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缩在床上, 看着漆黑的屏幕，眼神迷茫无措。
她不是变态，她只是对一个人产生了欲望。
这情况好像只是比变态好了那么一丝。
一个人萌生了想占有另一个人的想法, 这可他妈太吓人了，陈桉狠狠地在道德层面谴责了自己。
她真的太无耻了。
之前她竟然还好意思说许清歌对她图谋不轨, 如今现在她才是那个“想睡朋友”的人，拿着人家衣服都能臆想一晚上。
陈桉再怎么蠢、不开窍，都知道是因为喜欢。不然哪有人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个人产生欲望, 还会因为对方和其他男生说话, 而烦躁不安。
她化做一个小人钻进自己心里, 发现爱情的萌芽早就长成了苍天大树，盘根错节, 枝繁叶茂。巨树的上方悬挂着七个大字：陈桉喜欢许清歌。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是荧光加粗的一行字。
其实早该承认的不是吗？
从那个树荫下的偷吻，从那个隐晦的告白....她都没有讨厌或者拒绝甚至还有一丝欣喜，从某一种方面来说是她的一步步后退, 才换来许清歌一次次出击。
陈桉自认为在感情方面一向是坦率无畏，当初她发觉对林誉有好感时, 不会管别人想法眼光, 只随自己心意。
可这是许清歌, 是把她全心全意放在心里的许清歌。
只要自己前进一步, 她们就会在一起, 可未来呢？
在爱情方面, 陈余和赵影给她上了第一课, 爱情开始是美好, 可是终有消散的一天, 往日的爱在日复一日中消磨, 剩下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而遇见顾一珂后，她又用眼泪告诉她：人一旦有了贪念，就注定要失去。
陈桉想，失去许清歌这个代价，她承受不住。
在那个雪夜，她早已做给她们的关系做了定义，只做一辈子朋友。
可现在贪图喜欢，欲望泛滥，左右摇摆的人又是她。
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让人讨厌。
陈桉忍不住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你还真是坏得明明白白，恶劣至极。”
没过几天，繁城又下了一场雪。
繁城四季不分明，以往的冬天只是简单飘几片雪，气温比较温和，但今年的冬天却格外冷。
陈桉晚上又梦见了许清歌，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晚上梦见许清歌了。陈桉习惯成自然，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
门外陈余的声音格外响亮，“还不起来吃早饭，要迟到喽！”
陈桉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一大片雪白。
陈桉按部就班地洗漱穿衣，收拾好书包往椅子一放，拿着桌子上的包子啃。
陈余说道，“今天晚上饭自己解决，我晚上要去隔壁市区查一下肉源，很晚才回来。”
陈桉一听这话，就知道陈余晚上是不回来了，嘴里嘟囔道，“怎么又回不来？”
近来好些日子，陈余都在有事出差，很少在家里看见他，有时候甚至两天都没看见人影，连前两天家长会，陈余都没有去。陈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疑惑极了。
陈余笑着安抚道，“天冷了，生意不好做嘛。”
陈桉右手一摊，陈余了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元递给陈桉，“记得一定要吃热乎的东西。”
“知道啦。”
陈桉推着自行车从过道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父的车子驶过来。
陈桉正准备打声招呼，但刚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还是不了吧，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和梦里的女主角见面。
这些天都在有意无意避开许清歌，也许不用避开，随着年级的不同，许清歌也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早自习，老丁拿着成绩单，公布了上周周考的成绩，陈桉的排名在中下，比以前的倒数进步了点。
大课间时，陈桉和两个小伙伴去从开水房接水，开水房人满为患。
陈桉率先接好水从让人群挤出来，靠在墙壁上，顺着阳台往下望，一大圈人围在宣传栏里，看着高三最新联考的成绩。
顾一珂顺着陈桉的眼神望出去，“走，去看看。”
陈桉摇头，“不了，人多，回班级吧。”
“去看看，一起。”
