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知道她在逗自己,只不过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双手拄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水井不想说话。

  北聿安自然也看出来了,她觉得不拐弯抹角,隐晦不适合这个木头。

  "你喜欢霜儿吗?"

  这句话好像凭空惊雷差一点把金羽炸的外焦里嫩,情急之下竟然站了起来:"主子,这可不能胡说!你你你你……"

  北聿安很淡定的看着她:"继续说。"

  金羽恍然惊醒,瞬时跪了下去:"主子,属下没有不敬之意,只是您这般说实在是对霜儿姑娘不好。"

  北聿安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越是不说话金羽的心就越是慌,在她的眼中这便是生气了。

  好像过了很久,北聿安才站起身。

  "带着你的佩剑,随我来。"

  金羽不解的看着她,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带着佩剑一路跟随着她来到了后山的树林。

  北聿安轻巧的挑指剑鞘应声飞出,直直的扎进了一旁的树身中。

  长剑破空,寒芒一闪而过。

  金羽不禁后退一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北聿安了,记忆中那段比武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那是第一次云昭选人,只有赢了主子的人才可以服侍左右,就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主子,银刃赢了,她却输了。

  可北聿安还是力排众议将她留在了身边。

  北聿安见她愣神明白过来,抬起长剑指着她:"来吧。"

  金羽摇头:"属下不与主子动手。"

  "废话真多!"

  北聿安纵身一跃而起,交锋丝毫不留手,金羽慌忙后退狼狈的躲避着她的攻击,仰头之际甚至斩断了几缕青丝。

  青丝随风而去,落在青绿的枝叶上很是违和。

  "主子……"

  金羽想要说什么,北聿安一点不想给她机会,挥剑而去:"小时候你便是这样,出手犹犹豫豫没有方寸,不知变通,不知争取!"

  金羽连连后退,北聿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刺挑起了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往。

  "您别说了……"

  北聿安却偏要咄咄逼人:"你扪心自问,这辈子你争取过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别人给你的便要,好的坏的都要,不给你的就放弃,你空是长了一张嘴,比起那个哑巴有什么区别!"

  金羽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怒火:"她不是哑巴!"

  "不是哑巴是什么?任凭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想!"北聿安见有了效果便更加过火:"以后找了一家人,你以为便能改变哑巴的事实了?可笑至极!"

  金羽怒火中烧,抽出长剑格挡了她的攻势,两人隔着锋芒怒目而视:"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说我就好了,你说她做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过客,对你有这么重要吗?"北聿安轻笑:"换做哪日她嫁了人,夫君也是这般羞辱你又能如何?"

  "那我便杀了他!"

  金羽疯了一般发起攻势,一剑剑挥去,北聿安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你喜欢她。"

  "是!所以就算是你,也要收回那些话!"

  北聿安转动手腕将其气势汹汹的剑式化解,跳转身形来到她的身后:"为何不敢承认?"

  金羽没有说话,仿佛要宣泄什么一样疯狂的进攻,这般的攻势是北聿安从未见过的,她明白金羽需要什么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陪她释放。

  北聿安始终游刃有余,而金羽精炼的剑式已经乱了方寸甚至开始随心挥砍而下,手上也变得软绵无力。

  "呛……"

  金羽的剑脱手,她崩溃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北聿安心中一惊上前要扶起她,却被她抬手拦住:"我没事……"

  "金羽,对不起。"北聿安蹲下身歉疚的看着她:"你知道的我那些都是假话,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我知道,主子,我知道……"金羽不停的点头,眼中的泪水模糊:"可我能怎么办,喜欢一个女子是我的天性,可这是不是她的心呢?说不清总好过说清吧。"

  "金羽,你只是害怕拒绝而已。"

  北聿安不喜欢她的懦弱,更不喜欢为了掩饰懦弱而来的冠冕堂皇。

  被戳破了心思,金羽低下头默默流泪。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北聿安按住她的肩头:"没有问过永远不会知道谜底,不是所有的争取都会是强取豪夺。"

  "若她是一个健全的人呢……是不是就拥有了一个很好的人生,她是不是就拥有了很多选择,是不是就不会是我……"

