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发生的不止是树林中的那一场厮杀。镇南关前,以及被歧国夺去的两城,皆已沦为成了修罗战场。
镇南关前,大昌另有埋伏,歧国连夜偷袭准备攻城的先锋营全军覆没。
而原本被歧国所夺的那两座城池,里头被安置的十万将士,基本都是歧军中的老弱伤残。
天还未亮,那两城之中暂歇的歧国伤兵,大部分尚还沉浸在美梦之中,便已迎来了悄无声息的死亡。
原先潜伏在城内各处的大昌军人,以及藏身于城内地底数个特制据点内的大昌军,已尽数出动。
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待到天亮之际,原本被歧军所得的那两城,已重新插上了大昌朝的旗帜。
歧国大军溃散而逃,却又无处可逃。
镇南关与那两城的昌兵尽数出动,已呈夹击之势,将他们包围在内。
歧军只得继续驻守着原先在镇南关不远处割划出来的那一块据地,苦苦支撑着,等待朝中兵马前来支援。
此一役,大昌虽有伤亡,可歧国的伤亡与损失却是更为惨重。不止是伤病残将以多数被少数大昌军收割了人头。
甚至连他们歧皇最疼爱的胞弟,定安王,都已经被大昌的二公主生擒了。
好似杀人诛心一般,在那一役战败之后,定安王每日还要被挂在城墙之上示众。
每当歧军想要整军突出重围,便要看着自家的定安王,赤.裸着上半身被悬于城墙之上。痛哭呼喊着要见皇兄,想要他的皇兄来赎他回去。
如此一来,领军的主将不由得又有些畏手畏脚了,城也不敢攻,乱箭也不敢放。倒是在无意间又是给了大昌趁胜追击的机会。
三十万大军,便是在此接连而来败势打击之下,军心逐渐涣散。
诸如此类,各等原因相加,导致了他们一路战,一路败……
而等歧皇得知此战报之时,已是五日之后了。
那时,他还在宫中举办着庆功宴,只待众将士凯旋归来论功行赏。他甚至都想好了等得到大昌国土之后,应当如何分封,派何人管理何地。
却不曾想,正是兴头之上的他,竟是于那满宫欢声笑语之间,得到了爱弟被生擒的战报。
然而,噩耗还不止一个。
不止是前线于镇南关前叫阵的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如今仅剩下十数万将士还在镇南关与大昌边城之间那一块地盘上苦苦支撑着。
就连他们国土腹部位置的边界,也受到了重创。
也是那一夜,大昌军队同时在林振时的带领之下,于虎牢关出发,连夜偷袭歧军防地……
岭南道虎牢关一直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此地尤为重要,若是失了便难以夺回。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大昌长期戒备着歧军从此险境进犯的地方。
一直以来,虎牢关的大昌军皆是处于被动的状态,长期的守境之举,应付着歧军时不时的骚扰就已经让他们累的够呛了,好似也是因此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如何进攻。
许是将大昌打压太久了,歧皇竟是不曾想过,虎牢关里头的那些缩头乌龟,有朝一日竟也敢冲出虎牢关,主动进犯他们歧国。
更何况,当时还是在大昌接连战败的情况之下。
那时候,歧军主力军队均已往镇南关的主战场上去输送了,本以为大昌兵马亦是如此。谁能想到虎牢关还会突然出此战事啊?
再说了,谁家领兵作战的主帅,会在兵败之时还敢将大部分兵力推至如此险地做这种偷袭之举啊?
