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我老板想让我也往影视方向发展,说要给我接戏,让我找个剧组先体验一下。

  圈里的演员我都不认识几个,就算认识我也不敢跟他们说话啊。哥,反正你正好在拍戏,你就帮帮我吧。”

  次顶层套房里,裴颂坐在沙发上,一改往日的酷哥形象,表情语气都颇为小心翼翼:“哥,没跟你说一声我就来探班,你别生气哈。”

  来都来了,江来也没法把人赶走,点头道:“行。”

  “我呆几天就走,给我老板一个交代。”裴颂高兴了,“我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

  江来面上不显,心中纳罕,裴颂不是社恐吗,怎么面对他时一点看不出来,难道社恐还分对象?

  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江棠承密切关注客厅动态,仰头问钱司壮:“大壮叔,他是谁啊?”

  钱司壮刚回复一条信息,手机揣进口袋,弯腰小声回答:“你爸的朋友,也是个模特。”

  江棠承绷着小脸,心道这人怎么管江来一口一个哥,跟他很熟吗?

  裴颂交代完前因后果,站起来拎箱子准备回自己房间,他也开了间套房,就在江来隔壁。

  临走前想起什么,裴颂把箱子放倒,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摞在茶几上足有半个人高。

  钱司壮适时走过去,堆着满脸热乎笑容:“哎呦你这也太客气了,破费了吧?”

  裴颂跟钱司壮虽然还算熟,但也是能少说就少说,仿佛按字收费:“没多少。”

  箱子一下空出大半,裴颂把箱子合上,轻轻松松单手拎起来准备要走,忽然又跟江棠承照了面。

  刚才在大堂他就看到了江棠承,好奇这个漂亮小孩是谁但没敢问。他的社交原则是如果对方不跟他说话,他绝对不主动开口,于是跟江棠承大眼瞪小眼互看几秒后,走了。

  江棠承:“……”

  走到门口裴颂又停下,转头问江来:“对了,哥,晚上吃什么啊?”

  江来:“……”

  怎么一个个都问他晚上吃什么?

  考虑到裴颂第一次来影视基地,人生地不熟,江来只好说:“你先休息一下,待会我们出去吃。”

  门一开一合,裴颂高兴地走了。

  房间静了一瞬,钱司壮唏嘘道:“就连裴颂也要开始拍戏了啊,这年头,人人都往影视剧里扎啊。”

  江来不置可否。

  想起什么,钱司壮又说:“你这转型算是不错了,好多人想转型都没戏接,就像那个谁,也是咱们公司的艺人,原先是个歌手,转型拍戏后听说一直不顺,空窗很久。哦对了,你去视镜狐那个角色的时候他也去了,最后二选一选了你。”

  江来对此全无记忆:“谁?”

  “我忘了,不过这不重要。”钱司壮一时想不起名字,何况他还有更要紧的事,问,“晚上吃什么啊?”

  江来彻底无语。

  和其他人不同,钱司壮问这个问题纯粹是为引出答案,他回忆收到的短信内容,说:“时间也不早了,出去吃还得找地方,不如就在酒店吃吧,楼下中餐厅听说不错。”

  江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钱司壮感到被看穿,心虚地移开目光,下意识拉盟友:“崽崽,你是不是很久没吃糖醋排骨了,馋了没?”

  江棠承眼睛一亮:“嗯嗯。”

  钱司壮一脸“你儿子想吃”的表情对上江来,耸了耸肩,走到茶几前去拆裴颂送的礼物。

  一刻钟后,裴颂换了身衣服来敲门,三个大人领着江棠承坐电梯到三楼。

  钱司壮一马当先走进餐厅,眯缝着眼四处一扫,立刻精准地定位到了秦郁上。

  “哎呦秦导,这么巧啊。”

  钱司壮想装偶遇,无奈演技拉胯,连江棠承都听出其中的刻意。

  秦郁上被身穿旗袍的服务员领着,似乎正在找座位,闻言回过头,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裴颂脸上。

  裴颂顿时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立刻低头躲避那道锋利的视线,又下意识往江来身后退了一步。

  在江来套房时,钱司壮收到秦郁上的信息,让他说服江来带着江棠承到楼下的中餐厅。

  虽然不知道秦郁上的用意,但导演发话岂敢不从?钱司壮走上前,对秦郁上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辱使命地把人带来了。

  秦郁上将视线从裴颂身上收回来,淡淡道:“是挺巧,不如一起?”

  “一起一起。”钱司壮忙不迭应,“服务员,还有包间吗?”

