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得了这一跪, 只觉得占了灵山好大便宜,止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扶着金如意起身道, “好孩子, 怎么心眼儿这么实诚,先不用跪,回家办了拜师再说!”

  膝盖生疼的金如意心里委屈。

  他没有, 他不是!

  不过见事情已经定局, 无可更改, 到底抱拳躬身,拜道, “谨遵师父命!”

  元始天尊心里这个舒坦呀, 甭提多开心了,柔声问道,“我儿打哪儿来?等下跟师父回玉虚宫,可要与人交代一声?”

  金如意道,“师父,我从灵山出来之后, 就一直住在南海紫竹林,这回是受观音尊者座下大弟子惠岸和善财龙女相邀,来东海玩耍,如今正在陈塘关李家客居。”

  元始捋着胡子点点头,“哦,那正好, 等下师父陪你去李家说一声, 菩萨那里, 也有师父呢, 你别担心了!这都是我们长辈的事,你以后就安心跟着师父就行!”

  不用再和灵山那帮子和尚联系了!

  金如意又躬身应是。

  这徒弟,太过听话!好孩子!

  元始只觉神清气爽!笑呵呵地过来与通天告辞,“师弟,师兄就先回去了,等你做完水陆道场,是不是还要再招待一下三界朋友?那到时候师兄再来给你帮忙!”

  通天笑道,“师兄还真猜着了,不过不单单是为了招待朋友,也是为我这位关门弟子举办个拜师大典,毕竟他能在我蒙难之时拜入我门下,如今又不离不弃,我总归也不能亏待了孩子!”

  元始听罢点点头,道,“合该如此!”心中也起了一点争胜之心:这一辈便也罢了,如今各自有了新徒弟,那倒要看看咱们两个的关门弟子,哪个更出息些!

  通天微微一笑,丝毫不惧。

  师兄弟两个便就此分别,各自暗下决心,回去教小徒弟。

  元始带着玉虚宫门下众人才消失在天际,再也瞧不见那屡屡回头的金如意了,小猴儿就一个欢呼,蹦到大师兄身上缠住,“师兄最好啦!!”

  把粘人精给丢去玉虚宫啦哈哈哈!

  好棒嗷!

  陈悟安抱着小师弟,绷着脸严肃地道,“师兄可不是最好,最好的是师父才对!”

  众师兄弟齐齐地嘘他!

  逮着机会就拍马屁,什么人!!

  众师兄弟欢天喜地围上来,齐齐把小猴儿和大师兄抛上天去:到家喽!

  通天笑呵呵地瞧着徒弟们嬉闹,自己吹个呼哨,招来一只白鹤,把给黎山老母的信系在脖子上,拍一拍那鹤的长脖子,“去吧!”

  蓬莱重现,碧游再出,也该叫无当回来啦!

  黎山老母早有准备,隔日便带着门下弟子回了蓬莱山。

  此时碧游宫已经叫陈悟安带领着师弟们给收拾了出来,许多阵法换了灵石机关,恢复如初,运行无碍,上下一体通达,通天便叫黎山老母带着陈悟安等一干师弟,设截教大祭祈福度亡道场,予封神一战之中死去的截教弟子祈福超度,并寄托哀思。

  因当年许多弟子战死后,便被封神榜提名,转而成神,又有被西方教捉去者,也有叛教而走的,因此这一场大祭,并不设灵台牌位。

  此场大祭共做了十五个日夜,通天老祖和无当圣母一起,给如今的门人弟子细细讲了当年封神惨事。

  截教十不存一,道统几近断绝,若不是鸿钧道祖来得快,带走了通天教主,只怕这一位圣人,就要陨落在最后的万仙阵阵眼之中了。

  陈悟安等弟子,那时候还小,最大的陈悟安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另有几个精怪师兄弟,也刚刚化形没多久,一遭变故,被撵出蓬莱仙岛,没多久就被师父分神给接到了灵台山安顿下来,这么多年来,只去凡间历练,或被师姐护在羽翼下出去交际,也未曾如何在三界走动,因此虽知当年截教败得极惨,却不大知道内里详情,此时听师父师姐细说,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满脸是泪。

