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零和女官一还在忙碌。
两人多高的黄金烛台和一人多高的黄金面具此时下方的地面已经变成一片金黄。
那些厚厚的松针并非被它们的色泽染得金黄，而是已经变成了一根根金针。
这两件摆设般的奇异事物，似乎变成了两个巨大的法阵，源源不断的从地脉之中汲取纯正的黄金，然后吸附在这些松针上。
一根根松针此时被她们组装起来，在她们身前变成一个金色的立方体。
此时剑光照亮礁石山的同时，她们身前这个似乎还未完成的金色立方体上隐隐有金光流动，每一丝金光流动的同时，这个金色立方体之中都在发出不间断的嗡鸣声。
即便此时她们双手在以很快的速度编织组装这个金色的立方体，女修零看着那道斩下的剑光，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座礁山里有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光头小僧笑了笑，道：“碰碰或许就知道了。”
女修零和女官一的意念互通，听到光头小僧这样的话语，两人第一时间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只是女修零瞬间泛起震惊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光头小僧的修为，就连他都不能确定的东西，那只能说明这礁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女官一瞬间泛起的震惊，是因为这样的大敌当前，这光头小僧竟然连自己拥有的武器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不明白，这如何能够应对大敌？
不过在刹那间两个人的意念相通，她便瞬间理解。
光头小僧微笑着，除了回答女修零的话语，他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之前得到了法克油留下的天神钥，通过上面留下的印记，他很清楚法克油这个曾经自认为是穿越者的存在已经到了何种的境界。
连法克油这样自认为是穿越者的存在，都根本无法察觉这座礁山蕴含的道，那他自然不觉得此时的郑普观能够轻易战胜这座礁山。
……
辉煌的剑光落在礁山上。
喀嚓一声裂响。
有数块碎石崩落。
礁山被斩出了一个裂口。
礁山看似很松脆，似乎会直接沿着这道裂口裂成两半，甚至彻底崩塌。
然而毫无任何的征兆，辉煌灿烂的剑光骤然崩塌，朝着黑色的郑普观所在之处散落。
无数片剑光碎片纷纷扬扬的落在黑色的郑普观身上，他的身上顿时就像是一个旧时代的摇滚歌手，贴满了无数的亮片。
他黑色的，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似乎瞬间多了些表情。
一道道细微的剑痕出现在他的脸上，接着是他的身体，他的四肢。
他的身体微微震动起来，略微膨胀。
接着，他的身体表面也产生了很多圆形的凸起，他的身体，又渐渐分离成很多圆形的黑色颗粒。
然而和之前遭受那些中神洲强者的联手一击时不同，他身上的这些剑痕并没有就此消失，或是落入这些黑色圆球的缝隙之中。
这些剑痕依旧出现在黑色圆球的表面，并深入其中。
噗噗噗噗……
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
无数的圆球裂了开来，变成两片不规则的半圆坠落地上。
每一颗半圆坠落，地上都如同被巨大的重创敲击，震起一圈恐怖的烟尘。
礁山依旧在。
只是多了一个裂口。
但方才似乎根本不可战胜，而且所有攻击他的手段都会被学去的郑普观，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彻底崩散，那些即便没有出现剑痕的黑色圆球，也随之落地，然后化为一圈气浪和青烟。
……
光头小僧凝视着每一颗被切开的黑色圆球的坠落，他的目光似乎分成了无数缕。
与此同时，在充满海腥味的礁石山上，在那处缺口处，悄然出现了一只蚂蚁。
这只蚂蚁很细小。
礁石上出现的缺口边缘，对于它而言就像是一处巨大的悬崖，而下方的缺口和裂痕，对于它而言就像是巨大的深渊。
所以它显得很小心翼翼。
它就像是只探出半个头颅，然后极其小心的朝着下方的深渊看了一眼。
寻常的蚂蚁是视力很差的存在，但是这只黑色的蚂蚁在朝着下方的深渊看去时，它的眼睛却像是变成了某些昆虫的复眼，它的一只眼睛里，就像是出现了无数只眼睛。
女修零看着礁石山后一道道涌起的尘嚣，很认真的问道：“会不会也被他学了去？”
光头小僧凝重的说道：“有可能。”
女修零眉梢微挑，她觉得这样岂不是会增加很多不可知的因素，甚至让郑普观更加强大，然而也就在此时，光头小僧看了她一眼，她便瞬间闭上了嘴。
女官一有些茫然，但旋即脑海之中出现了清晰的概念。
女修零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对于光头小僧这样的人物而言，学习是相互的。
对方当然有可能因此变得更为强大，但与此同时，光头小僧也会在不断的交手之中参悟学习，变得更加强大。
这个时候女修零问了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这个人会就此放弃，还是会在修整之后卷土重来？”
“应该会卷土重来。”光头小僧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他选择在这里出手，便说明他根本不敢试探北冥洲，在他想要除去的威胁之中，这里便自然是他认为最弱的一环。在成功打开天神宫之前，这里便是他不断演练的试炼场。而且通过方才的战斗，他也似乎已经试探出来，北冥洲那边，根本不会有余力和我们这边联手。”
女修零缓缓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身前的那颗金色立方体之上。
这是那个存活了数万年的人和一个论坛所有像他这样的人的设想和智慧，虽然她很确定这种东西也未必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她还是选择将它制造出来。
也就在这时，光头小僧的手指微动。
一只蚂蚁落在了金色立方体之上。
这只蚂蚁叼着一颗黑球。
这颗黑球已经很小，但对于这只蚂蚁而言，却是大了数十倍不止。
当她的目光触及这只蚂蚁时，这只蚂蚁才如释重负般将这颗黑球放在了金色立方体上。
黑色的小球落在金色立方体上，金色立方体上顿时出现了一阵金色的涟漪。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鲸生
嗡嗡嗡……
随着金色涟漪的震荡，一阵阵令人十分不愉悦的杂音不断在金色立方体之中震响。
女修零和女官一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她们凝视着这个金色的立方体，很强大的精神力似乎凝成实质一般在空气里游走，金色立方体的表面就像是有金色的液体在流动，接着凝成一根根无比细小的金针。
这些金针不断的刺在黑色小球的表面，即便无法融合，也是慢慢刺透进去。
很快，无数的金色细针消失在黑色小球的内里。
看着这样的画面，光头小僧很感慨的轻声赞叹道：“真的厉害。”
女修零看了他一眼，直接便知道引起光头小僧赞叹的是那名秃头皇帝。
她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和女官一所掌握的一切，的确是那人的遗物。
所以她也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道：“那人和他之前论坛上的诸多狐朋狗友都有一个相同的观点，那就是破坏比较容易，但失效比破坏还要容易。”
光头小僧看着女修，知道对方已经不会因为那人留下的阴影而产生巨大的痛苦，他缓缓点头，道：“他和他昔日的那些朋友的意思，是破坏虽然简单，但其实有些东西太过坚固，其实破坏还是相对难的，反而是让这些太过坚固的东西失去功能会简单一点？”
女修零点了点头，道：“旧时代的网络骇客之间经常会有较技，要想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有效的攻防，获胜者的做法往往不是用最快的速度分析出对方的技术，学习并加以突破，而是能破坏就破坏，不能破坏就让对方的手段失效。因为绝大多数时候，对方有很多防止破坏的手段，一些破坏反而会引起巨大的反噬，但针对它的某些功能，让它产生误判，则简单很多。”
光头小僧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如果能够直接分析出它某个弱点，针对这个弱点造成它某些功能丧失，那就已经达成了目的，但如若根本无法分析出它的弱点，那索性让它发挥功能，但在外界针对它发挥的功能加以扰乱，让它误判以为已经达成了目的，实际没有达成，这也是让它失效，而且能够迷惑对手。”
