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的一方通行想问问费奥多尔,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知道,这种提问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前往下一个景点吧,铃科君。”费奥多尔完全不在乎朗姆的死亡,他还有别的事需要推进。

  “奥沢先生还要去杀什么人吗?”一方通行问。

  费奥多尔停住了前进的脚步,他回头看了看一方通行:“不,我不需要去做这样的事了。说不定有人会帮我。”

  这话在一方通行看来就是在明示,他接下来还有别的目标。

  必须要阻止这种行为才行,一方通行跟上了费奥多尔的脚步,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这是在游览的感觉了,只觉得要让面前的人停下自己的行为才行。

  “什么都不说吗?铃科君?”费奥多尔似乎很期待一方通行说些什么。

  一方通行依然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明显不是那种用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他想法的家伙,要是让一方通行劝他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费奥多尔放慢了脚步,他来到一方通行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铃科君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面对主动搭话的人,一方通行点头回应。

  他当然觉得费奥多尔的行为不具有正当性,即便一方通行明白朗姆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依然不认为可以随便杀死谁。

  “得到这样的结果都是朗姆先罪孽深重。”费奥多尔则有自己的理论:“我不过是给予了他相应的惩罚。”

  一方通行听到了这种说法,可他不会认同这样的理念,他不认为有人可以审判任何人。

  费奥多尔知道一方通行现在在想些什么,他没有正面反驳,而是抓住了一方通行曾经做过的事情。

  “那铃科君的做法就能称得上正确吗?”费奥多尔开始侃侃而谈:“你知道自己一味的纵容都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诶?”一方通行眨了下眼睛。

  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吗?一方通行认为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想做一个好人的愿望。

  他没有伤害过任何无辜之人,也没有杀害过任何一个人。

  这些行为能导致什么行为呢?

  “说起来铃科君还留在横滨的时候,曾经加入了一个叫‘羊’的组织对吧?”费奥多尔提起了一方通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经历。“想来也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羊’最后的结局你也知道。”

  一方通行当然知道,那个由未成年孩子们组成的自卫组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费奥多尔不想放过一方通行:“那个小组织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不作为才会解体的吗?”他把“羊”解散的矛头直指一方通行。

  本就不坚定的一方通行更是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因为他的行为,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吗?

  “很难想通吗?”费奥多尔说:“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力却不使用,拥有能够看清未来形势的眼界却不引导同伴,放任所有人坠入深渊。”

  费奥多尔的语气变得危险,低沉:“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责吗?”

  “我……”一方通行想要反驳,但他无话可说。

  “也许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遥远了,那我们来谈谈最近发生的事情吧。”费奥多尔又提到了另一件事:“还记得加贺教授吗?”

  关于加贺教授,一方通行当然记得,那个在鸟取会议后自尽的东都大学教授。

  “说起来他还和你有一面之缘呢。”不知为何费奥多尔提到了这个人:“他的遗书你看过了吗?他还专门给你写了两句话呢。”

  “给我?”一方通行不知道原来加贺教授还给自己写了一些内容。

  他只收到了一份讣告,并不知道加贺教授的遗言是什么。

  费奥多尔歪了一下头:“想知道吗?”

  一方通行点了下头,既然是留给自己的内容,一方通行当然想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费奥多尔从口袋中抽出了一张照片,上面记录着加贺教授的绝笔。

  信上的内容很多,留给一方通行的只有两三句。

  [还有些话是想写给铃科君的,非常感谢你当时挺身而出救了我。但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你没有这么做就好了。]

  简单的文字让一方通行手指颤抖。

  原来加贺先生不希望获救吗?自己的行为给他人造成了困扰吗?只是单纯想要帮助他人的行为,在他人的眼中竟然带来了伤害吗?

  一方通行有些困惑,有些动摇。

  “是的哦。”费奥多尔像是听见了一方通行的心声:“你那种纸糊的善意,根本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句话让一方通行楞在了原地,他的眼睛惶恐地看着费奥多尔。

  在这一瞬间,一方通行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是个魔鬼。他那双如同成熟葡萄的眼睛里,流淌出了腐烂的征兆。

  “没有发现吗?还是说你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呢?”费奥多尔的话语像是巨蟒缠绕住了一方通行:“你不是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只不过是用这个要求约束自己罢了。铃科君所谓的善意也好,体贴也罢,都是为了能够从他人身上获得认可的纯粹模仿罢了。”

  费奥多尔说得没错。

  一方通行本质上是一个没有自我认同的人,他想要做好人,或者说成为一个被大家认可的人。

  他的一切选择和行为都被极端的道德和他人幻想中的期待束缚着,每一次一方通行做出来的自认为是好人会做的事情,亦或是善人必须做的事情。不过是他寻求他人认同的方式罢了。

  在费奥多尔眼中,一方通行不是真心想要行善,只不过是用一次次在事件面前的善良举动来确认自身的价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