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晔刚刚接到戚苑发来的行程安排。
他吩咐秘书快速的安排出时间，以至于可以早点把这个合作敲定下来。
知道真相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对于戚时序，之前相处过程中被可以压抑的情绪像是被突然放大了一般，他越品越觉得难以揣测，仍然是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
主要是他对崔旭的感情，太难分辨了。
而戚时序的态度总是捉摸不定，他会用软下声音祈求他别走，会在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难过，看向他的眼神总是炽热，但有时候又像是双重人格的快速切分，会冷静地喊着他韩总，会恪守着那条看不清楚的线，然后从不越雷池一步，简单来说，他也看不懂戚时序对他的心思。
逢场作戏的人啊，谁把戏当真，谁就越惨。
韩晔揉着太阳穴，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这种心态转变还有对崔叔叔，怎么说呢？两家是世交，他父母虽然现在在国外，但好歹也是他要喊叔叔的人，再加上崔旭的原因，他当然是把崔停当成长辈亲近的，可捐骨髓这件事，未免不是心中的疙瘩。
他能理解作为父母担心自己孩子的健康问题，可是戚时序被搅入进来又何其无辜？
他当时的惊鸿一瞥，就这么认错了人。
而且，戚时序的出现真的太凑巧了些，为什么能这么快就确定他的配型成功？甚至更加离谱的是，戚时序所说的福利院并没有戚时序存在过的记录。
戚时序的叙述里真的在竭力帮崔旭撇清关系了，但关键是既然被崔家收养，为什么崔家连一点好处都不给呢？他实在是不相信一个由崔家保护的养子会被他包养，而且拍第一部戏是为了交大学学费，崔家连书都不让人家读完吗？
再不济，崔旭无法把骨髓捐给他，他们找到了戚时序，为什么要耗费心机的弄一出狸猫换太子呢？而不是直接告诉韩家还有戚时序的存在，他们家也可以应该会很愿意善待戚时序这个救命恩人，可崔家藏着掖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以和他的骨髓配型成功，也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可以和崔旭的配型成功，而戚时序与崔旭有着五六分像......
真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吗？
若说到血缘......那么，戚时序是崔停的私生子？
韩晔觉得自己理得差不多了。
他能听出来戚时序的话里有些隐瞒，可是戚时序之所以说得简略而有些漏洞，不正是认为自己懒得查他吗？
戚时序真的很了解他，明白他的手段，对于模棱两可的信息向来是懒得进行所谓求证，故事里的一个谎串着另一个谎，而真相也可能由谎言表达，他需要的是赤忱，这种揣测过于的耗费心力，没有意义。
所以戚时序是觉得自己完全不在乎他，可以随便抛弃，刨根问底没有意思，认定了自己肯定会让他离开，才说出了那样的理由？
韩晔苦笑，觉得事实果然很残忍。
你看戚时序什么都懂，他所想到的心理他确实一一想过，甚至听到事件的第一反应他都预料到了。
思及此处，韩晔心里微动，戚时序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的所有表现，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勉强认为戚时序喜欢他？
戚时序喜欢他，这个设想实在是太甜蜜了些。
韩晔几乎在想到这种可能时就抑制不住的喜悦，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在黑暗无边的阴影处，注视着他这些年，却一丝心意都不愿意说呢？
韩晔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丝头绪被无言的难过全驱散了去，只用手支着头，累到不想说话。
戚时序时不时停下来缓一会身上的不适，耐心专注地守着面前冒着白气正鼓着泡的汤，心中有些打算。
他想去公司给韩晔送汤。
可能是近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好了不少，以至于生出些许之前从不敢有的心思来。也或许是被这几日的温情宠坏了，他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就很想他，再加上在家养伤没什么工作，这种思念就愈加蔓延开来，逼着他想着之前心冷着不敢做的事。
可他还是在犹豫，戚时序看着煲好的汤，不太敢去送。
如果真的走出这一步，界限就是真的太模糊了，那是再找补也无法说清楚的心思。
戚时序叹了口气，伸出手，端起面前的汤，还是他喝吧，实在喝不完，倒掉也好，说不定送过去也是被倒掉的命运，那么他这一顿折腾又是何必？
刚开始的时候，戚时序还没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还以为真的有一颗真心，便可以换得来对方的回心转意。
