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不要欺负老实Beta【完结】>第17章 初见

  周赦趴在书桌上睡了一晚。

  说是睡,其实真正睡着的时间没有多少,刚下去那会根本没办法平静,不管身体还是心灵。他像吊线的傀儡,被傀儡师抛到高空狠狠戏耍了一把,落地时四肢发颤浑浑噩噩,胸腔里碰撞的全是崩坏的杂音。

  半夜里,他想去冲个凉水澡平复一下,又担心水声吵到许嘉音,最后硬生生因为身体困意眯着过去,但那也只是从一重折磨进入另一重折磨罢了——

  全是梦,梦里全是许嘉音,被吓得睁大眼睛的许嘉音,被吻住用力推开他的许嘉音……

  醒来时,他枕麻了半条手臂,前额压出深深一片红印,头发仿佛嵌在肉里;嘴唇也干得起皮,仿佛三天没给喝水的犯人;被咬出的伤口在下唇偏右位置,不轻,一夜过去,自动结成厚痂。

  身上盖了一件外套,昨夜递给许嘉音那件,他一直腰,从肩头滑落下去。

  周赦看向挂了遮光帘的上床,帘子已然分开,里面的人显然起床。

  窗外天微亮,周赦站起来查看,床上果然已经没有人了,窗户开着巴掌宽一条缝。

  许嘉音走了,在他醒来之前或者更早时候,临走前看见他趴在桌子上睡觉,为他盖了一件外套。

  周赦茫然站立,看着放在桌上的苏打水。

  那是许嘉音送他那瓶,得到之后一直当成宝贝放在枕边那瓶,昨晚差点被发现的那瓶;它终归还是被发现了;苏打水低下压着一张纸,显然是从书架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写了异常干净利落的两行字迹:

  “我回自己宿舍了,水帮你拧开了,记得喝,会过期的。”

  周赦拿起来看,瓶盖果然被拧开过,但里头的水是满的。

  周赦脸颊发红,这份红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看不穿的消沉。

  他拧开瓶盖,仰头大口喝水,似要将昨夜流淌的汗全部补充回来。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深邃,嘴里回出接吻时尝到的滋味。

  许嘉音信息素的味道,到底不是几块钱一瓶的人造饮料所能完全比拟,他太仓皇,太迫切,以至于没能品尝,反而吓到了许嘉音。

  喝空水瓶,周赦垂头坐下,乱糟糟的短发悉数下垂。

  要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嗡嗡嗡——”

  室友的起床闹钟响了,两边床上都传来动静,赵文最先拉开帘子下床,迷迷糊糊走完爬梯,不经意一抬头,才注意到周赦坐在下面,吓得一精神。

  “周赦?”他揉揉眼睛,“你昨晚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赦放下水瓶,没打算回话。

  前不久才因为嘴瓢被周赦教训过,赵文表现得懂事许多,看出他不想说话,便也不问,尬笑着继续说:“昨晚十点多查寝来着,你和苏瀚都不在,宿管阿姨记了你们的名字,一会去值班室报个到吧。”

  周赦站起来,扯了毛巾往浴室走。

  心情不佳的时候,他喜欢洗澡,最好是淋浴,水温依据心情糟糕的温度调整,今早他有些麻木,站在镜子前发了会儿呆,调出温水,低头站到莲蓬头下。

  认识许嘉音的时候,他才初三。

  许嘉音说他们差两届,其实他有所隐瞒,许嘉音转学重读高二那年,他因为那场打架事故在医院躺了一年,其实他们只差一届。

  初三那年,许嘉音转学到莱洋读高一,当天班上就传开了,高中部转来一个留长发的帅哥,长得比某某明星还帅,他的同桌恰好是某某明星的死忠粉,听完酸不拉几地嘲笑传八卦的女班长:“你不是喜欢西高的乔洛野么,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一贯脾气火爆的班长破天荒没有同同桌掐起来,而是捧着脸两眼冒星星:“那是以前了,从今天起,许嘉音学长才是我的真爱!”

  周赦向来对外界漠不关心,对他们口中的帅哥更加不感兴趣,只是刚好在历史试卷上看到一句诗: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嘉音,许嘉音。

  其实许嘉音名字的来历根本无关诗词,却偏偏这样凑巧,让周赦记住了他。

  女班长的反应不是个例,在向来排外的莱洋私中,那位名叫许嘉音的学长仅凭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一夜之间夺走校草宝座,班里课间谈论的八卦,十条八条中总有一条和许嘉音有关,要么谁谁约许嘉音吃午饭被婉拒,要么谁谁给许嘉音送礼物被退回……女生们聒噪,聚在一起哇哇哇个不停,至今还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只是莱洋那校园,高中部与初中部隔了一条街,平时走街上的天桥通行,一座天桥,把两个校区隔开十万八千里,许嘉音离他,也有十万八千里,哪怕周一早上全校一起开大会的时刻,也难见到这位高贵的莱洋校草。

  可他没有一天不活在女生的话题中,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名声越来越响,说他虽然不好追,但是乐于助人,没有学长架子,对面三班的男生找他借初三课本,他硬是把一箱书搬来学校,搬得满头大汗,结果莱洋的教材和公立中学不一样,闹了个笑话,从此那位男生和他成了朋友,经常结伴去食堂吃饭。

  在中学,跨年级的友情十分少见,感谢那位同学,周赦终于有幸在初中部的楼下见到许嘉音,和传闻中一样,长发,爱笑,很帅,他从二楼上看,日本红枫的赤叶斜插入一楼走廊,许嘉音背靠栏杆和路过的学妹挥手,鼻梁上落了一粒比枫叶还要艳耀的红痣。

  那不是帅哥,应当说美人更贴切。

  走在旁边的同桌拽他,“走啊,发什么呆……周赦,你脸怎么这么红?”

