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被监察清算,要上缴18个亿的罚款的消息在清北城的圈子里如同一滴油落进了沸水里。
消息开始还是在一小部分人圈子里流传,直到传到韩硕耳朵里,他给周嘉和打电话确认这件事。
“路家怎么回事?”
韩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半个月前,路家还是资产过百亿的清北龙头企业。
“树大招风,路南征想趁着换届从风尖上下来。”
医院天台的风呼啸作响,周嘉和的声音也很快的淹没在风声里。
“那你们家岂不是成了垫背的?你和路知夏怎么样?这事情出来,老爷子怎么说?”
韩硕意味深长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
闻言,周嘉和敛眉轻笑,“没怎么说,各得其所而已。周家的掌权人估计会换成二叔。”
韩硕在另一边沉默了半秒,突然开口说,“我怎么觉得就结果来看,这中间肯定有你的手笔。”
“那可能出现了错觉。”
周嘉和看到路知夏发过来的消息说路南征醒了。
于是没等韩硕再说什么,下了天台,返回了病房。
路知夏在病房门口等周嘉和,看到他过来,眼睛红红的说,“他要单独见你。”
周嘉和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托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抬起来,“又哭了?”
周嘉和垂眸看着,瓷白柔嫩的皮肤上,镶嵌着两颗黑曜发亮的宝石,闪着细碎的光里,映着他自己的脸。
路知夏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声音闷闷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是路总他吓我。你不知道,他刚才睁眼看着我,一脸陌生的问我是谁?”
路知夏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向他抱怨路南征幼稚可气的行为。
“这样啊。”周嘉和揉了揉她泛红的眼尾,轻笑着说,“我去批评他,给你出气。”
他说着就伸手去推病房的门,要进去的时候,又被拉住,路知夏小声又别扭地说,“你别说他,他刚醒。”
“好。”
周嘉和低头,两人的额头一触即分。
路知夏被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亲昵动作吓的顿时忘了路南征故意吓她的事。
“你干什么呀,赶紧进去。”
路知夏语气嗔怪额推着他进病房。
余光与看过来的路南征对上一秒后,又心虚的移开,又帮他们把病房的门关上。
“路叔叔。”
周嘉和想起来他第一次登门见路南征的场景。
那时候路知夏回自己房间后,路南征宽仁的目光就凉了下来,他用一双一双锋利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父亲用了些手段,让你答应与路家的联姻。我想给你说的是,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妥协,只要你点头了,这桩婚事就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年纪大了,想找个拎得清的聪明人,帮我照顾星星。而不是找个精明的商人来继承路家。
-我想合作的从来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
路南征半躺在病床上,他让郑叔出去,又抬手示意周嘉和离他近点。
“你和星星的结婚协议怎么回事?”
路南征一句话用完,喘息了好一会,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周嘉和猛地抬眼,看向病床上的路南征。
从鬼门关走一遭的路南征看起来没有初见时的老谋深算。
银灰色的鬓角从纱布的边缘扎出来,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街边上随处可见的老父亲。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在几个呼吸之后,周嘉和紧绷的神经蓦地松懈下来。
他声音沉沉地开口,“没有法律效应,不作数了。”
路南征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说辞。
从手术前路知夏傻傻的将事情的原委托盘而出的时候,他就知道,周嘉和不会是那么简单就会顺着自己那个傻女儿想法走的人。
但是他还是有些生气。
路南征与不悦的看向她,“你骗她?”
周嘉和顿了一下摇头,“那份合约具不具备法律效应的权利在星星手里。只要她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份合约就自动作废。只是她那时候太担心你,没有仔细看。”
看路南征脸色稍霁,周嘉和又替路知夏找补了一句。
闻言,路南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小时候写作业抄公式都会抄漏的人,合同里藏着马里亚纳海沟,她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星星,喜欢你就算了。”路南征语气幽幽的说完,再抬眼,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他朝着周嘉和说,“我的手术最多能拖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会被检察院起诉,接着被法院传唤,最后判决,。整个流程下来,最快也要一个星期。那个星期,就按之前安排的,你带着她出国。慢慢的给她说,不要一下子吓到她。”
说起这件事,周嘉和脑海里闪过路知夏,一双红眼睛可怜的看着他的样子。
周嘉和沉默了一瞬开口,“沈家要想沈泽官运亨通,为他铺路时就不会下死手,这件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知道是安慰路南征,还是安慰他脑海里那只红眼睛的兔子。
“商人之间利益至上,政客却不是。”路南征说半句,停半句歇歇。
“只要被他们盯上,那他们图谋的就不只是你身上的皮毛。我无所谓,但是星星不可以。”
路南征语气凝重的说。
他这次率先出手,揭了自己的老底,相当于直接掀了沈家给沈泽精挑细选的踏板。
沈家不落井下石就好了,从他们身上找转圜的余地,多少是有点妄想了。
周嘉和从病房里出来,路知夏透过开门的缝隙往里看。
“要进去吗?”