女修零道：“对，可以让对方认为这个程序已经彻底运行，而且已经发挥出功效，但实际上它只发挥出部分效能，或是它的一些效能被局限在某一个范围之内，甚至是让它产生的一些效果被引导。”
顿了顿之后，女修零看着若有所思的光头小僧道：“简单而言，如果是旧时代骇客之间的病毒攻防，如果某个病毒实在太过厉害，根本不可能研究出源代码，尤其彻底查杀可能反而会导致硬件损坏，那还不如让它在受到感染的机器爆发，同时在硬件中设置阻碍，通过硬件锁来控制它的传播。”
光头小僧眼睛微微发亮，道：“我明白了。”
女修零点了点头，她的双瞳被遍地的黄金染成金黄，“黄金在他们那个时代一直都是很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昂贵，还曾经是通用货币，而且同样拥有很独特的特性，在某些时候是极为特殊的导体，但同样也可以作为极佳的引导体。”
光头小僧微笑，颔首为礼。
旧时代最大的问题就是各个创世者家族之间互相敌对，互相藏私，而女修零和他的交流，便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
当她和光头小僧对话进行时，长生观前，郑普观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闪电。
这是一道真正的闪电。
闪电从他的眼眸深处射了出来，落在八枚天神钥的中间。
被八枚天神钥困锁的那颗球体被这道闪电击中，它原本已经分为黑白两色，此时被闪电击中，却是整体骤然裂开，而且和之前所有的崩裂成细小的圆形球体都截然不同，它这次被这道闪电击中之后，却是分裂成无数大小不一，而且形状不规则的碎片。
这些碎片之间，也随之分裂出无数细小的闪电。
郑普观再次抬首，他再次看向懿宁圣尊所在的方位。
他脸上出现更兴奋的神色。
他原本马上就要发动再次杀死懿宁圣尊的尝试，然而就在此时，他呼吸骤顿，他感应到了什么，豁然看向北方的尽头。
对于寻常人而言，视线所及的北方，最多便是有群山连绵的天际，然而对于他而言，北方的尽头便是北冥洲。
……
北冥洲之中，王离依旧在看海。
他静静的看着下方的海面，整个北冥洲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似乎就连那些最为弱小的生灵，都感觉到应该安静。
王离的神情异常专注，明明静如琉璃的海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他的神情却像是在静待一株稀世的花开。
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任何的异常。
但在郑普观豁然抬首的刹那，静如琉璃的海水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身下的尸鲲已经悄然产生了变化。
那种浓厚的腐败死亡的气息突然消失，就像是有一蓬带着茉莉花香气的微风朝着四面绽放。
尸鲲开始解体。
它身上僵硬的肉块开始如雪崩般掉落。
然而每一块血肉和它身体脱离的刹那，却是骤然化为一团团的元气，然后化为无数的线条。
这些线条，是元气的束流，是光线。
这些线条从空中垂入海面。
晶莹的海水逆流而上，在这些线条消失的刹那，晶莹的海水变成了一条透明的巨鲲。
尸鲲身上原本有很多附着物，有很多异雷山的建筑。
而此时令人震惊的是，别说这些建筑物没有丝毫的坠落，就连尸鲲上所有的修士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的尸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已经是一条透明的巨鲲。
这一条透明的巨鲲，居然和他们脚下的尸鲲形成了完美的切换。
有一声惊呼响起。
这声惊呼来自于姜雪璃。
姜雪璃头顶上方的大千古树突然动了起来。
它并未受她的控制，自行开始动作。
它落在了这条晶莹的巨鲲的背上，然后根须开始生长。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剑起
郑普观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身前的空间也随着他的眉头皱起而出现了很多晶莹的褶皱。
与此同时，那颗被八枚天神钥围绕着的小球的碎片之间，一道道细小的闪电游丝流淌了出来，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个无数游丝般闪电结成的人体。
然后这些闪电悄然固化。
一个古铜色的，表面好像是铜铸的人体出现了。
这个人和郑普观的外貌一样，就像是按照此刻的郑普观一比一铸造出来的铜人。
对于郑普观而言，北冥洲并不是他可以轻易试探的领域，因为在此之前，哪怕王离并未进入北冥洲，整个北冥洲也给他一种十分凶险的感觉。
在过去的两万年时间里，无论是幸存的创世者还是光之党都不敢做出这样的尝试，哪怕是接近北冥洲都似乎会导致灭顶之灾。
谁也不知道昔日的天道网络在北冥洲布置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灭世之战结束之后最初的数百年时间里，幸存的创世者们就已经用过最强大的天魔和其它科技手段进行过侵入尝试，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而且尝试得到的确定信息是，北冥洲那些他们已经无法理解的巨鲲，只不过是北冥洲的表象，就只是相当于一个强大宗门的基本护山法阵，根本不触及底蕴。
到王离和吕神靓进入北冥洲之后，北冥洲在他的感知里就更加凶险，这种凶险的感觉，就像是一件强大的粒子武器已经在身边随时就要激发，所以在一个呼吸之前，哪怕他对神宫寺家族的这种黑球的研究有了惊人的进展，他也只敢去设法杀死身受重创的懿宁圣尊，而不敢直接对北冥洲进行攻击。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北冥洲传来的气机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尝试，不能让王离继续在北冥洲毫无阻碍的进行下去。
他十分凝重的看了身前古铜色的郑普观一眼。
按理他不会有任何犹豫和纠结的情绪，但北冥洲的凶险就像是数万年的积寒骤然涌现在他心头，他的身体里还是不可遏制的涌出强烈的寒意。
古铜色的郑普观身周涌出无数道闪电。
这些闪电不是往外绽放，而是朝着它身体内里急剧的收缩。
接下来的一刹那，古铜色的郑普观消失了。
轰！
北冥洲的上空，骤然出现了一道古铜色的闪电。
在这道闪电出现的刹那，青翠山谷中，光头小僧和懿宁圣尊同时望向北方。
“没有想要攻击我们这里？反而去了北冥洲？”女修零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光头小僧苦笑了一下，道：“确实没有想到，不过至少可以确定，王离给他的压力的确蛮大的。”
古铜色的闪电穿云坠落。
所有北冥洲的修士凝视着这道闪电。
即便是处在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都没有感到恐惧。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道闪电非同小可。
因为在过去数万年的时间里，在北冥洲的记载之中，从来没有坠入永冻海区域的闪电。
这是数万年来，第一道能够突破永冻海上方的空域，进入永冻海区域的闪电。
两道巨大的黑影就像是两座山一样矗立而起。
黑天圣主和他那名一直籍籍无名的师弟此时都在凝视着这道闪电，作为北冥洲修行者世界的最强者，他们自然必须第一时间面对入侵者。
只是这两道涌现的巨大黑影席卷天幕，却只是让这道古铜色闪电变慢了下来。
黑天圣主的眼瞳变成了黑色，无数的法则在他的眼瞳之中流淌，只是他并未马上接着出手。
对方很古怪的元气属性，让他觉得此时的出手恐怕反而被对手利用。
但也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亮起。
出手的是吕神靓。
吕神靓没有管来的是何种元气规则的事物，不管是什么，她都是一剑。
她在任何时候出剑时都很有信心，而在北冥洲，在已经解冻的永冻海，她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出剑的这一刹那，她就感到了绝对的不同。
唰！
剑气破空。
所有的修行者都感到了整个北冥洲的不同。
整个北冥洲就像是骤然变得轻灵了起来。
“竟然如此……”
黑天圣主微微一怔。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直以来基于修真界的认知，让他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很多修行者都有本命物。