  通天却道,“哭什么!我与你们说这些,难道是鼓动你们去报仇的么?这一场封神之战,除了天道与玉帝天庭,三清没有胜者,阐教赢了又如何?玉虚宫门下,十之三四的弟子改投了西方教,可西方教就算赢了?他们得了许多门人弟子,是占了便宜吗?你们仔细瞧瞧他们如今过的日子,依旧到处算计他人,难道这是胜者的样子?”

  陈悟安等立时泄了气,擦一把眼泪,气鼓鼓地道,“那师父你说要如何嘛!”

  通天摇摇头,“一群小傻子,师父是教你们一个乖,我截教如今便如那风中残烛,存之不易,行事一定要谨慎,要会做样子,要懂得保存实力,也要审时度势,”他向上指了指,“如今人族势大,我等遭此劫难,也不过是天道偏袒罢了,如今三界已定,凡间乃是人族地盘,你们以后若是出去行走,切忌不可掺和人族兴亡大事,不可无故伤人族性命,亦不可受人族引诱,被其利用,可记得了?”

  陈悟安眨眨眼睛道,“师父,那在凡间建立教派,传我截教教义,收授门人弟子,又怎么说呢?”

  而且师姐那处,可还有个徒孙,一直惦记着回凡间做个建功立业的人间帝王呢,那又咋办?

  通天道,“往日里见你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糊涂了,领会意思,自己琢磨!”

  陈悟安吭叽一声,不说话了。

  通天又叫扶苏到自己近前来,扶苏冷不丁被点了名字,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

  这回他被师祖带着,也在天上飞了一回,又在碧游宫见了许多仙家手段,对神仙的存在再也不持怀疑态度了,这又听了殷商和大周朝代更迭的旧事,脑子里的固有世界被毁得彻彻底底,风一吹就没了,魂儿都跟着历史尘埃飞走了!

  这会儿见老祖叫他,赶紧连滚带爬地咕噜过来,规规矩矩地跪好,口称“教主”,并不敢抬头。

  通天和蔼地道,“你如今乃是我门最小的一代弟子了,我知道,你是不愿修道,只想去凡间成就事业的,这本是你一生志向,我并不强求,但只对你有一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扶苏叩首道,“教主请讲!”

  通天便道,“这世间虽有长寿的老者,可是却没有永寿的帝王,你能答应我,不做百年的帝王吗?”

  扶苏立时明白了,这是老祖担心他修炼之后寿命渐长,到时候霸着皇权不肯撒手呢,他心里叫苦,心说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修仙的好处了啊,我愿意做个茶壶倒水的修仙人呀老祖!

  只是心愿誓言已经立下,反悔不得。

  自己的心愿,哭着喊着也得完成呀!

  他倒是巴不得当上几年皇帝后,就立时跑回来跟着钟离师父继续修仙呢,于是立马答应道,“弟子谨遵老祖教诲,莫不敢忘!”

  通天满意地点点头,这回他看谁还敢来挑理!

  给弟子们细细地掰扯一遍什么叫韬光养晦,如何言谈举止伟光正到叫人挑不出错又不招人厌烦,怎么示弱,怎么逞强,把连黎山老母在内的所有弟子门人说得晕晕乎乎的,通天八百年后终于好好地过了一回授课的瘾,这才把大家给放了。

  训完话,截教教主见门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跟霜打了一般,蔫吧了,立时善心大发,把师兄给的各色仙丹掏出来,一人一份,发了下去。

  就连蹭课听的徐福也有一份。

  众男弟子瞧着自己手里的“养颜丹”、“嫩肤丸”、“去皱丹”、“乌发霜”......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陈悟安道,“师父,这不是道祖叫大师伯与您炼制的嘛?您都分了,自己吃什么?”