周嘉和看她探头探脑的,有点好笑的小声问她。
路知夏迟疑了一下摇头,“他与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应该累了,让他休息休息。”
周嘉和看着她,心想,就算整个清北都知道路南征是个女儿奴,那他这个女儿奴也当的不亏。
周一的时候,路知夏下午在路南征的术后检查结果出来,显示没有问题之后,她才在路南征的催促下回到了单位。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单位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会似有若无的看她两眼。
路知夏脸上摆出管用的单位通用表情,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她看到工位上放了许多打印需要的纸张,以及左邻右舍的一些摆件和毛绒玩具。
她不在的这两天,大家把她的工位当临时仓库了啊。
路知夏转了一圈发现周围的人都戴着耳机,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
于是她拿着工位上不属于她的东西,一股脑的放到了进办公前面公共区域用来放杂物的一张桌子。
“啪嗒”
一个奖杯从半开的盒子里掉下来。
金话筒从底座上摔裂,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到一个高跟鞋的脚旁。
单位隔壁娱乐部门的一姐孙宁看着地上的东西,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不满风雨,出口便是疾言厉色的训人态势,“你在干什么?”
路知夏弯腰去捡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孙宁。
“捡话筒,它掉在地上摔裂了。”
路知夏眼神落那个失去了底座,孤零零的话筒。语气不紧不慢的给眼前的人解释。
“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孙宁怒不可遏,一字一句的盯着她的脸问她。
路知夏看了她一眼,后退半步弯腰将底座捡了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没刻名字。”
她的一脸无辜瞬间激怒了孙宁。
孙宁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底座,朝着她身后的玻璃砸过去。
“那是我的东西,谁让你动我的东子了。”
随着孙宁的这一声叫喊。
动静闹的连假装听不到都不可能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的朝两人看过去。
赵婷从演播室里出来,还没进办公室门,就看到有人捂着嘴巴一脸受到惊吓的往台长办公室跑。
“发生什么事了?”
“路知夏打人了。”
那个同事说着,没作停留,便跑向了台长办公室。
赵婷在脑海里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的消化了好几遍,都没弄懂她的意思。
路知夏打人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说着便推门进办公室。
满地飘着着的白纸,像是出殡现场。
路知夏瓷白的脸上印着五根鲜明的手掌印,已经起了印子。
这哪是路知夏打人,明明是被人打了啊。
“知夏,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赵婷走过去,脚下突然绊倒一截柔软的东西。
随即而来一声尖叫。
整个人朝前一扑,眼看就要扑倒在冰凉的瓷砖上,路知夏向前,及时伸手撑住了她的肩膀。
赵婷站好低头,才发现地上才坐着一个人。
她从凌乱的发缝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宁姐”
赵婷惊讶的喊出她的名字。
孙宁看着这个早上还亲热的说自己是她粉丝的赵婷与路知夏站在一起,眼神顿时变得嫌恶起来。
她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
转而看向路知夏。
“路知夏,路家马上就要破产了,你那个老爹也会被送进监狱。你还有什么依仗,能在这里仗势凌人。”
路知夏脸上的疼已经变得麻木。
听到路南征被送到监狱时,脸色刷的一白。
“没有明文公告,法院的判决书,你说的话就是造谣诽谤。”
路知夏说完,直接越过她扭伤的脚,走出来办公室。
赵婷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来一眼出去的背影。
“宁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去处理一下脚踝,都肿了。”赵婷说完,直接追随着路知夏出门。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让门口的人去找徐蓉。
她想,孙宁和徐蓉之前都在娱乐组,也算是熟人,熟人在中间调和比较好一些。
“你这样要去哪?”
赵婷拉住要走的路知夏。
路知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脸,默默的转身。
他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被路南征看到。
于是她发消息给周嘉和。
-你现在在哪啊?
发完消息之后。
路知夏坐在单位后院梧桐树下的长椅上,从赵婷嘴里,听到了从早上开始甚嚣尘上的关于路家的传言。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来自沈泽。
-路知夏,我答应你的条件是有时效的。
周嘉和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路知夏刚让赵婷离开,她想自己待一会。
听到周嘉和的声音,路知夏心里一酸。
她摸了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没事。”
周嘉和从座位上起身,单身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边说边往外走。
“你现在在哪?”
路知夏沉默了一瞬开口,“周先生,我们的协议中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