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的信息素是金属味的。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将这气息误认作血腥味,但琴酒太了解血液和金属了,他能清晰地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若非此时的情况过于混乱,他可能还能分辨出其中的铁含量。

  这个alpha是个雏,在他傻乎乎地大声回应自己的搭讪时琴酒就意识到了,不得不说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有那么一张脸的男人怎么都不应该没有经验。

  琴酒通常不喜欢找新手,虽然大多数alpha在他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帮助他度过发情期的工具,但工具也有好不好使的区别,新手通常意味着不好使。

  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男人,倒不是因为他那种有别于其他alpha的,迷离的眼神,而是因为在这么个小岛上找到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男人并不容易。

  为了任务时不时用药物把发情期往前往后乱拖的后遗症就是,琴酒的发情期太不规律了,一般的抑制剂对他又没有效用——即便有效,按照组织里医生近乎崩溃的劝告,他也应该尽量少用。

  琴酒很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遵照医嘱,尽量选择看得顺眼的alpha度过发情期——至于度过之后是把人干掉还是怎么着,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而眼前的这一个——

  月影辉(琴酒在开房的时候从他的证件上看到了名字)很明显的是个普通人,他身上没有任何锻炼的痕迹,身手也很糟糕,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个新手,甚至可能是个处男,不过他适应得很快,本钱也很好,所以琴酒总体而言还是满意的——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想东想西并不是月影辉不够努力,完全是琴酒自己精神力太过强悍。

  他的发情期本来也不同于一般的omega,如果像大多数omega那样一到发情期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话,控制欲爆表的琴酒早就把自己腺体给割了,就是因为哪怕在发情期他都依然能维持冷静,甚至有时还能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完成某些不太好办的任务,琴酒才忍受了这个时不时给自己带来麻烦的omega身份。

  “Gin……”alpha喘着气在他身上呢喃,重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琴酒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名——可能只是不想听那个很离谱的“阿雪”吧,他看向这个男人,琴酒的夜视能力很强,尽管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光源,但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

  月影辉有一双很好看的灰色眼睛,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锋锐的意味,就像他金属气息的信息素一样,而现在这双眼睛雾蒙蒙的,像是陷于幻梦,又像是想要落泪。

  琴酒确信这人没有服用过任何致幻药物,但是不过是脱处而已,也不至于想哭吧?

  “Gin。”月影辉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不再是那种迷蒙的呢喃,而是某种确信的呼唤。然后他的动作突然间激烈起来,原本还算稳定的信息素也猛然爆发,让琴酒一瞬间有种被刀锋所包裹的感觉。

  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感到一种难言的亢奋,这不是那种omega面对alpha信息素的亢奋,而更像是一个杀手在面对生死关头之时的亢奋,那种过于熟悉的冰冷气息激起了琴酒血液里的戾气,然后又在alpha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在抗争的动作之下慢慢转换为另一种欲望。

  这之后琴酒终于没有了走神的余力,他一用力,轻易地翻过身,将alpha压制住,然后在刀剑加身般的颖悟中逐渐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是钢铁。

  琴酒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纠缠的信息素味道还没有散去,风雪浇筑下的钢铁气味让这里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反倒像是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搏杀。

  但是——

  银发的omega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动作利落地起身,神态莫名地感受着身上那种带着愉悦的酥酸感觉。

  但是搏杀可不会让他有这么清晰的感触。

  琴酒抽完烟,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简单地冲洗,然后来到镜子前,他微微侧过身,把长发捋到一边,用过度冷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颈侧的腺体。

  那家伙把他标记了。

  当然,是临时标记,即便是在意乱情迷之中,琴酒也不可能容许一个人对自己永久标记,而临时标记就还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只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消散,而在此期间能对omega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

  ……虽然他也不是很需要安抚。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处理这个alpha。

  标记之后的alpha与omega之间会产生微妙的联系,这一点哪怕是临时标记也是一样的,把这人放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了,琴酒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大的破绽。

  是杀死他……还是带回组织用一用?