苏湉和顾一珂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陈桉来到布告栏前。
“我啥都看不见。”
“欸，你看见许学姐的了吗？”
“你傻吗？许学姐肯定是要从前面找。”
陈桉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许清歌的名字，第七名。
在一片乌泱泱姓名中，唯独这个三个字闪闪发光。
虽然早已经知道许清歌的成绩，但陈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夸一句：不错嘛，许清歌。
一旁的苏湉说，“有一天我们名字会不会在榜上？”
顾一珂：“你这个想法不错，今天晚上决定就做这个梦。”
梦？陈桉脑海里自动冒出梦里旖旎的场景，脸霎时就红了。
顾一珂见状疑惑道，“大佬，你发烧了？”
陈桉别扭地侧过头，“没有，热得。”
“热？这都接近零下了。”顾一珂缩了缩身子，“你确定没发烧？”
陈桉否定，“没。”
苏湉神兮兮地说道，“我最近夜观天象，发现你面堂发黑，认为得你这几天有血光之灾，最近注意下身体。”
“你什么时候会算命了？”陈桉问。
苏湉笑道，“我最近看电视上面学的知识。”
“多学习，少看神剧。”陈桉说，“说点盼我点好的话，OK？”
苏湉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陈桉没想到下午真出现了意外，放学后，她骑自行车去街道上买面包，准备当明天早饭。骑车刚过马路，一辆轿车猝不及防从后面撞了过来，她连人带车倒在另马路上，右手下意识撑在地面上，缓解了冲力。
周围围了不少人，陈桉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发懵，看着胳膊肘上的红色擦痕，心想，苏湉还真是带了点功力在身上。
轿车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女人慌慌张张地走下车来，询问她的情况。陈桉说了没事，但女人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带着陈桉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不然放心不下。
陈桉只好应下，打电话和老丁请了晚自习假，陈桉没说是被车子撞了，只说家里有事耽搁了。
等做完检查，又等结果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看到检查结果显示没事，女人放心下来，主动提出送陈桉回家。陈桉摇头拒绝了，说自己有人来接。刚检查的时候女人接了好几通公司电话，一看就是是有急事，陈桉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时间。
陈桉走到医院大厅里，在窗口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手持着缴费单站在那。
陈桉一惊，是老爸。
一个人从眼前走过，挡住陈桉视线，等陈桉再看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陈桉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人了，老爸不是应该在隔壁市区里，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陈桉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手机给陈余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有被接通。
怎么回事？
陈桉捏着手机又拨了过去，空隙中一抬头，便定在原地。
她梦里的女主角，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笔挺地站在她面前，女孩黑色发间和眼睫毛上都沾上了水珠，医院的热气熏染了脸颊，眼眸清亮透彻。
手机里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在耳朵里播放直至消失。
像是电影画面一般，许清歌穿过人流，一步步向她走来，四周的喧嚣骤然消失，她的眼里只有她，缓缓而至。
女主角已经到达自己面前，陈桉愣了半响，“你怎么来了？”
许清歌直接忽视了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哪里受伤了?”
陈桉虽疑惑许清歌怎么知道她被车子撞了，但听见许清歌关心她，还是很高兴地回道，“没事，检查都挺好，没什么问题。”
陈桉笑，“真的没事，报告单在这里，不信你看。”
许清歌拿着报告单一页页翻看过去，陈桉见许清歌看得如此仔细，不禁笑道，“真的没事，你...”