  周赦冷下脸,闷声不吭地走开。

  后来周赦升入高中部,终于搬到天桥的另一头,经历过重新分班,女班长降级成了体育委员,愁眉苦脸地告诉他,高二分班,许嘉音选了美术,搬去最远的西教楼了,她每天下课和许嘉音学长打招呼的梦想破灭了。

  难得这一次,周赦没有嫌她烦,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那年冬天,莱洋联合邻校一同举办运动会,邻校西桓是所贵族男高,不知吹了哪门子邪风想到和他们一起办运动会,但也因此,这场运动会的规模比以往所有都要盛大。报名开始的当天晚上,体育委员告诉周赦,绝密消息,许嘉音学长报名了两百米接力赛!

  许嘉音跑步特厉害,在那时的莱洋已是人尽皆知的情报。

  周赦默默为自己交了报名表,至今他还记得收表时体育委员见了鬼的表情。

  更加幸运的是,后来他得知,因为有外校参与,运动会最后阶段,莱洋这边要选拔一支校队和西桓比赛,各个项目都有,参赛选手从校内赛各级各班的冠军中选出,这次选拔不看年级班级,只要有实力,低年级也可以和高年级一起组队,也就是说,只要他跑得好,说不定有机会和许嘉音一起参加比赛。

  跑步,他绝对不会输的,他的身体早被教练逼成机器。

  只是不凑巧,选拔赛他在第三轮遇到许嘉音,小组只有一个晋级名额,周赦呆站在起跑线,看着许嘉音像阵风刮出去,脑后的头发在那瞬间飞散,化作黑色群蝶逝向天空。周赦拾起掉在脚边的黑色发圈,耳畔的喝彩声变得遥远。

  只有体育委员钻出人群前来关切他,他解释说没反应过来,握着发圈独自离开。

  他到洗手池冲水,那时他就喜欢用水平息情绪。洗手池那里隐蔽,几个高三的聚成堆吸烟,正在谈论许嘉音:

  “听说他是beta生的,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我家里肯定不会同意我娶一个男beta的。”

  “呵,我不喜欢他的粗俗和无知,他太夸张了,鱼子酱都没见过,关键他还说出来。”

  “正常,听说他妈带着她嫁入豪门,给校长送了不少东西才有资格进我们学校,骨子里就是个没教养的。”

  周赦眼睛一暗。这所学校,从来不乏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

  洗完手出来,选拔赛已经结束,周赦放眼四看,在看台上找到许嘉音的身影。许嘉音没了发圈,便披散头发,那头发长度刚好过肩,被风吹得蓬散,他也不管,只把一边别去耳后。他爬到台阶最高层,随手扫了扫灰,坐下大口喝水,然后放下空瓶,满足地打个饱嗝。

  在许嘉音身上,确实存在着一股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奇特气质,是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身上绝然没有的东西,那时他不会说,现在来形容,可能用随性或者洒脱较为贴切。

  他准备上前归还发圈,到这里却忽然迈不动脚,脚被焊到地上了!直到后头有人叫他,万万没想到体育委员以为他发挥失常心里难过,给他买了零食当慰问。他急忙藏起发圈,转身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其实那时许嘉音听见吵闹声,朝这边好奇看了一眼,看到剪短发的可爱女孩给隐约眼熟的背影送上饮料。

  他笑笑,原来那个发挥失常的男生还是有人管的,那就不用他操心了。他掏出新的发圈,将头发绑起来,捏着空瓶走了。

  所以当周赦再转身,看台上已然无人。

  周赦关掉水阀,粗略擦擦头发,走出浴室。

  今早宿舍四人上同一堂早课,赵文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发,见他洗完出来,连忙问:“周赦,要帮你带早饭去教室吗?”

  周赦摇头,“不用。”

  赵文点点头准备走,一开门,刚巧撞见苏瀚从外面回来,黑眼圈极重,玩得一身烟酒气。

  他连忙让路,把自己挤到周赦的位置上来。

  大约是宿醉不舒服,苏瀚一屁股摔进椅子里,嘴里长哼了几声,“赵文,昨晚查寝让你打掩护,你打了吗?”

  赵文脸色一白,“瀚哥,我打了,没打成功,宿管阿姨让你今天去值班室解释。”

  苏瀚眉头一皱,抓向桌上的水杯。

  赵文连忙挡脸,“我真的尽力了!周赦也没回来,你俩可以作伴!我去给你买早餐!”

  小子飞似逃走,门也不关。

  苏瀚骂了几句,总算消停下来,消停不多久,突然开口:

  “什么鬼,我们宿舍怎么有股O味?”

  周赦背对他,正准备穿衣服,动作微微一顿。

  他转过身,窗里来的光线贴着赤裸上身周转,平时穿衣服看不出来,那从肩到腰的比例,呈现出标准的倒立三角,每一块隆起的肌肉之下,有雄厚的力量感缓缓涌动。要达到这样程度,没有长期锻炼是不可能的。

  他竟然主动和苏瀚说话:“什么O味?”

  苏瀚诧异了下,目光落到他脸上,“就O味啊,O发*的味道……啧,我知道了。”

  周赦缓缓冷下脸。发*这个词,令他极其反感。

  苏瀚不打算多说,顶着那身厮混过的形容起身,“妈的,上课去了,要点名的。”

  宿舍只剩下周赦一个,他站在原地,思考着那句难听的话,直到夏町提着热腾腾的早餐过来。“光着身子干嘛呢,上课去了。”

  周赦一转头,夏町看见了他的脸,接着两眼一圆,“什么情况,你嘴怎么被啃了?”

  周赦耳根一热。他低头,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屈曲手指碰了碰唇上的伤口:

  “没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