  通天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这东西是糖豆嘛,吃一粒就够了!给你们就拿着,自己不吃就留着给老婆!啰嗦什么!”站起身一甩袍袖走了。

  陈悟安听了脸一红,不知想到了什么,往自家师姐那头瞧了瞧,又很快地转回眼神,把玉瓶都塞回了怀里。

  悟空凑在师兄中间,小声儿地问道,“师兄,师父八百年前,长什么样子呀?能和我说说吗?”

  师兄们便驴他,“啊呀,师父那时候,啧啧啧,真是不好说,我形容不出来啊!”

  “一见之下,不能呼吸!”

  “夺人心魄!”

  “摄人心魂!”

  “总之看完一眼,不敢看第二眼!”

  “嗯,那等风姿,总归不是我等小辈能直视的!”

  “亵渎!”

  “唐突!”

  “冒犯!”

  “你得抱有敬畏之心,才能去看师父的容颜!”

  “单敬畏也不行,还得屏气凝神,稳住心绪!”

  “对,不能一惊一乍的!”

  小猴儿给这一连串儿的形容词忽悠得晕头转向的,心里琢磨,难不成师父年轻的样子,竟是青面獠牙的?十分可怕?

  小猴儿盘腿儿坐在蒲团上,拄着下巴,抬头瞧瞧道场上方绘着花鸟图案的平旗格子,想想现在仙风道骨,银发白须的师父,觉得自己想不出来师父很是吓人的样子......

  他又想起当初在紫霄宫小院儿中惊鸿一瞥的那个傀儡人来了,当初见过一次后,就再没见师父拿出来过。

  啧,都说傀儡师做傀儡时,会参照自己的相貌,或是自己喜欢的样貌来设计傀儡,只希望师父是与那傀儡近似才好。

  小猴儿悄悄地摸出一面镜子,躲在师兄身后,躲躲闪闪地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巴掌大小的镜子中,露出一张脸颊肉嘟嘟的白嫩小脸儿来。

  眉毛浓密,鼻梁挺直,眼睛圆溜溜,可爱有余,俊美么,也挺好看的,但是比那傀儡人,可还是差了许多。

  小猴儿把镜子揣起来,叹了口气,自己这一生过得一帆风顺,没有了上辈子的风霜之色,如今也能完美地变成人形,但是论起风姿来,还是比照那些风流倜傥的神仙差着不少。

  就连金如意行礼的姿势都比他的标准好看。

  嬴政一展袍袖叩谢天地时,脊背挺得笔直,瞧着可有气势了!

  扶苏大礼参拜的时候,屁屁就不会像自己那样翘得有点高!

  自己到底只是个山野之间出来的小野猴儿,刚到师父门下的时候,不通礼仪,不识文字,啥也不懂,除了会吐人言,真是与野兽一般无二。

  如今想来,他都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答应收下自己。

  小猴儿越想心里就越觉得有点儿酸溜溜的,总归他就是比不上师父从前收的那些徒弟,又有本事,长得也好。

  想起上辈子见过的奎木狼,真没想到他竟也是截教门人,哼,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在天上就勾搭人家小仙子为他思凡下界!

  好不要脸!

  略略略!

  小猴儿越想越气,不知道吃得哪门子飞醋,悄悄起身,到后面寻师父去了。

  通天正在室内照镜子,想着是把胡子变黑些,还是把头发变黑些?正琢磨怎么弄自然点儿,就听外面脚步声响,小猴儿小小声儿地道,“师父,我来哩!”

  怕谁谁来!!

  情急之下,通天把那铜镜托在手中,一把真火给炼了!

