响了,老板女儿的声音在外响起,“二位,需要洁身的热水吗?”
洁身……?
苏念年的视线移动到房间内的大号木桶上,后知后觉地想起普通人是会沾染上尘埃的,还好她和祁凝是修士,不会……
“要,”在苏念年不理解的注视下,祁凝开口道,“放门口吧。”
说完,她脱去了外衣,垂着一双浅光潋滟的眸子,问苏念年:“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年年每一次不经意的拒绝,都为祁凝加上了一点黑化值。
本章小祁的记仇本:
我喊了年年两声,年年没理我,黑化+1
偶然摸到了年年不让摸的地方,黑化-1
年年说我是她朋友,黑化+1
年年不想和我睡一间房,黑化+1
年年吃饭不让我喂,黑化+1
年年吃完饭就想变回灵体,黑化+1
初步黑化后,发出邀请:一起洗澡
A拒绝:黑化+10;B答应:黑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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