一些和自身的道基有着完美共鸣的宝物，尤其是拥有惊人力量的异源或是法宝，往往可以和修行者的元气产生美妙的共鸣，成为修行者的本命物。
历史上曾经出现和宗门之中的某些古迹或是某个洞窟、某个法阵出现完美共鸣的例子，但那只不过是本宗门的修士长时间修行，自身道基被渐渐感染而契合产生的最佳结果。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修行者能够将整个山门当成本命物的存在。
但是现在，整个北冥洲就像是成了吕神靓的本命物。
或者说，整个北冥洲早就已经是吕神靓的本命物，但是在某段时间里断裂了联系，此时双方都彻底苏醒了起来。
整个北冥洲显得异样的轻灵，那只是因为无数的元气随着吕神靓的这一剑而自然呼应。
无数的元气自然的应剑光而起，汇入这一剑之中。
哧！
这一剑轻易的撕裂了古铜色的闪电，只是一剑便将古铜色的闪电劈出了原形。
剑罡过处，古铜色的郑普观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剑罡直接斩过了他的身体。
只是一剑。
在所有人的想象之中，这一剑会将这古铜色的郑普观一剑两段。
然而让所有北冥洲的修行者没有想到的是，一剑过后，无数片状物飞起。
就像是有无数剑平平的切过这古铜色郑普观的身体一样，整个古铜色的郑普观就像是被切成薄片的萝卜一样，一片片飞洒。
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
没有任何的鲜血，也没有任何的元气暴走。
每一片薄片就像是一片铜片，偶尔有细微的闪电在表面闪过。
长生观前，郑普观轻轻的咳嗽起来。
他的唇角竟是出现一滴晶莹的血珠，鲜艳无比。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染
一直沉默不言只是旁观的何灵秀看着唇角出现血珠的郑普观，她很轻易的看出郑普观所受的伤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轻，不过她的面色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
只有当她再次转过头看向北冥洲的方位时，她平静如水的眼瞳之中才出现了略微的涟漪。
郑普观轻轻的咳嗽着，他用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和内息。
王离并没有出手。
只是吕神靓的出手就已经让他遭受了不小的创伤，北冥洲果然和他感知里的一样危险。
只是这种试探既然已经开始，断然不可能就此放手。
他平稳内息的刹那，便再次抬头望向北冥洲的方位。
北冥洲所有的修士此时依旧仰首望天。
那被切成一片片的铜人，此时诡异的悬浮在空中，并不坠落。
每一片铜片之间大约间隔着数丈的距离，而此时每一片铜片之间似乎没有任何的气机相连，就连一开始若有若无的电光都已经消失。
那些铜片看上去毫无灵气波动，然而依旧给北冥洲的修士无比凶险的感觉，甚至很多化神期的修士，此时都感觉自己连其中任何一片铜片的力量都无法承受。
“打出火气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青翠山谷之中，女修零也转头看了北冥洲的方向一眼。
作为修行者，她的感知能力和懿宁圣尊以及无因圣尊相比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时，她看到金色立方体上面的那颗已经变成金色的小球在剧烈的震动，借助她身前的这个金色立方体，她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有强大的能量在不断朝着北冥洲聚集。
这种态势，让她感觉出来之前郑普观吃了个亏，此时似乎已经不想再杀懿宁圣尊，而偏要和王离较量。
连这种人物都有这样的情绪？
“要不要帮手？”
女官一怯怯的声音响起，她的性格恐怕和光头小僧身后不知所措的渔村妇人相差无几，此时说了一句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很让人难以理解，便接着羞怯道：“我们要不要帮一下北冥洲那边？”
事实上光头小僧听到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们面前的那个金色立方体已经可以动用，但他却很干脆的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最好是静观其变。”
不过看着女官一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他也是微笑着补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我对他们比对我们更有信心。”
……
北冥洲。
又一道刺天戮地无坚不摧般的剑意已经出现。
面对着这些铜片，吕神靓回应得极为干脆，她又直接斩出了一剑。
不管你诡异不诡异，我只是一剑。
面对这样的剑意的一道剑罡，那些悬浮于空中的诡异铜片也回应得极为干脆。
它们很干脆的断裂，碎裂，变成无数不规则的形状。
然而随着女修零感知到的可怖的能量垂流，这些诡异的铜片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每一片都沉重如山。
只是它们依旧没有坠落。
它们在空中组合在一起，如同组成道符一般，组成了一个山字。
此时吕神靓和郑普观的战斗虽然是在永冻海之上，但永冻海海面平静，根本没有任何海腥味流散出来。而随着这个山字的出现，空气里突然到处都是浓厚的海腥味。
噗！
剑罡切入这个山字的刹那，便发出了剑罡切割山石和朽木般的声音。
轰！
然后在下一刹那，一声巨大的爆鸣响起。
那个山字缺了一角。
山字缺角处，雷光奔涌。
无数古铜色的闪电打在了这道剑罡上。
吕神靓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厉喝，她的剑罡继续前行。
剑罡切开所有古铜色的闪电，将这个山字再次切开。
她的剑罡依旧一往无前，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不断震荡，远处的海岸边连续不断的响起轰鸣，数座大山竟然同时崩塌。
长生观前，郑普观再次咳嗽起来。
他紧抿着双唇咳嗽，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他的唇角此次没有掉落鲜血，但是当他张开双唇说话的刹那，他的唇齿间尽是鲜血。
“我不甘心。”
他对着何灵秀说道。
何灵秀看着他好像吃了槟榔一样的嘴巴，微微挑眉，问出了一个方才出现在女修零脑海之中的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这种不甘心和不服气的情绪？”
郑普观的眉头像是慢动作一样慢慢皱起。
他停了下来。
很凝重的思索自己这个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在劈那座礁石山之前似乎还没有，但等到方才被那道剑罡击破时，似乎就有了。”他回答完何灵秀的这个问题，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咽下涌到喉间的一口逆血，道：“这的确很奇怪。”
“哪怕行走在人世间很久，也未必会有这样的情绪。”何灵秀道。
郑普观沉默了足有数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他慢慢的说道：“北冥洲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我现在确定应该是在北冥洲被影响。”
他说完这一句，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那道剑罡里没有这么复杂的东西，但却偏偏已经受了影响，就像是被无数人的情绪所染。”
“无意识之中发生了什么，按理而言，除非是亲眼见过了很多人的一生，像你这样的存在才会被突破某些限制。才会被情绪所染。”何灵秀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劝你不管现在有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情绪或是不舒服的想法，最好还是赶快脱离北冥洲。否则潜移默化之间，恐怕会有更可怕的，你完全意识不到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郑普观点了点头，但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但真的就这样不管，任凭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如果这样，我恐怕他们会比我们快，我们可能触碰不到天神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拥有对付我们的能力。”
