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十刚下朝堂,赶走了阮家的先生,阮望秋盯不住小皇帝,朝堂尽管参了几次,他仍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季锦十寻得没人的地儿,问道身后的李忠,“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李忠焦头烂额地将手挡在嘴旁,对着季锦十的耳旁说:“封世子已经焚烧了好些日子了,封侍郎逃了,在南璟地界逃的,死了个边境营的守将。”
“逃了?”季锦十神情略微夸张,“你怎么办的事,怎么还让他逃回了南璟?”
李忠说:“陛下息怒,南璟那头现在没有动静,陛下且放心,棘手的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此事,听说今日在宫里哭的不成样子。”
封意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传出的消息是封慕礼被江湖刺客所杀,封沛琛死于瘟疫,大家对此生疑也不会说出来,但是心里都是默认是季般般做的这事儿。
因为她权势滔天,除了她再无人敢这么做。
“哭吧,哄哄就好了,李忠你待会儿挑几件体面的物件儿给她送去。”季锦十对封意晚,比起后宫别的妃子几分情谊还是有的。
李忠低下头应声,关卫的太阳毒辣,这宫巷不能多呆,季锦十不爱坐御撵,平日都是步行在宫里。
季锦十又说:“阮望秋不是让麒麟儿姐姐回宫,这都几日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陛下,奴才正要说这事儿,听说二殿下本来离城了,中途又返回去了,顾家的姑娘好像得了瘟疫。”李忠抬起眼睛将目光落在季锦十的鬓发处,“奴才派了人本想在二殿下离时再除了顾家姑娘,但被二殿下派人看的太紧无处下手。”
季锦十顿下步子看着他,“李忠,你能杀得了谁?手无寸铁的封鹿栩杀不了,连个姑娘你都束手无措。”季锦十目视前方,提上步子继续走,“这事儿听朕的,你做太监的,早年又在东厂混哪见过什么大世面。”
季锦十音色嘲讽,李忠心头不悦也不敢表现,只能点头苦笑连连说是。
“如今瘟疫抑制的差不多了,禺尧那头景听尘还打着仗,总不能让景听尘一直拖下去,还需从户部调银子到浔安补足百姓,阮望秋近来也不催摄政王,将这些奏则一并送到御史台,让他看着解决。”季锦十自以为聪明说的头头是道。
李忠说:“陛下的意思是让御史台催促二殿下回宫,以此在不知不觉间,戳破她和中丞这层关系?”
外人只知二人走得近,且当作是京中闺阁姐妹那般,没有对此多想别的。
姑娘的名声何其重要,如果戳破了这些事,在朝廷定是不好看的,季锦十说:“麒麟儿姐姐毕竟是女子,手握大权终是不怎么合适。朕觉得还是先别杀那顾家姑娘。”
季锦十怕了,上次说将顾司宜召进宫为妃都被季般般一顿好打,如果杀了顾司宜,那季般般定是会追查到底,身侧的李忠不怕死做这事儿,他不行,他得活着。
“陛下说的是,顾家姑娘就暂时留着,奴才一会儿就将则子丢给御史台,让他们来处理。”李忠小心翼翼地跟在季锦十的身后,“南璟没动静,那陛下的意思,还要不要管?”