可如今,不管歧皇再怎么懊悔都没有用了。
歧国接连战败,又被擒了当朝亲王,歧皇深知此战再无胜算,考虑了一夜后,隔日便已派了使臣再次奔赴大昌求和。
他们愿意割地赔款,只求对方能够放过他的胞弟与剩余被俘兵马。就此罢战,双方握手言和。
然而,这一次,向来软弱的大昌,却是强硬地拒绝了。
他们并不满足于此。
对方的反击,来得又狠又快。
大昌主帅李秋白,非但不肯接下降书,反而还不顾战事影响国情,直接趁胜追击,于多个方向挑衅攻城,一路朝着他们歧国皇都打来了……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了。
此番大昌能够反败为胜,那最为关键的一役,便是李秋白设计擒获了歧国定安王的那一役。
亦是公主殿下与小少主久别重逢的那一夜。
那夜过后,殿下一直未曾找到机会回到自己的寝帐,整整一日均在帅营之中派兵遣将。
她的陷阱,便是从一开始佯败开始设下的。
那之后,每一步路都至为关键。她走得小心翼翼,一步都不敢踏错。
她也知道,虽然身边的几位将领皆是以她的令为准,尽心尽力辅佐她,全部依着她的言令照办,未曾有过任何质疑与怨言。
可没有人心里头会是轻松不惧怕的。
毕竟,此一举。成则千古留名,败则遗臭万年。
没有谁会希望自己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祸国耻辱。
直到各处捷报接连传来,她才稍稍松开了脑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于深夜间踏上了回到寝帐的路。
虽然夜已深,可营地之中,四处却还是充斥着因战胜而起难以消停的欢呼声。
被那此起彼伏的“殿下英明”等夸赞声送了一路,殿下心情大好。
可回到住处后,殿下才发现她期待想了一整日的那人竟是不在里头。
大好的心情,就这样因此略微消散了些。
命人备完水,在浴桶之中浸泡了许久,疲惫至极的李秋白已然昏昏欲睡。
不知已经睡了多久,她本已浑浑噩噩地想着,兴许今夜就要在这里头昏睡过去了,结果却是被肩头那轻柔的触碰惊醒了。
如此,殿下才悠悠睁开了眼。
“哪来的登徒子?”
被扼住手腕时,小少主掌心还拽着一条白巾,正要往殿下身上再次拭去,替她拭去颈间还未曾洗净的残留血迹。
手腕上的力道,轻的不像样,就好似欲拒还迎一般。
如此,原先还没敢太贴近殿下害怕惊醒殿下的小少主,才放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自殿下身后,绕过她的脖颈抚上了她的脸颊,调戏似的轻拧了一把,又故意压低声音道。
“殿下胆子可真大,竟连采花贼都不怕了么?”
装完陌生人后,小少主又怕真把人给吓到了,又继续用回自己的本音不高兴地嘀咕着,“还有你这帐中守卫可真是松懈啊,随随便便就敢放采花贼进来了……”
闻言,殿下不由轻笑出声,自然而然地往后靠去,直到脑袋挨上了身后那柔软的身躯后,她才继续抬手攀上了小少主的手背。
稍一用力,便已将人拽进了浴桶之中,荡起了一片水花。
“除了你,哪还有什么采花贼能进得来我的寝帐?”
早就要被外头守着的暗卫们乱刀砍死了。
落在小少主耳畔的声音,满含笑意。
孟长安被那一把拉得猝不及防,跌入浴桶之际,已然被那温水沁湿了衣衫。
好不容易才在浴桶之中坐稳,又被殿下勾住了脖颈。
“还有,你跑哪去了?怎么一天到晚都没见到你的人影?”
那一声问,若是细听,自是不难听出那言语之间含着的其实是满满的怨念。
小少主品出这等意味后,不由暗自发笑。
坐稳身子看向殿下时,她也顾不上自己的湿衣贴在身上有多难受了,直接挑眉问了句:“怎么,太想我了啊?”
那言语之中,含着的尽是得意之态。
殿下眼中笑意不止,她的指尖已然抚上了小少主的眉眼,凝望着那双灵动的笑眼,殿下直接坦诚应道。
“是啊,你就不想我么?”
许久未曾见面,两人眼神甫一对上,便再也分不开了。
更何况,小少主盲眼的那一段时日里,更是未能看清殿下的面容。
如今再见,谁能不想呢?
小少主就这样眷恋地凝望着殿下的面容。
毕竟,久别胜新婚。
就算是让她只这样枯燥地盯着心上人看上一夜不闭眼,她也不会觉得腻,甚至还会觉得看上一夜都不够。
思及此,小少主已然抬手覆上了脸颊上的那只手,勾着笑应了句:“想,好想好想你的。”
她没忍住,又顺势贴上前去,在殿下额间印下了一吻,继而解释道。
“我怕打扰你,白日里只敢在外头偷偷看了几眼。晚上又被大哥跟无忧拉去问我伤势了,这才耽误了来见你的时间……”
说到这里,孟小少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禁懊恼地想着:怎么能把心事说的这么直白,万一殿下要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办?
