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驻扎营地的第十七天。

  伊莉加尔蹲在石头旁拿着笔记本记录着,边写边自言自语道:“......太阳之子......白夜国......”

  渊下宫的遗迹中不少石头刻着祭祀的信息,伊莉加尔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这项陌生的文字,但好在她上学期间还算勤奋,学习过诸多古文字字形。

  提瓦特大陆的古文字大多形体相似,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但也可以从一些已经破解的古文字上推出这些文字的大概意思。

  石头上的文字都是祭祀铭文,可以看出来这个古老的大陆很崇尚一位叫做常世大神的神明。

  而铭文中除了神明提及最多就是太阳之子。

  伊莉加尔猜测,太阳之子或许是这片死去王国的统治者,毕竟在海底这样阴森不见天日的地方,太阳是除了神明之外最高的赞誉。

  周围的铭文有用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如果想知道更多只能离开营地向外探索。

  伊莉加尔收起笔,站起身来,她揉揉因为长期蹲着而酸痛的腰部。

  达达利亚和他的下属已经离开营地三天了。

  七天前的半夜,达达利亚突然掀开伊莉加尔的帐篷,她彼时正在睡觉,被吵醒后愤怒的盯着这个闯入者。

  为什么又在睡觉的时候把她吵醒!

  还没等伊莉加尔发火,达达利亚用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说有紧急任务,他需要率领下属赶过去,顺利的话过几天就回来了,还让她乖乖呆在营地,哪里也不要去。

  嘱咐完这些,达达利亚就充满离开了。

  迷迷糊糊的伊莉加尔躺下继续睡觉,直到第二天醒来,才迟钝的发现营地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往常这个时候,愚人众们已经吵吵闹闹的开始勘探任务了。

  伊莉加尔掀开帐篷的帘子,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围炉下的火都已经熄灭了。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达达利亚昨天半夜把她摇醒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是那时候的伊莉加尔脑子都被困意塞满了,根本听不清达达利亚的话。

  伊莉加尔抬头望向蓝色原野的远处,深深叹了口气。

  好歹给她留封信吧!

  已经七天没有回来了,伊莉加尔完全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

  她面无表情的拿起黄油小面包咬了一口。

  难吃,想回家。

  身为一个四肢无力五谷不分除了学术研究之外一无是处的学者,伊莉加尔并不擅长做饭。

  在她十八岁的记忆中,亲自下厨的经历寥寥无几,无一惨不忍睹,都以炸飞厨房为结局。

  明明是同样克数比例的调料,仿佛在伊莉加尔手中变了一个样,最简单的奶油蘑菇汤经过她的调制,变成了一锅绿油油的泛着奇异味道的粘稠液体。

  为了不把自己毒死,伊莉加尔这几天只能啃着早已准备好的黄油小面包。

  哪怕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几天,都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伊莉加尔觉得等自己回到须弥之后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和面包有关的东西。

  她又恨恨的咬了一口面包,好歹留点食物给她吧!

  怎么说走就走!

  吃完面包之后,伊莉加尔又拿着笔记本无聊的在营地周围转悠。

  这七天里,附近的石头都被她研究完了,就连地上的草也快被她踩秃了!

  达达利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伊莉加尔很想抬头朝天空呐喊,如果真的有什么常世大神,能不能实现她的愿望啊!

  “......您好......”

  一道悠远空洞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

  伊莉加尔警惕的转头看向周围。

  周围依旧是空荡荡的蓝色原野,树叶在风中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没有任何异样。

  伊莉加尔收回眼神,揉揉耳朵,是幻听吗?

  或许是渊下宫的氛围太压抑了,导致她最近精神有些敏感。

  她抿抿唇,打算回到帐篷好好睡一觉。

  但那个空洞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比上次清晰多了。

  “......您好......”

  伊莉加尔猛的回头,浑身紧绷,腰间的神之眼蓄势待发。

  周围还是空无一人。

  她握紧手中的笔,朝空中喊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你好,我在这。”

  声音又打了许多,伊莉加尔朝声源处看去,那是大日御舆内部。

  伊莉加尔记得愚人众来的第一天就把里面检查过了,除了废弃坏掉的装置,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处宫殿遗迹。

  难道是什么魔物吗?

  这就更不可能了,自从她上次被深海龙蜥偷袭后,士兵们加强了周围的巡查,连寻宝鼠都没有放过,更别说魔物了。

  要不去看看?

  伊莉加尔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不行。

  她使劲摇摇头,想要把这种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

  按照伊莉加尔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冒然前往的人一般都会死于非命。

  说不定这只怪物就是故意引诱自己前往呢!

  伊莉加尔抱紧自己的笔记本,坚决的朝帐篷里走去。

  她才不会上当受骗!