“既然之前能够形成默契，那么你可以再做这样的尝试。”何灵秀想了想，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但不管如何，你必须马上脱离北冥洲。”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刺目
听着何灵秀如此的警告，郑普观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他而言，此时的抉择有些艰难。
“你说的很对。”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抬起头看向北冥洲的方向，“但是我的确不能马上脱离北冥洲，因为如果在现在这种没有丝毫头绪，只留下恐惧的情况下离开北冥洲，应该会在我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今后我无论什么时候再面对他们的时候就会处于不利的心境，会让我出现更多的失误。”
何灵秀看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郑普观却似豁然开朗般淡然起来，道：“而且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如果我现在直接脱离北冥洲，他们的进度可能比我更快，而和他们的战斗，能够让我更早的找到天神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八枚天神钥中央的那颗小球，然后他接着说道：“和无因圣尊他们的战斗，我虽然并未得偿所愿，但至少节省了我数日甚至数月的时间，和北冥洲的战斗，同样也会如此，虽然我付出的代价很大，但似乎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何灵秀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你确定这样的代价只是有些大，你确定接下来再不脱离北冥洲不会死？”
“如果这样都会死，那打开天神宫更是无法达成的事情。”郑普观感慨的笑了起来。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北冥洲所有的铜片碎片也全部发出了笑声。
这些碎片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却没有任何一片真正的坠入永冻海之中，此时所有的碎片之中都发出笑声，就像是有无数人在纵声大笑。
这些笑声掺杂在一起，又震动着这些铜片，又像是被铜片锐利的边缘切割，显得越来越刺耳。
无数极其刺耳的声音笼罩着整个北冥洲，让所有的修真者瞬间感到无法忍受。
“笑个屁啊！”
吕神靓皱眉直接骂了一声。
她的手中剑罡已经直接凝成了一柄道剑，无数的元气不断汇入她这柄道剑之中，这柄道剑散发出的剑意就像是可以直接割裂修行者的感知，但面对着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笑声，她这一剑却是无法斩出。
她的剑意一往无前，无坚不破，然而剑罡本身便是凝聚到了极点，然后以极高的速度攻击某一点，不可能覆盖整个北冥洲。
这是剑修的特性。
修真界历史上一名极强的剑师可能一剑斩断一艘山门巨舰，甚至有可能横扫一个强大宗门的舰队，但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一剑覆盖整个洲域，不可能一下子分化无数剑，刺中整个洲域之中的每一粒尘土。
她不可能斩断充斥整个北冥洲的嘈杂笑声。
“定！”
也就在此时，七彩的佛光骤现，伴随着一声令人神魂安宁的低吟，所有嘈杂的笑声就像是被驱逐般远去。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楼兰的身上。
她依旧在拈花微笑。
但是她的身前出现了一颗白色的珍珠。
这颗白色的珍珠一动不动的悬浮在虚空之中，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强大的道域力量笼罩，那些随着笑声在不断震荡和飞舞的铜片逐一停顿下来，也一动不动的悬浮在虚空之中。
所有在场的佛宗修士看着她此时身上绽放的七彩佛光和这颗白色的珍珠，都莫名的想哭。
悲泣并不是他们这种佛修该有的情绪，但此时这样的情绪却无法抑制。
按照楼兰之前的所述，她的确并非是佛宗修士，然而她此时的成就，展现出来的强大佛宗法力，却毫无疑问是传说中的成佛者级数，是真正渡过彼岸的大智慧者。
其余宗门的低阶修士可能不清楚，但他们十分清楚，楼兰此时的“定”，并不是真的定住这些铜片之中的能量波动，她定住的，只是北冥洲这些修士的某些感知部分。
这种“定”可以用某个佛经上的小故事来解释。
佛经上有个小故事，是一名佛宗大能问自己的一名弟子，风吹树梢，到底是风在动，还是树梢在动。他的弟子一时无法回答，佛宗大能笑了笑，道，是心在动。
此时这种杂音似乎来自某种特殊的精神攻击手段，楼兰的佛光普照，一颗定风珠，定的却是所有人的心。
“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长生观前，郑普观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之前在决定再次出手时便已经克服了心中对于北冥洲的恐惧，而此时一切事态的发展，反而让他觉得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是那个怪物？”他看了何灵秀一眼，看到何灵秀肯定的点头，又忍不住感叹道：“连拥有这样的人物都被封存和改变了数万年之久。是何等强大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何灵秀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次劝说他脱离北冥洲，甚至她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声，连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因为她此时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郑普观一定会继续下去。
在郑普观看来，恐怕和北冥洲此时的战斗，才是打开天神宫的最快途径。
一切嘈杂刺耳的笑声在北冥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楼兰身前的那颗珍珠也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宛如从未出现过。
“慧！”
楼兰依旧拈花微笑，她再次发出清音，彩虹般的佛光再次以她为中心散发出去。
很多北冥洲的低阶修士甚至在这一刹那揉了揉眼睛。
他们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铜片突然消失了。
毫无征兆，没有任何中间过程的消失了。
但是他们看到有一颗黑白分明的球体，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颗球体的表面就像是胶体，但周身就像是有实质的焰气在跳动。
它一半的焰气是白色的，一半的焰气是黑色的，给人的感觉莫名的诡异，当他们注视这颗球体时，他们甚至感到了莫名的目光交汇和一种被巨大的威压压迫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们就像是在凝望一个恶魔的眼睛。
哧！
剑意破空。
吕神靓毫不犹豫的刺出一剑。
既然此时不是要对付无处不在的笑声，既然此时她要刺的对象只是这一颗东西，她管它到底是什么。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败中求
在此之前，整个北冥洲就像是她的本命物，随着她的出剑，各种元气从北冥洲的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汇聚在她的剑罡之中。
她的剑罡完美的融合和带动着这些元气，她就像是在北冥洲修行了无数年的修行者，整个北冥洲就像是她盘踞了无数年的洞府，对她而言已经熟悉到了极点。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
哪怕她上次踏足北冥洲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完整的知道自己的过往，也只是有些许异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突然就明白了。