  悟空推门进来,就见他师父手托真火,正在烧一点铜汁,马上就快熬干了。

  铜汁铁丸的,悟空上辈子吃了五百年,真是一见这东西就胃痛恶心,立时站住了,脸色煞白地道,“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通天袍袖一挥,灭了真火,把剩下的一点铜渣收了起来,对小猴儿招招手,“悟空过来,师父闲来无事,想给你炼制一件兵器,你想想,要个什么样的?”

  小猴儿磨蹭过来,开口就道,“师父,我可不要用铜,一见这东西我就胃疼!”

  通天见他面色不好,心里便知这肯定又与神魂一梦有关,便点头答应道,“好,不用铜,那你看剑崖上的那块陨铁如何?质地坚硬,分量也足,师父再加些旁的材料,足够给你做件好兵器!”

  悟空虽依旧惦记金箍棒,但是也想着金箍棒若是能变成人就好了,毕竟他们才是一起战斗了十四年的伙伴,因此也不推辞,道,“徒弟使棍或棒倒还顺手些,师父能做吗?”

  通天道,“这个简单,有什么旁的要求没?”

  悟空笑道,“若是能随着心意可大可小就好了!”

  通天笑道,“这世间法宝,均可收回体内蕴养,自是与主人心意相通,不过可大可小,又有什么难的,那重量上,悟空要多沉?”

  小猴儿想也不想便道,“一万三千五百斤!”

  通天一怔,继而笑道,“这还有零有整的,好,师父知道了。那要在兵器上做什么标记吗?”

  悟空想起了神铁上的那一行小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挠挠头道,“那就写好宝贝,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吧!”

  通天噗嗤一乐,“也不是不行!”

  小猴儿脸上一红,却忍住了没改。

  如意金箍棒这五个字,被金如意拿去了前三个,这新做的棒子自己没说,师父也不会做金箍上去,只剩个棒可用,那不如不用。

  当年自己在西行途中,怕不是夸了如意金箍棒一万个“好宝贝”,如今刻在新兵刃上,也算是个纪念吧!

  悟空用手拄着下巴,瞧着师父在一张纸上记下自己的要求,突然开口问道,“师父,悟空是不是好徒弟?”

  通天头也不抬地道,“当然啊,悟空自然是师父的小乖宝!”

  小猴儿眼睛里就有泪,“那,有没有那么一刻,师父为悟空感到骄傲?”

  通天放下笔,冲着小徒弟张开怀抱,语气轻柔,“来!”

  小猴儿默不作声地扑过去,又趴在师父怀里哭了起来。

  通天耐心地轻哄着,“师父若说每时每刻都为悟空骄傲,你可能觉得师父是骗你。不过师父只说一件事,你就知道了。”

  “师父当时在道祖紫霄宫待得正难受,小道童就来报,说明日里,玉帝等人造访紫霄宫,通天师兄你的徒弟也会来!”

  “我当时想,啊,来的应该是无当,不知道会不会来看看我这个老师父!”

  “结果你瞧,第二日,师父在小院儿里瞧见了谁!?”

  “一只哭得满脸花的小猴砸!”

  “哎呀,师父这颗心啊,那真是又骄傲,又欣慰!

  “我小徒弟,真是出息啦,胆子大,敢闯,又孝心!多好的孩子呀~”

  正摸摸落泪的小猴儿含糊地抗议道,“才没有哭满脸花!”

  小猴儿起身擦了把泪,哽咽着道,“我只是脸皮厚,这才跟师姐开口,抢了那个看师父的机会的!没有师父说得那么好!”

  唔,这小东西,是为了什么钻了牛角尖了呢?

  通天见没哄好孩子,反倒叫他越发难过了起来,不由得愁肠百结,不知所措起来!

  哪知悟空道,“师父,你向前不是问我,哪里知道的后世吗?”

  啊,是呀!

  通天惊讶地看着小徒弟,就听悟空道,“我想给师父讲个故事,您要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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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哭了哄不好怎么办?

  多半是矫情

  打一顿就好了!

  (不是!打人是不对的!打孩子更不行!这里是学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