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晔不耐烦地盯着表，不明白父亲要他直接来机场的目的是什么。
航班一次又一次延误，他的耐心即将殆尽。
人在无聊的时间大概总是会思绪乱飞。
作为小韩总，他显少有要等人的时候。私人聚会上，自己迟到也有或多或少的理由。
这些年，戚时序只让他等过一次。
那次他等了将近半小时，最后他应该是没见着戚时序的人直接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如果戚大明星这么忙的话，我觉得还是专心做好一件事吧。”
当时应该是正在气头上，而今看来戚时序应当是比他更忙的，可那么多回，戚时序从来没有迟到过。
抑或者说他一直在等他。
有时候来不及也尽量不在他面前展露风尘仆仆的一面，辗转做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才落地，也会逼迫自己在保姆车里睡上一会，免得自己精神不振打扰到他的兴致。
时间充足的话，他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戚时序在厨房里做饭。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学会的这些，挑剔如韩晔也觉得戚时序的饭菜做得很好。
韩晔想着之前的细节，眉目柔和了许多。
可戚时序为什么要把那个盒子给他呢？
明明他是愿意被蒙在鼓里的......
知晓到了这些，他怎么才能不恨他？
只有韩释一个人回来。
韩释远远地就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接机人群的中央，像一节挺拔的竹子。
韩释确实是接到崔停的消息才回来的。
还有听闻了些风声......
戚苑。
当年的事，他并不后悔，可是戚时序作为戚苑的儿子，他想他不能接受韩晔不清不楚地和那个人搅合在一起。
况且......况且这样也太对不起崔旭了......
崔旭那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他对崔旭的关爱不比对韩晔的少。
后来崔旭因为意外去世，韩晔崩溃着告诉他，自己喜欢崔旭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对象是崔旭，他才保持着容忍的态度。
他允许韩晔缅怀他，反正不过是几年，最多不过十几年。韩晔还年轻，不可能这辈子就真的只爱崔旭一人。
可戚时序是怎么回事？
韩释一想到韩晔做下的混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见面一点父子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双双凝视着不说话。
韩晔心里跟明镜似的，虽不知道韩释真正回国的契机，但是所为何事，他这些天也想清楚了几分。
韩晔无奈自嘲，一来一回的时间不过是几个小时，可韩释估计不知道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枉费他还担心自己经受不住父母的考验，护不住戚时序，却没想到人家连护着的机会都不给他。
韩释瞥了眼杵在那的韩晔，冷声道：“走吧。”
韩晔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却不想和他爹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我和戚时序已经分了。没必要走了，您听完结果就直接买机票在这里候机吧。”
韩释总算是明白韩晔失神的样子因何而起：“分了？你动作到快，现在看清楚那小子的真面目了？”
韩晔不知为什么不太喜欢从别人口里听到骂戚时序的词，微微皱眉：“您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瞧着韩晔还敢反驳，韩释压住自己的火气，忍耐道：“回去说吧，这样的事，在外面说惹人笑话！”
是挺好笑的，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竟然还在维护戚时序。
两人总算是到了车上。
机场到市区的路通畅无阻，夜景下景物一一略过，韩晔被形形色色的路灯晃得头疼。
最近用工作麻痹自己，确实是没多注意休息。
韩释偏头瞧了韩晔一眼，冷笑道：“因为感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韩晔你可真是出息了！”
韩晔不欲多说：“爸，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
韩释：“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你崔叔把电话拨打到我这里？你戚苑阿姨专门从国外回来？”
“韩晔，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因为你感情的事回来的吧？”
韩晔眸色在阴影下极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反正总归是戚时序。”
韩释看韩晔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冒火，忍不住吼道：“就是戚时序！怎么了？你不会现在还念念不忘？”
韩晔在心里自嘲：他哪里敢啊。
念念不忘？和戚时序这么一次他已经累得身心俱疲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反而到现在才有了点戚时序跟他说那句话时的感觉。
“爱恨都是太浪费时间的东西。”
空耗人的感情，却丝毫没有用处。
他就是觉得没力气了。
不想再去想往事，不想想戚时序，也不想再听到一丝有关他们的事。
韩释见不得韩晔一副油盐不进，草草了事的态度，几乎是怒不可遏：“你难道不知道戚时序他......”