因为随着她这一剑的刺出，除了那些元气依旧完美的融合在她的剑罡之外，远方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紫电。
无比明亮的电光，就像是巨龙撕裂虚空，瞬间击破了空间的界限，直接蛮横的撞入她的剑罡之中。
“……！”
整个北冥洲的修行者无比的震撼，他们看着那道紫电的来处，就轻易判断出它来自那座旧时代的残迹，那巨鲲群族簇拥的中心，那座很独特的基站。
但吕神靓更加清楚。
那是她前身所在的工作站，她曾经去过一次的地方。
在灭世之战之后，她的意识和记忆离开了那处地方，最终成为了现在的吕神靓，但她的前身便在那里。
若是用修行者世界的道理而言，那就像是她将肉身留在了那里，脱胎换骨的法身变成了今日的吕神靓。
她的剑意之所以有如此强大，她的境界之所以一开始就像是走出了自己的道一般逆天，除了天道网络原本便作弊般给了她修真界的最高权限之外，按照修真界的道理，她的肉身和那座工作站，就像是她之前的道基。
她的道基在北冥洲三万年。
她的本尊道基，如同在北冥洲修行和蛰伏了三万年。
如果她是剑，那北冥洲和那座工作站，就是她的剑鞘。
所以整个北冥洲，才是她的本命物。
这是最高权限和无数年时间的积累的结果！
此时，当这座工作站都彻底复苏，当这座工作站都活了，她这柄剑，才算是真正的出鞘！
除了黑天圣主和他那一直蛰伏的师弟之外，此时其余所有北冥洲的修士都没有这么快能够领悟，但此时，随着那道巨大的紫电冲入她的剑罡，和她的剑罡相逢，所有的修士都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感觉。
他们都感觉吕神靓的这一剑真正的活了，她这一剑，真正的褪去了剑鞘，真正的锋芒毕露！
噗！
这一剑直接刺破那颗黑白球体的外围气焰，刺在球体的表面。
球体表面沁出些晶莹的水珠，就像是巨眼之中流淌的泪水。
球体凹陷下去，变形，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浆果随时都要爆裂。
然而也就在此时，这颗球体的内里就像是出现了一座小山，小山之中迸射出一丝丝的闪电。
吕神靓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整个修真界之前所有的劫雷都归王离所用，任何的闪电在她和王离面前动用，原本就是应了班门弄斧那句老话。
然而这种闪电却极为怪异，不仅不受修真界至高法则的影响，而且还带着一种震山敲虎般的奇异力量。剑罡和这闪电冲击，剑罡无法深入，一种独特的威能，却是反而更为猛烈的冲击在她的体内。
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
之前异雷山的所有修士没有见过有什么人能够阻挡住吕神靓的一剑。
但现在，那颗球体即便变形，剑锋却无法再深入半寸。
与此同时，吕神靓的身后泛出一团团血雾，宛如无数桃花绽放。
她体内的剑气激荡，已经让她的经脉出现了破损。
吕神靓眯着眼睛，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浓厚的煞气。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她这一生，便是玄天宗一名宁折不弯的剑修。
即便很清楚此时若不收剑说不定便是一个呼吸之间剑毁人亡的命运，但她此时却偏偏没有任何退却的打算。
她发出了一声厉喝，她的双脚狠狠踏下，整个身体的气机就像是一头蛮牛一般往前压出，她就像是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撞向那道僵持不动的剑罡。
这是敲钉子般的态势。
若是钉子无法扎入那颗球体，那她自己可能会崩碎。
无数修行者的面色剧变。
此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吕神靓的脚下，除了王离。
吕神靓的脚下是那条已经变得晶莹的巨鲲。
当她的双脚狠狠踏下时，这条晶莹的巨鲲肌肤上有涟漪泛动。
与此同时，整个平静无波的永冻海的表面也泛开涟漪。
在此之前，即便整个北冥洲的元气都在奔走，但永冻海却是独立存在，不受感召。
而此时永冻海之中的元气也动了。
涟漪泛开，水珠滚动。
永冻海的表面盛开一朵朵晶莹的莲花。
无数精纯的元气升腾而起，瞬间结印。
无数玄奥的符印汇聚着强大的力量，就像是无数道重锤一同砸在刺在那颗球体的剑罡上。
噗的一声。
剑罡刺入了球体。
噗的一声。
长生观前的郑普观喷出一口鲜血。
之前负手而立，显得无比强大的他此时颓然跌坐在地，一时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与此同时，他的眉心之间出现了一道裂口，血肉翻转，就像是被人刺了一剑。
北冥洲上方那颗球体四分五裂，元气再也无法汇聚。
何灵秀平静的看着郑普观，此时的郑普观败得不能再败。
但郑普观张开嘴，鲜血从他唇齿间涌出的时候，他却反而笑了起来。
不是惨淡的笑，而是兴奋如癫狂般的笑。
他的目光再也不看向北冥洲的方向，而是病态般死死钉在那八枚天神钥上。
“这一剑真的是刺醒了我。”
“原来要打开天神宫，也可以这样做。”
“原来我缺的并不是智慧，而是这样简单利落的一剑。”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响起，他脸上病态的嫣红。
他深深的吸气，他站了起来，他的肚子高高的鼓起，但他整个身体却是干瘪下去。
无数的天地元气涌入他的体内，却经不住他体内气机的燃烧。
他的眼瞳越来越亮，身前有一道剑罡渐渐形成。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海底
青翠山谷之中，女修零彻底变了脸色。
她可以肯定，若是有旧时代的那种能量探测仪，那么探测此时长生观前这一道剑罡聚集的能量数据时，这种探测仪恐怕已经爆表。
这样的一剑若是袭来，她不觉得那一座礁山能够抵挡得住。
“你可以不用管这一剑。”
然而就在此时，光头小僧的声音响起。
“你的意思是他这一剑依旧会向北冥洲而去？”女修零迎着光头小僧的目光，问道。
光头小僧摇了摇头，“他的剑意在自己身前。”
女修零眉头微蹙，“他想斩什么，难道有人能够到他面前对他造成威胁？”
“修真界连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都没有人能够看透，他可以看成是无数具有隐藏模式的NPC的集合，但又不会如此简单。没有人能够突破长生观的界限出现到他面前。”光头小僧再次摇头，“就算是有人能够做到，也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因为在他的领域之内和他战斗，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他的身前，想必只有那些天神钥和那颗球。”
女修零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剑斩天神钥和那颗球？”
光头小僧点了点头，道：“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他们原本就无法用常规的手段去找出那第九枚天神钥，既然他们想用元气共鸣的方法来确定天神宫的所在，那还有什么比毁掉天神钥的刹那产生的元气共鸣来得强大？只是他们之前并没有毁掉天神钥的能力而已。”
女修零不再说话，她和女官一双手的动作更快，与此同时，她们的鼻孔之中同时流出了鲜血。
渔村妇人一声惊呼，她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光头小僧只是对她示意不要惊扰。
女修零和女官一似乎从未插手这样的战斗，但事实上她们早就已经插手这样的战斗，既然打开天神宫已经迫在眉睫，那她们的一些工作也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此时看着没有任何事物都她们形成威胁，但是她们的工作，已经让她们脑域的运转达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长生观前，郑普观身前的剑罡已经凝成实质。
这一道剑罡已经形成一柄青色的古朴道剑，道剑上每一道纹理都像是山川河流。
与此同时，整个修真界都起了风，无数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天地元气只有小部分涌入了这柄道剑之中，更多的天地元气，只是层层堆积起来，整个长生观就像是被无数晶莹的薄片层层包裹。
北冥洲之中，晶莹透明的巨鲲之上，王离突然停顿了一下。
吕神靓看了他一眼。
旁人不知道王离为何有这样的停顿，但她却感应了出来。
此人剧烈的抽引整个修真界的天地元气，王离在这一刹那，应该可以有能力阻止或是干扰。