明明此刻未曾穿衣的是公主殿下,可小少主那红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是更为娇羞了些。
那等小心思,殿下只一眼便已看透了。
她不满足于只这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不等小少主偏开脑袋避过她的注视,便已勾着小少主的脖颈迎了上去。
不似小少主那轻轻的一个触碰,甚至连吻都算不上的那个亲亲。殿下是直接对准了小少主的红唇凑上去的。
衔住那日思夜想的唇瓣之时,殿下只觉得自己那空荡荡的心,瞬间又被填满了。
满得她心头发涨。
涨的她心酸眼也酸。
殿下吻得缠绵又热烈。
好似是想用这无声的吻来告诉孟小少主,她也是很想很想的。
心头积累已久的相思,一旦开了那道峡口,便已如覆水难收。
仅仅只是一个热烈缠绵的吻,好似也变得不大够了……
小少主就这样任由着殿下对她为所欲为。
而她默默启唇回应之时,双手也忍不住环上了殿下浸在水中的那节腰身。
水波荡漾,混着那急促的呼吸声,已然将小少主的心湖打乱了。
抚上那节又软又细的腰肢时,小少主的心湖已再难平静。
绵长的一记深吻过后,殿下才稍稍退开了些许。
若非因着内力深厚,小少主险些就要被殿下压在浴桶边上吻得喘不过气来了。
看着小少主那眸光潋滟的委屈勾人之态,殿下只觉心头愈发滚烫了些。
水底下那双不规矩的手,正在胡乱摸索着。
那若有似无的轻触,已然撩得殿下忍不住软下了身。
她就这样顺从地倚进了小少主的怀中,朝小少主贴的更近了些,以便小少主的下一步动作。
而小少主却是突然僵住了身子,懊恼地停下了手。
真是的……
殿下都一夜未眠累成这样了,她怎么还能如此过分趁人之危呢……
小少主也没有想通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就只是想要帮殿下擦净身子就抱她回到床榻安歇的,怎么就演变到现在这个情况了……
然而,迟迟未曾感受到小少主下一步动作的公主殿下,却是不由得气恼地咬住了小少主的下巴。
“昨夜不是说要我以身相许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敢要了?”
“还是说,是我们家小少主肩上的伤还未好全,要不动了?”
孟长安:“……”
这般挑衅,小少主自是不能忍的。
既然这是殿下自找的,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小少主不再心疼殿下有多么疲惫,立刻又继续起了手中原先的动作,再次往下摸索探试着,同时还冷哼着应道。
“殿下放心,如今本少主的手已经能握得住刀了。握你这区区一截腰身,自是不在话下的。”
说话期间,小少主手中的动作也未停下,甚至还渐渐发起了力。
她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早在当日还在药浴之时,她便已经是想要这么做了。
可惜当初她那手上伤还未好,行动不便。
如今机会难得,她自是要好好珍惜的!
小少主越想越兴奋,可殿下却是不由得因此猛的软下了身。
她那光洁的双臂仍还悬挂在小少主的颈间,不管水面之下的战况如何激烈,殿下的面上仍还是没有太大的神色波动。
甚至,她还能有余力故意挤出了一抹不屑的笑。
“是吗?可本宫怎么觉得,小少主这力……又小又弱呢?”
若非她那眼尾愈发泛红,沁出了丝丝泪水,小少主险些就要以为是因为许久未曾动手的原因,导致了自己的手艺愈发退步了些。
殿下这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倒是让小少主愈发卖力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缠着的两具身躯,犹如浮萍一般,在水面之上持续荡漾着。
猛然一颤过后,殿下才彻底失了力,瘫软倚进了小少主的怀中,咬唇咽下了口中的轻泣声,只揪着扯着小少主身上的湿衣。
“停下……”
而小少主却是未曾收手,低头亲吻着殿下那娇若欲泣的眼角时,又挑衅着问了回去。
“殿下,这力度够了不?”
如此一来,殿下才哽咽唤出了声:“够……够了……”
“这哪能够呢,毕竟本少主的力道又小又弱……”
说话期间,小少主已然抽回了自己的右手,扣住了殿下的下巴,不再让她自己咬着自己。
看着殿下那眼眶通红的委屈模样,小少主不由再次生起了坏心。
抚在殿下唇瓣之上的那只手指,稍一用力,便已抵入了殿下手口中。
回想起这只手指方才所处何处时,殿下终究还是抵不住羞恼,怒喝出声:“孟长安!”
后面的那一声“脏”,殿下却是死活骂不出口了。
小少主心情大好,可她却不敢再次造次在殿下口中继续作乱,只得讨好地亲了亲殿下的嘴角,委屈道:
“怎么还连名带姓骂人了呢?怎么,殿下你方才还不够舒服么?”
此时此刻,殿下倒是无比懊恼,怎么就把这人激过头了呢?