  面对她诉不尽的疑问,北聿安席地而坐轻声说:"或许你的答案我永远无法解答,世间所谓的圣贤也无法解说,可我觉得那些你心中的是不是不过都是犹豫不前的遗憾。"

  就像她遇到舟炀的时候确认了自己的心,可那又如何,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互相两个字,只有慢慢走下去,坚定的走下去。

  就算当初舟炀拒绝了她,她想自己也不会遗憾。

  "我想,治好她,之后在……"

  "好了就放她走吗?"北聿安打断了她:"金羽做人不可以太自私,你所谓的善意并不是致使别人牺牲的原因,你至少要问问她吧。"

  金羽沉默不语,北聿安只好说:"金羽啊,那些治疗寒疾的药好苦的。"

  "寒疾?"

  她恍然大悟,北聿安将那日的事情全盘托出,原来那日诊脉她发现霜儿有很严重的寒疾,趁此机会便治了。

  想着,这样的朝夕相处金羽总会看清自己的心吧。

  到头来原来只需要逼一把。

  "我曾问过她……"

  医馆内,北聿安看着霜儿语重心长的说:"金羽这个人十分沉闷,说了听不懂,听懂了不会做,做了做不好,这样也值得你等吗?"

  霜儿只纸上留下了一行字便离开了。

  金羽追问:"她说了什么?"

  北聿安笑着说:"她说,喜欢你不是恩情使然,而是问心于心。"

  金羽快速的站起身飞奔而去,北聿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还真的不是谁的爱情都是一帆风顺的。"

  "可不是嘛~"舟炀背着手从树后走出:"谁会像我这般无可救药的喜欢你呢~"

  北聿安与她相视而笑,其实她早就知道舟炀来了。

  年少时闯荡天涯的梦如今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北聿安总是感叹原来世间很小,只存在一个小小的身躯中啊。

  舟炀站在她的身边笑颜如花,伸出手:"回家。"

  "舟炀,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如今我却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北聿安牵住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山河广阔,我们出去走走吧。"

  舟炀的答案依旧:"你在身边就好。"

  她们并肩走在树林的小径中,走的好慢,好慢,就像希望那头顶的月光可以再温柔一点,温柔的融化云霄缓慢了时间。

  金羽回到宅子,本应在沉睡中的霜儿却在焦急的等待着。

  见她进来,奋不顾身的飞扑而去抱住了她,上下打量满眼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没有纸笔,只能用有不断的比划着表达内心的焦灼。

  金羽将她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心悦与你,你呢?"

  霜儿的身体僵硬的不知如何,也许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惊喜太大冲昏了头脑,她张了张嘴竟然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

  金羽主动将手递给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霜儿本是狂喜的眼眸却忽而落寞:(我不会说话。)她的指尖落在金羽的掌心,因为内心的难过甚至留下了白色的划痕,她赶紧小心的吹了吹气怕弄疼金羽。

  "我是女子。"

  霜儿疑惑的看着她,之后写:(不管。)

  金羽笑着说:"那我也不管。"

  这一刻,霜儿似乎懂了。

  她轻轻抱住了金羽,尽量让她们的距离拉近一点,这样是不是她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了呢。

  "我听到了。"金羽仿佛真的听到了她在说话:"我真的听到了。"

  霜儿推开她,笑着比划着指了指她的耳朵,金羽心领神会将她的手抵在心口:"我听得到,只有能听得到。"

  感受着她有力的心跳,霜儿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也听得到。)

  她们望着彼此,无声的空气中弥漫着千言万语,只有她们的悄悄话还要说好久好久。

  北聿安与舟炀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们,都握紧了彼此的手。

  第二日,医馆便挂上了一个木牌。

  (远行,归期未定。)

  一行四人踏上了这个不知多久的旅程,她们去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稀世美景,站在群山中周身的竹林恍若回到了云昭,那是她们来时的地方。

  这一程走了好久,好久,遇到了相爱之人,找到了心中归属,又回到了初来时的桃源,这美景只多不少。

  "霜儿,我会带你听到我心中所有的鸟语花香,见过所有的美好将来。"

  (我想听的只有你。)

  "舟炀,这一生说来简短,而如今握住你的手才觉得终于活了一遍,所有的遗憾都变成了故事,接下来的故事很长,我慢慢讲给你听。"

  "北聿安,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