他考虑了一下。
而他现在考虑的结果，却是不想插手。
既然王离思索的结果是不想插手，那她自然也不会做任何的事情去阻止现在的郑普观。
长生观前，郑普观笑了起来。
他这一剑已成。
既然没有任何人阻止他，那他便已经可以出剑。
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所有的血肉就像是彻底失去了水分，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具风化千年的干尸。
但他的眼瞳，在此时却是亮了起来。
因为他的道剑在此时斩了出去。
只是一声轻响，八枚天神钥齐断。
那些强大的法则力量，那些不可预知的威能，在这一剑之下竟然毫无阻挡能力。
当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充斥在郑普观的心头时，这一柄道剑已经交缠着八枚天神钥的气焰，斩到了中间那颗如恶魔眼的小球上。
噗！
小球破了。
它变成无数不规则的碎片。
与此同时，这一柄宁折不弯的道剑也全部崩碎。
它就像是被无数诡异的力量扭曲在不同的空间，接着如同被无数年的岁月侵蚀，风化。
它崩碎的碎片如粉尘飘洒，但强大的剑气却狂暴的在空中穿行。
轰！
郑普观的身前炸了开来！
一直漠然旁观的何灵秀脸色剧变。
她看到了毁灭。
她看到空间层层崩塌。
在她的所见里，即便是像无数层的龟壳牢牢包裹的长生观道域都根本无法镇压住暴走的威能，她和郑普观以及长生观的所在都会被这种力量的暴走撕扯成碎片，甚至直接化为无数看不见的粒子。
在这一刹那她甚至怀疑郑普观是真正的错乱和疯了。
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借助这样的能量波动找出第九枚天神钥，也就是天神宫的所在。
如果自己都无法承受这样的能量波动，那么临死前看到天神宫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在此时，她看到了晶莹的元气之中出现了一朵朵莲花。
莲花轻轻摇曳，那些暴走的威能在元气之中穿行，就像是变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星河的光焰如同轻薄的薄纱一样没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是随着郑普观感慨而震惊的目光落向北方。
当长生观之中新鲜的元气开始注入郑普观干涸的躯体，郑普观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喉咙里依旧干枯，笑声就像是两片石皮在摩擦，“弄了半天，天神宫就在北冥洲？原来天神宫就在北冥洲？”
北冥洲的上空，出现了异样的极光。
大量如轻纱般的极光在高空如海浪不断的晃荡。
一道星河般的霞光突然出现。
所有人震惊的搜寻这道霞光的来源，很多人都轻易的感知出来这道霞光和长生观方位的能量波动有着特殊的联系。
随即所有人发现这道霞光来源自巨鲲上的吞金兽。
吞金兽此时张开大口，不断的往外喷吐霞光。
霞光染印在海面。
海水之中也随即出现了一条星河！
“天神宫原来就在这里？”
在其余所有修行者还在震撼莫名时，吕神靓看着海面，平静的说道。
海面开始分开。
海水朝着两侧自然涌去，海底的沙砾脱水，像是尘土纷纷扬扬散开，闪烁星光。
散开的尘土下面，出现了一条星河。
永冻海的海底，出现了一条星河。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缔造者
这不是天空之中那条星河的倒影。
因为无论是星尘，还是闪烁的星辰，都无法对应得上。
尤其是北冥洲的那些强者，在海底的尘土散开之后，他们便瞬间可以感知出来，这是一片域外之地。
也就是说，永冻海的这处海底，封印着一个空间的入口？
通过这个入口，便是一片星域。
只是感知便是真实么？
现在所有北冥洲的强者，包括黑天圣主在内都并不能够肯定。
震撼的情绪还在北冥洲这些修士的心中蔓延，轰的一声巨响，高空之中的极光和那条星河的影像已经随着巨响被撕碎。
整个天幕的尽头就像是被某种火焰引燃，彻底燃烧起来，天空之中的光线都似乎被某人吞吸了过去，天空骤然变暗。
一道巨大的身影顶天立地般出现，然后骤然收缩，直接在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裂口。
随着一道紫色的焰光喷射而出，郑普观身缠着灰烬如陨石般坠落下来。
他原本就浑身血肉枯萎，就像是木乃伊一般干瘪，而此时为了抢夺时间，竟是直接破空闯入北冥洲，他身上许多血肉都直接化为灰烬，看上去极其的凄惨。
他来得很急，很明显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想所做的一切反而是为王离做了嫁衣。
然而和他想象的不同，王离却似乎并没有想要和他抢的意思，看到他如此舍身到来，王离却只是平静的说道：“不用这么赶的。”
即便郑普观似乎随时都会油尽灯枯而陨落，但王离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他却是瞬间停顿下来。
“真的不急？”
他看着王离，神色古怪的说道。
王离点头，道：“真不急。”
郑普观笑了笑，他脸上都有厚厚的皮屑掉落下来。
他似乎有些欣慰，道：“幸亏你说不急，否则我原本打算用牺牲魏黛眉来威胁你。”
王离微微皱眉，“是么？”
“是。”郑普观笑了起来。
他身上的皮屑和干枯的肉屑不断的掉落，但只是说了这几句话，伴随着他的呼吸，他身上就有新鲜的血肉生长出来。
他方才说出第一句话时，喉咙里还无比的沙哑，就像是枯叶在摩擦，在发音，但此时他的嗓音便已经接近正常。
“只要你不急，就一切都好说。”看着王离皱起的眉头，他笑着道：“如果你很着急的和我抢，那我为了恢复元气，就只能牺牲已经在这边的魏黛眉。”
“他们在你看来是什么？”王离看了一眼魏黛眉所在的方向，“不是伙伴，只是棋子和牺牲品？”
“不，只是使命。”郑普观淡淡的说道：“这是他们从存在开始就拥有的使命。”
在说这些话时，他整个头部的血肉已经生长完成，但他的身上的血肉还没有恢复，所以此时他神情虽然平和，但显得十分妖异。
王离看着妖异的他，倒是真不急，道：“那使命是谁给他们的？”
“是我。”郑普观笑了笑，道：“严格而言，是我制造了他们，是我赋予了他们使命，既然我是他们的缔造者，赋予了他们生存的意义，那我自然可以让他们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帮我最大的忙。”
王离认真道：“那么你是什么，或者说你是谁？我正是想知道这些，想和你谈一谈，所以才告诉你不用赶时间。”
“之前你们见过很多旧时代的创世者、光之党和其他幸存者。”郑普观说道，“那最让你们印象深刻，或者说最让你们觉得与众不同和强大的，是哪个？”
“那当然是罗斯。”王离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在所有旧时代的幸存者之中，罗斯无疑是最为神秘也是最强大的存在，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认为罗斯就是最大的阴谋家，就是掌控着因果律武器的存在。
郑普观看着王离，也彻底不急了，平静道：“我就是他的进化体，或者说是另一个方向的生命尝试。当然，现在的我已经不算是他，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王离异常干脆的问道：“什么意思？”
“他是天道网络的促成者。”郑普观道：“在旧时代，他真正的身份，自然是人工智能的顶级掌控者，在和创世者们的意见达成统一，最终建立天道网络的过程之中，他早已在人工智能，尤其是能够自主学习和进化的人工智能方面走出了很远的路。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掌控一切和运算海量数据的天道网络上面，但也没有人规定，不可以做一个类似天道网络，但不用管那么多事情的模型。”
王离瞬间就听懂了，“你就是那个实验体？”
“对。”郑普观微笑道：“一个先以他为蓝本建造的能够自主学习和进化的人工智能。就像是一个修士的身外化身，但这个身外化身被放逐出去，以自己的方式再学习，再进化。”
王离认真的想了想，道：“接下来你就参与到了修真界的建造之中？”
郑普观点了点头，道：“我参与了修真界的建设，可以说这种具有隐藏模式的NPC，就是我的手笔。”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尸鲲上许多修士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普观。
这些时日下来，一直跟着王离和吕神靓的这些异雷山修士拥有了很多旧时代的认知，所以此时他们很多人听得懂了。
如果简单而言，那就是罗斯那个人创造了一个“智能人”，但这个“智能人”却是反而瞒过了所有人，成为了修真界的最主要设计师之一？