“没动静管什么,后宫有一个封家的,就别怕,纵使南璟再怎么样,怎不敢造反。”季锦十眼神一直放在远处,他分析的很对,封家如今除了封鹿栩,封意晚便还剩一个出了家的姐姐。
如果南璟造反,那季锦十第一个会杀了封意晚,封鹿栩并非无情无义的人不会放着封意晚的性命不顾。
晌午正热,季锦十不愿在宫巷多停留,他加快了脚步,临走时回头吩咐李忠,“对了,你最近看紧了贵妃,别让她出宫。”
这样的顾虑是对的,即使不用季锦十吩咐,季般般的人也早就这样做了。季锦十太想收回皇权,身边除了李忠的司礼监没有可用的人,不知是不是季般般一早便防的这点,所以在她刚做了摄政王的时候便削减了司礼监的权利。
浔安没有关卫燥热,但是临近八月也是不让人静心的时候,季般般刚给顾司宜喂完药,她没让太监宫女前来侍候,所有的都是自己在做。
她将药碗搁置到小桌上,拿手帕替顾司宜擦干净嘴角的药渍,顾司宜架不住季般般这厚脸皮,赶也赶不走。
季般般偏头瞧着顾司宜的脸色,这几日是好的差不多了,“吃颗糖没那么苦。”她剥开糖塞进顾司宜嘴里,顾司宜很自然地含住。
顾司宜的唇色恢复成了淡淡的桃花色,她说:“朝廷可派人来催你了?”
季般般扶着她让她坐到桌边,顾司宜昨儿便能下床行走了,季般般拿过桌上的木梳替她梳着头发,“阮望秋传了信给我,过些日子是秋猎,皇帝嚷着要办。”
顾司宜看着铜镜里的季般般说:“秋猎是该办,耗不了多少银钱,先皇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举办秋猎,皇子王孙皆都参与,胜者多则获禁军统领权,少的话便是赏些珠宝,几年都未办过秋猎,不知这次能拿出什么物件做赏?”
时至今日瘟疫已经去除,让皇家的大赛办一办,也是有个好兆头。
“你喜欢?”季般般双眼一亮问道,这秋猎办不办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顾司宜轻笑,“倒不是喜欢,若是没有体面的物件做赏,这秋猎也不热闹,浔安的封地空着,殿下,你看是否要寻个可靠的人镇守浔安才是。”
季般般五指拂过顾司宜的发尾,“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如今朝中并无可用之人,阮望秋是个人才,不过是文臣只适合御史台。”
“殿下可有想过将他调到丞相的位置上?”顾司宜被季般般这么一提醒才想起阮望秋来。
季般般坐到她的身侧含笑说,“以前是没想过,不过以后有这个可能。”以前是因为季般般为了压制阮望秋,不让他谏言将顾司宜送到后宫,做的这一步决定。
但是御史台的相处的日子里,连阮望秋自己也明白,顾司宜这样的女子此生若是锁在后宫便是可惜了。
顾司宜道:“先生瘫痪在床,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对,丞相的位置现在是空的,没人替补上也不是办法。我派人送去封沛琛的灰盒南璟也无人接应,南璟王被杀这个锅我想会让你来背,这两件事凑到了一处,细想的话,这宫里有问题。”
即使季般般不来浔安追顾司宜,这些事情也会被人归到她的身上。
“查不出来,刺客是江湖人,没名没姓没腰牌。”季般般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宫里也想不到谁能这么做。
顾司宜想了想说:“他们要杀了封鹿栩才是真正的目的。不让封鹿栩回南璟,只有一个目的,怕南璟壮大,偷我的簪子又杀了封沛琛,斩断南璟的威胁,皇上会不会这样做?毕竟这么做最终获益是朝廷。”
南璟在边关本就强大不受控制,她让封鹿栩回南璟更是让朝廷有心之人忌惮,但是没人会在乎这个,这世道都是在其位谋其事,重心都在自己身上。
极少会有阮望秋这样的为民生着想,称不上清流也并不算浊臣,而这样的朝臣撑不起王朝。
季般般听进去了顾司宜的话,她静静地说:“小皇帝,没那么大胆子,但是李忠有,李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忠在东厂做督主的时候,是个低调的主儿,不在人前显露,也没查出过在背后使坏,比起西厂帮朝廷兜烂摊子的肮脏龌龊地儿好的多。