“砰！”
巨大的撞击声就未说完的半句话封在人心深处。
铁与铁的割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韩晔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额头留下，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费尽的抬起眼皮，却又不堪重负的闭上。
韩晔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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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睛有半刻不能视物。
韩晔忍受着身上的酸痛，努力适应着周遭的白光。
他们应该是遭遇了车祸......
所以现在是医院吗？
总算是将模糊的视线看得清楚了那么一点，打量着周围陌生的陈设，韩晔快速的确认着自己的状况。
那夜的记忆慢慢的复苏。
所以他父亲呢？
韩晔毕竟不是在正风波面上，加上安全措施得当，倒是只受了些轻伤，可韩释呢？
韩晔跌跌撞撞地支起身子，想喊来一个医生了解情况。
就看到自己病房里进来了一个人。
来人是戚阳。
戚阳提着打包好的便当，表情还是一贯的掩饰。
天真阳光——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都是这样。
韩晔不认识眼前的人，他本想发声询问但可能是昏迷了太久，嗓子哑得不行。
戚阳见到人醒了，也不惊讶，先是为韩晔倒了杯水，自顾自地说着：“阿晔哥哥醒了啊，看来医生说的真没错。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韩晔水喝得急，虽说不清楚眼前少年的身份，但他担心韩释担心得紧，眼下又只有这个少年一个人在他面前，只想快点确认韩释的状况。
韩晔哑着嗓子：“和我一起送过来人呢？现在还好吗？”
戚阳拆饭盒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眼弯弯地看着韩晔：“嗯，你说的是韩叔叔吧，韩叔叔伤得比你重一点，腿部做了个小手术，现在还没醒，不过阿晔哥哥你就放心吧，状况良好的。”
确认了韩释的状况，韩晔的心安定下来。
瞧着眼前他并不熟悉的少年，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绷住：“你是谁？”
少年仿佛恍然大悟般，惊讶地说：“不好意思，阿晔哥哥，我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是戚阳，是戚苑的儿子。”
戚阳？
韩晔搜索了下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得很。
戚时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戚阳找我了......”
“他阴阳怪气我......”
韩晔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名字的熟悉感来源于何处，皱着眉发问：“所以你是戚时序的弟弟？”
戚阳也是没想到韩晔还会提到戚时序。
表情有一瞬僵硬，只掩饰着升起韩晔的餐桌，将饭菜仔细的摆好。
并不回答韩晔的问题：“阿晔哥哥这么多天没吃饭，一定饿了吧，要不先尝尝？”
韩晔对戚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冷淡地表示：“不必了，刚醒来也没胃口，我可以问一下我的手机在哪里吗？”
戚阳也是没想到韩晔的态度这么冷硬，暗自里咬咬牙。
还是一副天真的做派：“手机肯定是没了啊，这么严重的车祸！阿晔哥哥为什么第一次见我就这么大的敌意呢？”
韩晔本来想否认，但一来他们俩并不熟，一口一个阿晔哥哥叫的他脑仁疼，再就是想着戚时序曾经描述的顶级碧螺春就对戚阳反胃。
倒是撂在这，没搭腔。
戚阳声音软软的，好似委屈：“虽然我知道阿晔哥哥对我的态度不好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母亲的原因，但是你还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多少吃一点？”
韩晔没说话，但拿起了筷子。
戚阳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这道菜是清烩芦笋，听崔旭哥哥说过你爱吃......”
韩晔顿住，不可置信地望向戚阳：“你说崔旭？你认识崔旭？”
戚阳不出所料地看着韩晔的反应，面上却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对啊，哥哥没跟你说吗？我记得我跟他提过啊。”
韩晔皱着眉：“哪个哥哥？”
戚阳：“我亲哥哥啊，戚时序。你们不是伴侣吗？”
韩晔目光一瞬间就冷淡下来，否认道：“不是伴侣。”
戚阳在心里冷笑，觉得崔旭喜欢上韩晔真的是瞎眼了，移情别恋不说，现在知道真相后连移情对象都不敢承认。
戚阳唯唯诺诺地道：“这样啊......”
韩晔毕竟撞到了头，情绪激烈一点，就不太理得清楚事情，可是和戚阳几分钟的对话里，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能凭着直觉继续发问：“你对戚时序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