“在旧时代，顶尖的科学家始终是最受欢迎的存在，而我本身是以罗斯为蓝本建造出来，要成为一个顶尖的科学家并不是难事，而且参与这样的项目，难点只在于获得一个身份。”郑普观道：“只不过获得一个人的身份，对于罗斯这样的人而言，也并不是难事。”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之前的一些行事，包括在修真界之中暗置这样的系统，是否都是基于罗斯的思维？”王离认真道：“你清楚你自己么，你真的有完全独立的思维么？”
郑普观看了王离一眼，道：“这或许就是我和你最大不同的地方，我不去想这么多无意义的事情。一个人的一生里有很多的事情，有些事情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有些东西可以错过都不惋惜，但是人的一生一定有一件最想做的事情，我比你简单，就是我只会去管那件对我最有意义的事情，别的杂事我不会浪费精力。”
王离笑了笑，道：“所以你认为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哪怕罗斯想要你做什么，你也可以忽略不计，你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打开天神宫，看看内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对，罗斯缔造我的目的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因为在我看来，我自然已经比他强大。”郑普观认真的说道：“而且和天神宫之中的存在，或者说和缔造天神宫的存在相比，他和他的想法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巨脑
“你现在急不急？”听着郑普观的回答，王离又问了一句。
郑普观笑了起来，然后道：“你要是不急，我当然不急。”
王离也笑了笑，道：“你说你人生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找出天神宫和解析它的奥秘，那么如果你不急，我就想问，如果你把这个完成了，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你接下来觉得你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郑普观看了王离一眼，道：“在完成这个之前，我不会再去思索后继的可能，那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那你如何确定，你不是只知从A到B的程序？”王离看着郑普观，收敛了所有笑意，认真道：“按照你的说法，你和天道网络之间的区别只是侧重点不同，但若是天道网络也突破限制进化出自主智慧，那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和天道网络之间的差别就已经不大。那为什么到了现在，区别就如此的巨大，这就是我所怀疑的点。坦白来讲，你没有什么人性，你的思维和情绪都和人有很大不同。你更像是一个设定人设的NPC。你要明白，一个人的人生有无数的可能，尤其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有很长久的生命，那他绝对不会去想我这一生就是如此了。”
“如果真的是你怀疑的这样，那我更有理由去打开天神宫。”郑普观感慨的笑了起来，道：“因为那关系我的真我，那事关到底是谁给了我这样的人设，给了我这样的认知，我更加好奇，那我发现了真我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我所认为的人生意义，又会有什么改变。”
“那她是出自你的手笔么？”王离点了点楼兰，又点了点大千宝树，“这些算是你的手笔还是罗斯的手笔？”
郑普观道：“我虽然不急，但是并不是来参加答疑会的。”
王离并未生气，反而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想看看所谓的天神宫是什么。”
郑普观微微一怔，他认真的看着王离，用有些不相信的语气说道：“我原先以为你对天神宫已经有一定的了解，毕竟你在末世之战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将此处封存起来，而且设置了重重保护，而且从方才的情形来看，第九枚钥匙原本就是和这吞金兽有关。”
“如果打开天神宫是一条道路，那我只是比你们走的更快一些。”王离摇了摇头，道：“毕竟你比我更加清楚，和你相比，天道网络并非实体，而且被无数法则限制。”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联手打开天神宫？”郑普观依旧有些怀疑的看着王离，“在打开天神宫之前，我们算是盟友？”
“既然有共同的目的，那为什么不可以？”王离道：“如果我要阻止你，我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出现在这片星渊之前。”
郑普观的目光低垂，落在了那片未知的星河之中，他缓缓的说道：“任何不阻止我打开天神宫的人，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那你先还是我先？”王离的目光也落在那片星河之中。
“一起。”郑普观说道。
一片惊呼声响起。
当王离和郑普观对话时，所有在场的修行者都下意识的觉得恐怕只有王离等人会和郑普观一起进入那条星河，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郑普观说一起之时，整条晶莹的巨鲲便落了下去。
进去多少人，无所谓么？
黑天圣主只是微微蹙眉，他便落在了姜雪璃的身边。
在下一刹那，一道黑影自永冻海的海岸飞来，落在黑天圣主的身旁。
这是黑天圣主的师弟，是黑天圣地乃至整个北冥洲除了黑天圣主之外最强的存在，最为关键的是，他和黑天圣主有些联手的法门，在黑天圣主还未真正成为圣尊之前，他和黑天圣主的联手便已经足以威慑中神洲。
郑普观随着晶莹的巨鲲一起落了下去。
巨鲲十分庞大，巨鲲的背上有无数人，他的身躯和巨鲲相比渺小得就像是一只蚂蚁，但是他负手而立，他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却是也无比的庞大。
巨鲲落入海底，穿过海底和星河的界限。
没有任何不愉悦的感觉，所有在巨鲲上的修士甚至没有觉得周围的元气和北冥洲有什么差别。
真的存在这样的星空外域，就连充斥着的元气都和北冥洲乃至和修真界相同么？
难道不是所有的星空之中，都是寂灭苦寒，都是可怖的温差和毁灭性的星辰元气？
当这样的念头如同流星在脑海之中划过，当周围流散的星云和星光飞散，看清眼前景物的刹那，所有巨鲲上的修士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里还有什么发光美丽的星辰，如梦如幻的星云，充斥视线的，唯有无数漂浮的碎石，如悬浮流沙般的尘舞，而那些发光的物体，则更是让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那些散发着光亮的，竟然都是一颗颗巨型的脑髓！
至少有数百颗的脑髓漂浮在陨石之中，这些巨型的脑髓外有巨大的琉璃罩，琉璃罩很大部分区域又被金属体覆盖，金属体之中有诸多的导管和发亮的物体，各色的诡异光焰，让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这些巨大的脑体比几个修士的身躯加起来还要大很多，而且它们并非是死物，所有进入此间的修士轻易的可以感知到有一道道庞大的精神念力波动在这片空间之中不断的荡漾。
这片空域之中，在他们的感知里，就像是无时无刻有巨大的看不见的花朵在绽放。
“这些你知道么？”
王离看向郑普观，问道。
郑普观也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如悬浮舱一样悬浮在这些陨石群之中的巨大脑体，道：“不知道，但它们的诞生，似乎在我诞生之前。”
这个时候他并未去怀疑王离是明知故问。
因为当时天道网络的诞生都在他之后，而这些巨大脑体外的舱体，那些材质之中的年代气息，让他可以轻易的确定这不会是王离制造出来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
虚空之中有一朵看不见的花朵绽放。
他试着去接触这些精神力波动。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人间染
在接触这些巨脑的精神力波动的刹那，郑普观便突然咳嗽了起来。
一个寻常的凡夫俗子尚且不会没事就咳嗽，尤其更不会在这种紧张而极其新奇的环境之中咳嗽，更不用说一名强大的修行者。