  脚步在帐篷口停下来了。

  似乎在大门口看看也没有什么影响,伊莉加尔想。

  就看一眼,只一眼就立即回来。

  动了好奇心的猫睁着那双玫瑰色的大眼转身朝大日御舆门口走去。

  伊莉加尔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朝门内探头望去。

  她站在离大门尚且有些距离的地方,再往里是不敢前进了。

  好在这样的角度也可以让伊莉加尔看到宫殿内大部分东西。

  废弃的水潭,断裂的楼梯,枯萎的植物。

  看起来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我在这,小姐,在您的左边。”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或许是距离靠近的原因,他听上去没有那么模糊了。

  伊莉加尔朝宫殿左边角落里定睛一看。

  一团幽蓝色的人形雾气飘荡在那里,看不清面貌和性别,下半身像鬼火空荡荡的飘着。

  这可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伊莉加尔瞪大了眼睛,她小时候最怕鬼,即使阿贾克斯不断安慰她世界上没有鬼存在,她还是害怕。

  像是刻在血肉里的恐惧,自己的无法克服的。

  往常这个时候阿贾克斯一定坚定的挡在伊莉加尔面前,带着轻松笑意的告诉她不要害怕,但是现在他不在了。

  伊莉加尔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这个“鬼”。

  “你是什么东西?”

  她强装镇定,但是不断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的伊莉加尔的害怕。

  鬼可以用神之眼打败吗?

  伊莉加尔悄悄握住腰间的神之眼。

  鬼魂温和的声音朝伊莉加尔传来:“小姐,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我是早已陨灭的白夜国子民留下的投影,因为思恋这片土地不愿离去。”

  白夜国?

  伊莉加尔知道,这是渊下宫早已覆灭的国度,曾留下只言片语在须弥教令院的智慧宫中。

  但书中对白夜国覆灭的原因含糊其辞。

  “你呼唤我有什么事情吗?”伊莉加尔警惕的问道。

  鬼魂幽幽的飘荡着,伊莉加尔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也无法揣测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在小姐背后看到亡人的执念,忍不住开口叫住您?”

  什么亡人的执念,伊莉加尔怎么有些听不懂。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说我身后也有个鬼魂吗?”

  对方摇摇头:“只是一道执念,连残魂都算不上。”

  伊莉加尔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最怕鬼了,如果知道一个鬼日夜跟在自己身后,肯定要吓得睡不着觉。

  “你能看到是谁的执念吗?”伊莉加尔心神一动,问道。

  “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

  她有招惹过这号人物吗?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执念呢?

  伊莉加尔有些疑惑。

  “什么样的少年?”伊莉加尔追问道。

  鬼魂却不着急回答,只是说道:“小姐,我有心愿未了,您可愿帮我了却这执念。”

  对方说的很委婉,暗示伊莉加尔如果愿意帮助自己的完成执念,他便告诉她那少年是谁。

  伊莉加尔听懂了,虽然她很好奇究竟是谁在她身上留下执念,但是不代表自己会轻易答应对方的要求。

  “先说说看你的要求,我考虑一下。”她这样说道。

  鬼魂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为故人祭祀一朵花便好。”

  这么简单吗?

  伊莉加尔有些不敢置信,她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故人?”

  “太阳之子。”

  伊莉加尔深红色的瞳孔收缩。

  太阳之子?这不就是自己论文中要研究的一个人吗?

  他和白夜国的覆灭息息相关,但是祭祀的铭文上却极少提到这位白夜国的君主,仿佛人们都把他遗忘了一样。

  这个鬼魂看起来没有危险,伊莉加尔索性走进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祭祀太阳之子吗?我是一位学者,对这片大陆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很感兴趣”

  这个鬼魂在这片失落的大陆漂流已久,长年不见人烟,难免孤单寂寞,看到有人能够和他攀谈,也十分高兴。

  他用着忧伤的口吻回忆过去:“太阳之子并不是一个人,他们又叫做法厄同,意为神明的孩子,是白夜国的君王。”

  “但是贵族们把握了整个王国的权力,法厄同们便成为了掩饰的傀儡。”

  “身为傀儡,是没有自由的,只能终身被人控制,就连神明的孩子也不例外。”

  “你说,无知是一种罪恶吗?”鬼魂讲述到一半,像是问伊莉加尔又像是问自己说道。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伊莉加尔回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在每位太阳之子十岁那一年,王国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由神明的孩子亲自完成祭祀之舞,而我的侍奉的君主叫菲拉蒙,那年是到他走上祭祀台。”

  “我想要祭祀的故人就是这位神明之子。”

  “我的故事讲完了。”

  伊莉加尔正认真的听着,怎么故事就结束了?

  她有些云里雾里:“走上祭祀台,然后呢?”

  那鬼魂并不愿意开口,只是沉默着,自身好像也融于渊下宫这片压抑的深蓝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