那天，几日连轴转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下午休息，人疲得很，可能还有点低烧的原因，昏昏沉沉的，终于熬过去最后一个采访，本来赵哥是准备把他送回去休息的，可他偏偏想去见见韩晔，一厢情愿地以为对方也会像他这般思念自己，就招呼整个团队先回去，自己先去见韩晔一面。
初冬的寒气都没吹醒他那不甚清醒的脑子。
他走到韩晔的办公室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前台小姐姐在后面喊着他有没有预约这件事，好歹最后是看到今天他身上拍摄的临时工作证才没追上来，多加纠缠。
想到此处，戚时序捂着口罩，低声闷咳间依稀有几声笑意。
没敢打扰别人，在这里他也只认识韩晔的秘书而已，更何况韩晔不见得愿意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于是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的的小会议室里，枕着手睡了会觉。
待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虽说是睡了个觉，但嗓子一直泛痒没睡多久，半个小时而已。
摁灭手机屏幕——六点。
算是个饭点时间。
戚时序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韩晔办公室门口碰个运气。
事实证明他的运气总是在不该好的时候极好。
他刚打开会议室的门就与刚路过的韩晔面对面。
戚时序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韩晔那双眸子倏而冷淡下来，黝黑得甚至他望过去，看不到自己一星半点的影子。
他就像被卡住了喉咙，半点声音都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
韩晔冷着声音开口质问。
戚时序低着头，辨不清神色，搭在门把上的手都僵持着，闻言勾起一抹笑：“没什么，问一下韩总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韩晔拧着眉头，面色不虞：“你工作量很少？我记得我的公司没签过闲人。”
戚时序听罢，总算是维持不住轻佻的模样： “嗯，是我太闲了。”
尽量斟酌着语气：“所以来讨些资源。”
韩晔这次听到戚时序漫无边际的话简直就不想搭理他，径直越过他进入办公室，关上了门。
戚时序看着关上的门，半晌没动。
大概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总在逾矩，就总会受伤，徒惹人嫌弃，又是何必。
如今看来，这句话依然奏效。
“徒惹人嫌弃，又是何必呢？”
戚时序心里念叨着， 却还是只端着那汤，没放在桌子上。
他说不清楚何必，也大概很清楚惹人厌烦的滋味，可就是控制不住天天想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眼见着快过了饭点，戚时序的胃不太好，不规律的时候总会跟他这个主人闹别扭，这时候不送过去，免遭羞辱也让自己的胃好受些，这时候送过去遭人不屑一顾不说，这破胃也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他。
答案清晰易见，问问题的人却还是不做选择，真是可笑啊。
戚时序站着自己和自己较劲，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扭头去看，就见着穿着西装的韩晔对他笑。
有些惊讶。
戚时序看着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的韩晔，愣在原地。
韩晔无语地走过去，半是好气半是好笑，这么重的汤端在手里是不累吗？
从戚时序手里接过汤把东西放下，没忍住调笑道：“愣着干嘛？锻炼臂力？”
戚时序缓过神来，没理韩晔的打趣，不解道：“你怎么现在回来啦？没有应酬吗？”
韩晔摆放着桌子上的菜，回答：“有啊，但是我推掉了。”
“毕竟家里有个人总不记得吃饭，我担心他犯胃病。”
戚时序微微睁大眼睛，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所以你是专门陪我回来吃饭的？”
韩晔没有回答，他看到里桌子边角用来打包的餐具，所以这人刚才愣在这，是在纠结要不要给他送饭吗？
是的，韩晔苦笑，看着桌子上的菜，也明白戚时序不是为了他自己弄的，戚时序一向对自己敷衍，尤其是吃饭，虽说是不挑食，赵陆也多次给生活助理抱怨过，戚时序饭量少得吓人，也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
反正能入口的都能来一点，特别喜欢的也吃得不多，搞得助理每回订饭都像是在玩扫雷。也是，这人要是但凡多关心自己一点，也不会得胃病。
而且那样细致摆放着的餐盒，多少也说明了戚时序的心思，可他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他的公司，一直这么小心翼翼，戚时序，你真的不在乎我？
韩晔微叹了口气，望向局促不安的戚时序，真诚地肯定道：“对啊，我怕家里的小猫再不在意自己，就要被养死了。”
带着些悲伤，呢喃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