再次被小少主压在浴桶边上蓄意报复折磨了一番后,殿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求饶唤道:“不骂你……换个地方……不要在这里了……”
她浑身无力,只能是靠坐在小少主身上,任由小少主笨手笨脚地伺候着自己。
才刚洗净的身子,又被那新出的一身汗沾地黏糊糊的。
等小少主好不容易擦干了双方身上的水渍后,殿下已然稍稍重拾了些许力气。
她的双腿紧盘着小少主的腰身,左手却是落在了小少主的右肩之上,轻抚着她肩上那片狰狞的疤痕。
“还疼么?”
心爱之人那一副心疼的模样怎么藏都藏不住,小少主越看越欢喜,将殿下塞入被窝用那锦被紧裹殿下后,她又在殿下额间印下了一吻。
“殿下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两人那柔软的身躯紧紧相贴着。
殿下正被小少主压在了她的下方,受制于人,只能是抬手抚上了身上那人的后背,沿着小少主的背脊一点一点地慢慢往上挪去,再次扣住了小少主的肩头。
她没有照小少主所言去给她吹上几口气,而是在那疤痕上面虔诚地印下了自己的吻。
方才那一场交锋,尽情又尽欢。
原本小少主心头的热意已消散了些许,如今被殿下这么一吻,她又忍不住心思荡漾了起来。
可她方才都已经把殿下折腾哭了,再这么下去,殿下定要被她惹怒了吧?
小少主不敢乱动乱摸,只能是乖乖任由着殿下亲吻肩头的疤痕,轻咳一声道:“夜深了,要不,先歇息?”
若是小少主今夜未曾到来,殿下定是经不住疲惫直接睡着了。
可方才那被挑拨到极致的性致早已驱散她的睡意了。
如今的殿下,哪还睡得着呢?
欢愉过后,总是无尽的空虚。
殿下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便是无数的冤魂朝她索命。
可惜如今她没多少气力,再也纠缠不动小少主继续尽情尽欢。索性就这样拥着小少主面对面躺着,抬手轻抚着小少主的面容。
“长安,你知道吗。我昨夜,杀了很多人。”
殿下这突来的低沉失落,倒是让小少主束手无策了。
她不知应当如何安慰殿下那不安的心,于是便特意笑着应了一句:“我知道啊。你看我也是,杀了很多人。”
然而,殿下听到这话后,却是更加失落了。
“这不一样。”
死了成千上百的人。与死了成千上万,甚至是数十万的人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呢?同样是杀人,怎么还会有不一样的说法呢?”
在营中跑了一整天,到处都在传颂着殿下的英勇事迹与那上乘的战谋,小少主哪能不知道殿下昨夜那一战令下达之后,死的将会是多少人呢。
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殿下在她心目之中,仍还是她所爱的那个人。
如今的小少主,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头了。
她自然知道,殿下突然提及此事,担忧的是什么。
小少主再次在殿下眼角印下了一吻,继而笑道:“若真要说不一样,那区别也只是,我是亲手杀了人,而你是借他人之手杀的人。那这样比起来,殿下的手倒是干净的很,只有我的手脏了呢。”
被她如此故意曲解着意思,殿下实在是哭笑不得。
不得殿下再次开口,小少主又从被窝之中伸出了手,在殿下面前晃了两下。
“你看,我的双手可是沾满鲜血的。殿下该不会嫌弃了吧。”
那满含笑意样子,哪像是害怕殿下嫌弃的样子啊。
李秋白被她逗笑,不由在她下巴上又咬了一口。
“你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吧?怎还插科打诨了?”
见她心情已然好了些许,小少主才敛起了玩笑之意,轻抚着殿下的发丝一字一句正色道。
“你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你了。若换成是我,定也会做与你同样的选择。”
“若你手中的刀不够,我更会自觉去做你的手中刀。”
“所以,殿下你无需担心的。”
小少主知道,从始至终,殿下担心的在意的就只是她的感受。
不管是从相识,还是相爱之后,殿下一直一直都是特别在意她的感受。
还总是害怕自己因为她那一些缺点,便不爱她了。做什么染血的事情,总是想着要避开自己。
如此小心翼翼不求回应的呵护,纵是铁石心肠之人,也难以不动容。
“不管我的殿下,是至纯至善之人,还是心狠手辣之人,亦或是世人皆惧的杀神,那都是我爱的人。”
不管小少主平日里如何羞涩,今日终究还是对殿下说出了憋了许久的心声。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所以殿下,不要怕。我不会走,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