周锑做的事儿比李忠多,帮朝廷背的烂锅也多,但是东厂的待遇却比西厂好的多,自然不平衡,两厂就历来不合,现在的东西二厂已经合并在了李忠手里。
季般般压了没让他做披红的事儿,将部分权力收了回来,但是司礼监这样的存在,能做得出来这事儿。
“若是说他想陷害殿下,我看不是,这人还真是好生奇怪。”顾司宜实在想不出他的目的。
季般般回了神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她理了一下顾司宜额角的头发,“这事儿且先记在这儿,回去了再好好查,今日一早医师瞧见你病好了便离开了浔安,她说她想回泗洲看看。”季般般对顾司宜说话一直都是这般轻言细语。
祖叙言不打招呼便走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她一向如此,顾司宜说:“我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关卫吧。我想看看先生,你离宫太久,朝中怕是乱的一塌糊涂了。”
季般般点头,她伸手摸了摸顾司宜的额头,顾司宜已然是恢复的很好,门口一声传来敲门声,季般般望着大门,“何事。”她恢复以往的冷淡。
小宫女欣喜道:“殿下,官人,城中的百姓在宫门跪拜,都说官人还有殿下是天将神明来保佑大北的,她们还请了圣水给殿下还有官人。”
“知道了。”季般般面不改色地应了声,直到宫女的影子消失在了门口。
顾司宜带笑轻声问:“要去看看吗?”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季般般垂下眼帘,她拿起白色的纱巾给顾司宜戴上,将她半张脸蒙住,她的病刚好,保不齐会又被染上什么,索性遮住是最好的。
除了宫里司天监会做请圣水的活儿,民间只有上了年岁的巫师会做这活儿,圣水是好运纯洁的象征,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没人会去请来喝。
若是喝到人赠的圣水,此生定是无忧,随是一些老祖宗传下的话,没有实证,季般般不信这些也不爱凑热闹,但是顾司宜想去,她便欣然接受。
宫门口今日来了不少百姓,老远季般般便听到了哄闹声,她搀着顾司宜,顾司宜在走近时将手收了回来。
身份有别,她让季般般走了前面,这场面她也只有在顾家没落以前见过,那时是先皇举办百官宴,请的是有名的戏班子在宫门口搭建台子,供百姓观赏,那日来凑热闹的比今日多得多。
但是他们是为了不同的事情而来,顾司宜见他们脸上洋着欢喜心中不由得欣慰了。
在百姓齐声行过礼后,季般般并不是慌张,顾司宜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这祸因她而起,她不愿受这恩情。
只见一老婆子头戴蓝色小珠如珠帘那般悬挂额头,巫师戴的头饰和漠原人有些相似是因这巫师是从漠原而来,后来在大北生了根。
老婆子颤颤巍巍将手里的圣水递给季般般,季般般接过时留意了她的面相,一张脸上布满皱纹眼睛从褶皱中挤了出来,巫师相貌偏慈祥并不让人觉着可怕。
大北极少有年少的女巫师,因为做了这巫师便得梳起不嫁,有血统的姑娘自少有人愿意,这也让巫师在中原地界受到尊重。
“殿下,老身瞧你样貌带着神龙之象。”那巫师刚开口。
季般般立马打断,“巫师这话可不能乱说,自古只有帝王方带神龙之象。”
顾司宜眉头微蹙观察起那老巫师,那巫师继续说,“老身从不乱说,神的旨意要我将这话告知世人,我便要传达到。”
这时,人群中呼喊道:“殿下虽是女子,但是颇有天子风范,殿下不怕疫病为我们寻良药,还有官人找来名医将我们医治好,殿下才是圣贤者。”
四周跟着附和,季般般觉着事情不太妙,顾司宜立马站出身说:“殿下为摄政王,陛下年幼她自是应为陛下分担,大家皆是大北的子民,大北的天子记挂百姓,殿下是圣贤臣。”顾司宜若是不解围,这话传出去会惹出很多麻烦。
众人也似是反应过来,比较配合不再多言,唯有一些人还在乱言,不过大部分终是盖过了那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