“你什么你？”许清歌把报告单折起放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一抬眼目光变得凶横，将身后的书包一下子扔到了她怀里，“旷课就算了，书包都不拿。”
陈桉被突然一砸，有些傻眼，刚刚的偶像剧女主一秒变暴躁女王，这是什么情况？
陈桉委屈道，“我请假了。”
许清歌说，“请假没和我说。”
许清歌毫不讲道理，陈桉哭笑不得，“我请假当然是和班主任说。”
“请假知道和班主任说。”许清歌拧着眉，“出事怎么不告诉我？”
陈桉说，“你要上晚自习，我告诉你，不是让你担心吗？再说我也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她记得没告诉叶子笑他们自己是来医院了。
许清歌反问一句，“我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原来如此。”许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做检查的时候，肯定看见她了。
许清歌说，“回家。”
好久没听见这两个字，陈桉短促地回道，“好，回家。”
外面寒风凛凛，漫天飞舞着雪花。
一出医院大门，陈桉忍不住牙齿打了个颤，眼睛飘向旁边的许清歌。
两人共打着一把伞，一片片雪花顺着风飘落在许清歌的肩头，陈桉把伞往许清歌那边偏了偏。
陈桉问，“冷吗？”
许清歌说，“不冷。”
陈桉笑了一声，“你鼻子都冻红了，像浣熊一样。”
许清歌眨眨眼，“你不也是，陈浣熊。”
“但我比你抗冻。”陈桉把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一圈圈给她围上，“不是编了两条，你怎么不带？”
章秀玉去年冬天编了两条围巾，一条白色给了许清歌，另一条红色送给了陈桉。
许清歌仰着头看着她，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忘记了。”
陈桉笑道，“那你就先带我的吧，可别弄丢了，记得还我。”
“怎么还你？”许清歌拢了拢围巾，声音闷闷地，“陈小木，你最近在躲着我。”
陈桉故意轻松的语气说道，“确实有点，我怕打扰你学习，你知道的，我最怕你爸了，万一我扰乱你，你爸可就要削了我。”
明明已经扰乱地一塌糊涂了，许清歌咬了下唇，“骗人。”
陈桉沉默了，她总不能说因为我一看你，就会想起梦中马赛克的事情吧，多吓人。
短暂的对视后，许清歌低下头，“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肯定又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陈桉手指发白，捏紧了伞柄，苦笑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问我？”
这种事情需要说吗，明明你比谁都清楚。
许清歌愣了下，继而一笑，“我知道什么？”
“你又反问我。”
陈桉站在路灯下，举着伞挡住了一大片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边脸，身后暧昧的黄色灯光下，雪花在空中一朵朵盘旋飞舞。
“不能反问你吗？”
“能能能。”
陈桉颇为无奈，怎么又演变成斗嘴，明明很想好好说话。
“许清歌。”陈桉唤了声名字，压低了声音想显得认真些，“我不想扭扭捏捏了，这样太矫情了，不符合我们的风格。”
“你这么聪明，早就发现了吧，我现在对你心思和你一样，不单纯了。”
含糊不定的关系，让我彻夜难眠，所以不如坦诚一点。
许清歌说，“你不也早就发现我对你的心思了吗？”
“对呀。”陈桉真得佩服她们自己两个，装傻充愣一个比一个在行。
可能是因为她们真的在乎，所以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傻子。
许清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尾音一颤，“所以呢，不做一辈子朋友了？”
做一辈子朋友的什么，简直就是自己在骗自己。
陈桉牙齿发抖，连带着语气都带着几分颤抖，“许清歌，我很害怕。”
许清歌狠狠揪了下心，轻声问道，“怕什么？”
这场由一个人编制的梦境，得以在现实上演。听到她承认和她怀揣着同样的心情，她是高兴，可此时听见陈桉语气中的慌张无措，却让她心疼得想哭。
陈桉心里说，当然是怕永远失去你。
“我怕我们一旦开始，就回不去了。”
“我比较笨，给我点时间，我可能需要重新思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清歌半垂着眼，面前这个一向言语幼稚的女孩在用着最成熟的态度对待她们的关系，她由怎么能拒绝？
可如果结局并非所愿，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陈桉冻得发白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她好怕许清歌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留给她，更怕许清歌生气难过，觉得她是在拿理由搪塞她。
雪花落下，寒风吹过。
许清歌抬眸，望进陈桉眼底，笑着说道，“好啊。”
明明是笑，可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她的围巾里，瞬间消散。
作者有话说：
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