  琴酒走出浴室,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新的浴袍穿上,然后给伏特加发了个邮件让他去查这个月影辉的来历,此时床上的alpha还在沉睡,大约是标记的缘故,他的气息让琴酒本能地感到很安心。

  要不杀了吧,银发的omega漫不经心地想。

  大概率不是什么麻烦人物,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杀死他唯一的问题在于要收拾这里很不方便……或许可以带到后面的山上干掉,这样连收拾都省了。

  他隐约记得方才最后那段失控的经历,要说不愉快,那是骗人的,但在脱离了那个状态之后,失控的不适感就涌现出来,这个他一只手就能杀死的脆弱的alpha或许有着和他契合度很高的信息素,对琴酒而言这是完全不必要的东西。

  但医生可能会很生气,杀死一个标记了自己alpha对他的激素水平不会很好。

  这时候伏特加把资料发过来了。

  伏特加的动作出乎意料地快,可能是因为月影辉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被书写的东西——除了倒霉到毕业六年干倒九家公司这件事。

  看到这事的第一时间琴酒还以为月影辉是什么商业间谍,不过再细看下去就能发现所有公司倒了的原因都和月影辉本人毫无关系——起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而他每次失业之后也只是更悲惨地去找下一个工作,完全不像收到了任何好处。

  这运气不知道是不是也算一种玄学。

  资料翻到最后,就在半个月前月影辉所在的第九家公司也倒闭了,之后这个男人买了一张前往这个小岛的机票,或许是想通过度假舒缓自己郁闷的心情吧……再之后就是琴酒在酒吧见到他。

  除了特别倒霉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是哪怕死在小岛上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类型。

  唯一稍微值得琴酒注意的是他的职业。

  月影辉是个程序员。

  组织最近正在寻找优秀的程序员,这事不是琴酒负责的,但是他也有所了解,似乎是boss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一个干倒九个公司的程序员能力应该不会太强,但是一个干倒了八个公司还能第九次找到工作的程序员,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考量,琴酒心中的天平又向着把人带回去滑了一点。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月影辉醒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在他完全失控地同Gin进行了激烈的运动,并且把对方给标记之后,他以为自己昨晚的昏睡就是永久的沉眠了。

  不管Gin是像表面一样是个□□大佬,还是其实是雪女,反正月影辉都不可能活着。

  但他确实还活着,身体上还能感受到昨晚的激烈运动留下的疲惫感,就是身边没有人了……月影辉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转头到处看,然后发现omega站在床尾的位置,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alpha有些羞涩地笑:“嗨,Gin。”

  “……我还活着呀。”他喃喃自语。

  这句话让银发的男人挑起一边眉毛:“你觉得自己会死?”

  “啊,因为……”月影辉看起来更不好意思了,“你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杀了我的吧?”

  听起来是代号的“Gin”在被呼喊的时候却显得确实是个常用的名字,哪怕是在发情期也无比强势但却没有拒绝被标记,这只能证明,他不认为这一切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只有死人才不会带来麻烦。

  出乎意料的……还有点脑子。琴酒稍微有了一点兴致,他没有反驳那个关于杀人的言论,而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求饶,还是反抗?他知道有不少alpha对自己的性别有着盲目的自信,希望眼前这一个不要这么蠢。

  “就,没有什么,”月影辉看着他,那双眼睛现在不再雾气弥漫了,但依然带着仿佛是惯性的颓丧,“因为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嘛。”

  “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死在山里吧?”他试探性地说,“死在这里的话,收拾起来也不方便。”

  原来如此,琴酒想,因为过得太惨,所以决定自杀了吗,怪不得面对死亡都这么冷静。

  还以为遇上了有点意思的人呢,结果只是个想自杀的懦夫。他有些失望地想。

  虽然考虑过把人带回去,但在对方一心不想活了的情况下琴酒也并没有救人的癖好,于是他随意地点了下头。

  alpha高兴地笑起来:“谢谢……”

  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但其实很温柔啊。月影辉感动地想。

  omega的温柔给了他一点继续说话的勇气:“那个……你的发情期还没有结束吧?要不要等到结束了再杀我呢?”

  琴酒看着他,一时间无法分辨这是临死前的挣扎还是某种破罐子破摔。

  但他能感觉到这人是真心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一心想死的家伙反而对他的发情期产生了兴趣,总不会真的是处男的雏鸟情节吧?可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也没必要在乎他的想法,琴酒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能力不错的alpha,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

  “好啊。”他露出一个仿佛盯上猎物的笑。

  月影辉想,这大概就是上天给自己的临终关怀吧。

  早知道就早一点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