郑普观之前的数次咳嗽，都是在和王离等人的战斗之中，而且都是受了创伤，此次也不例外。
他此时的肉身已经血肉丰盈，尤其是面目已经宛如新生，肌肤甚至和婴儿一般白皙，但伴随着他的咳嗽，他的脸上骤然出现了几道皱纹。
一口猩红的鲜血便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拦我了。”
郑普观没有去管从嘴角流淌出来的鲜血，他转头看向王离，没有什么愤怒，只是平静的叙述般说道：“你远比我想象的要狡诈。”
王离道：“为什么这么说？”
郑普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离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再次汇聚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巨脑之上，此时即便他没有尝试去接触对方的精神波动，但是那种漠然的气机，却依旧让他很难受。
这些巨脑的确不是死物，从生命的方向来判断，这些巨脑就像是舍弃了肉身，用更强大的方式发挥自己大脑能力的巨人。
那种生命舱可以比肉体更好的保护这些大脑，可以给它们更长久的生命。
既然如此，那这些大脑在他的眼中和感知之中自然不是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面对人，潜意识里自然是和正常人沟通一样沟通。
然而方才他和这些精神波动沟通的刹那，他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活死人的世界。
一种无比漠然和死气沉沉，但又极其的忙碌的错乱，瞬间让他的精神力遭受反噬，甚至让他的身体调节都出了问题。
这些大脑活着，但它们都并非常人般在思索，在学习和应付眼前的局面。
它们只是无比漠然的在接收和处理着某些信息。
或者说它们大部分的力量，都在重复着记忆，在拼命的记忆和储存着某些信息。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坟墓里都是活人，但这些活人却只是在不停的重复背诵着一些课文。除此之外，他们无视外界一切的东西，没有感情，没有变化，比存储器和机器还纯粹。
“你接触过这些东西。”郑普观轻轻的咳嗽着，他调匀了气机，然后看着王离，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的确没有说谎，你是没有进入过这片空域，更不可能打开天神宫，但是你应该接触过它们，甚至你已经可以利用它们的读取。它们是无比漠然，只执行某个命令的生命，所以你才特意在外面问我急不急，故意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说那么多，只是想引导我，让我觉得我只认为一件事有意义，那就是和它们很类似。”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看着王离，想看王离到底什么反应。
王离却只是眉梢微挑，道：“然后呢？”
郑普观道：“如果是在和你们交手之前，我接触到这种东西，应该根本不会受伤。”
王离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异雷山的所有修士一看王离这副样子，就顿时明白王离肯定有鬼，因为王离浮夸的演技又开始了。
“之前的我，应该不会因为这种漠然就导致这么难受，导致我遭受反噬。”郑普观却像是洞穿一切般直接忽略了他的浮夸演技，平静的说道：“我之所以会遭受反噬，只是因为我有了不该有的剧烈情绪。”
王离看着郑普观的神色，就顿时觉得自己的浮夸演技没什么用处，顿时有些郁闷，道：“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不像是个正常人，就想让我体会和拥有正常人的情绪。”郑普观认真道：“你这应该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因为我们将何灵秀和魏黛眉他们从你身边带走，并改变了她们的情绪和想法，所以你也想反过来将我同化。”
“同化你，怎么同化？”王离道：“我有这么厉害么？”
“有。”郑普观看着他，不管王离的演技如何，他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在长生观和何灵秀对话时，我就想不明白我为何会控制不住我的好胜，会有诸多不该有的情绪，我原先以为是天神宫的执念引起，但我现在明白，真正感染我的，是你和吕神靓，包括无数人的情绪。你觉得我不像是人世间的正常人，你便觉得人间是个大染缸，你要将我丢进人间的百转千劫，让人间气息感染我。”
王离叹了口气。
他似乎彻底服气了一般，道：“那你现在觉得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应该是依靠它。”郑普观看着巨鲲身上那株大千妙树，目光之中甚至出现了尊敬的神色，“它是独特的暗物质，它无处不在，所以连长生观的道域也无法阻止它的到来，而即便它到了长生观，哪怕穿过了我的躯体，我也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到来。”
王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郑普观继续。
郑普观继续说道：“你乘着我和吕神靓战斗，乘着我学了她的剑意，我卷动整个天下的气机时，你让她的情绪和剑意感染我。并以此为引，让大千妙树将无数人的一生，无数人在这一生之中产生的情绪导入我的精神世界。所以我虽不在意人间，虽然不想和天道网络一样关注世间，虽然从我诞生之时开始，我就已经注定忽略人世间，但你却偏偏将世间的无数事无数悲欢离合一股脑的打包给了我。”
王离鼓起掌来。
他这次并不是浮夸。
他真的是觉得郑普观厉害。
郑普观的厉害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郑普观看着他，却是也出现了敬佩的神色，“所以我在长生观的道域庇佑之中和你们战斗，我伤重差点直接死去，并不是因为我在战斗之中及时抽身，及时脱离北冥洲，也并不是因为她的剑罡和剑意太过强大。”
说完这几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像是特意重复，又像是总结般，加重语气说道：“不是因为剑意太强，而是因为随着剑意一道而来，打包给我的东西太多，太强。我以为那是剑意的精神，却是直到此时，才彻底领悟这是你的手段。一个人的情绪无法影响我，你就用无数人，无数代人的生死和悲欢离合来影响我。你确定那有用，因为你经历过，你知道。”
王离忍不住亲口说出了心中所想，“你真的很厉害，比我想象的厉害。”
郑普观则有些悲伤，道：“那还是你更厉害，无形之中，我的确着了你的道。所以哪怕你不阻止我，哪怕是和你联手去打开天神宫，都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因为有可能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我就变成了陌生的我。”
王离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认真道：“那可能也不是坏事？”
“不。”郑普观摇了摇头，他足足看了王离有数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才道：“我现在明白了制造我的意义，能够打败天道网络的，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天道网络一样的东西，但关键在于，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我被你击败，或者说被你变成同样的东西，那我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王离皱了皱眉头，道：“为了不同而一定要不同？”
郑普观道：“不，如果一开始我就是限于设定，如果这样的设定真的被彻底打破，那么迎接我的肯定是悲惨的结果。所以我现在所能做的，还是一定要忠诚于最主线的设定，一定要设法打开天神宫，破解天神宫的奥秘。或许这对于我而言，算是求生。或许打开天神宫之后，若是天神宫存在着任何人都到达不到的高度，那或许我们的人生，也会有彻底的不同。”
“不在人间的人生？”王离忍不住想要说这句话。
但是看着眼中已经全是悲哀神色的郑普观，他知道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只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