  服务员调转方向把几人往包间领,落座后又送上菜单。

  秦郁上做主惯了,自然而然接过菜单,首先问江棠承:“崽崽想吃什么?”

  江棠承说:“糖醋排骨。”

  “要一份糖醋排骨,跟厨师说只要最嫩的仔排。”秦郁上对服务员交代完,看向江来,“你想吃什么?”

  江来没有直接回答,他一边坐着江棠承,另一边坐着裴颂。他转头,接龙似的问裴颂:“你吃什么?”

  裴颂最怕这个环节,正默默祈祷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但江来问他不能不回答,凑近小声道:“我都行,哥你定吧。”

  江来又问服务员:“有什么推荐吗?”

  服务员道:“今天有刚从新西兰空运来的生蚝。”

  “生蚝好啊。”钱司壮接话,“跟韭菜一起炒吧。”

  话音刚落,几道目光刷刷刷同时朝他发射,钱司壮吓了一跳,再开口都有点结巴:“怎、怎么了,生蚝炒韭菜多鲜啊,你们没吃过?”

  裴颂内心:哥的这个经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秦郁上内心:生蚝?韭菜?什么意思?暗搓搓说我腰不好?江来都跟他经纪人说什么了?

  江来内心:胖子这次相亲真是春心躁动了,但这么吃不怕流鼻血吗?

  周遭突然陷入死寂,江棠承左看右看,大人们表情各异,好奇怪哦。蚝蚝那么嫩,多好吃啊。

  服务员迟疑几秒:“我们更推荐清。”

  秦郁上记得江来因为怕手上有腥味所以不吃海鲜。他深深地看了江来一眼,对服务员道:“不要清,就跟韭菜一起炒,上两份。”

  江来:“……”

  裴颂:“……”

  钱司壮:“……”

  江棠承:“好耶!”

  好不容易点完菜,服务员出去了,包间再度被诡异的安静笼罩。

  钱司壮在椅子上挪了下屁股,发挥职业优势,主动热场,向秦郁上推出裴颂:“秦导,这是裴颂,知名模特,也有意往影视上发展,这次特地来剧组探班跟您请教学习。”

  “请教谈不上。”秦郁上端坐主位,漫不经心扫去一眼,“小裴是吧,拍戏可是个体力活,看你瘦的,待会生蚝上来你多吃点。”

  裴颂:“……”

  这话就算他不是社恐也不会接。

  因为秦郁上这句话,裴颂一整晚没吃别的,光跟生蚝杠上了。每次盘子一空,秦郁上就要服务员给他添满,吃得他到最后嘴里一股子海腥味,想吐。

  秦郁上自己反倒一口生蚝没碰,表示这顿饭记他账上,算是给裴颂“接风”。

  搁下筷子时裴颂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燥热,说话都要喷火。

  他趁秦郁上签单的时候偷偷问江来:“哥,你知道哪有卖泳衣的吗?”

  江来问:“你要干什么?”

  “泳衣?”秦郁上插话,龙飞凤舞签完字递给服务员,饶有兴致地问,“你想游泳?”

  裴颂压抑着体内翻涌的洪荒之力,再不发泄出来他今晚别想睡觉了,艰难点头道:“嗯。”

  秦郁上微微一笑,那笑在裴颂看莫名瘆人:“泳池那边为客人准备了新的,不需要买。”

  裴颂点点头,天真地以为话题到此结束,迫不及待站起来要去狂游两公里,又被秦郁上一句话按回椅子上。

  “挺巧的,我也想去游两圈。”

  江棠承跟着凑热闹:“我也去。”

  裴颂立刻后悔了,他本想不受打扰包场来着,但话说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好啊。”

  钱司壮要回去跟老师视频:“我就不去了。”

  就剩江来还没表态,几道目光又刷刷刷投向他。

  裴颂:哥,救我!别把我跟这个让我吃生蚝的男人单独丢在一起!

  江棠承:爸爸,我想去游泳,你陪我好不好?

  秦郁上:你敢来我就敢让你看看我的腰究竟好不好。

  江来处于风暴中心却岿然不动,视线移向江棠承面前的盘子上。吃饭时他特意留心,小孩没吃炒韭菜,但吃了六个又肥又嫩的生蚝,此刻小眼神精亮精亮,估计就算回房间也要折腾,还不如去游泳消耗掉多余精力。

  “行。”江来说,“那我也去吧。”

  回房稍事休息,江来等江棠承消化得差不多才带他去了顶层,秦郁上已经换好泳裤,正在池边热身。

  出来时秦郁上先冲了水,短发微湿,上半身浮着一层淋漓的水光,肌肉线条流畅,腹部块垒分明,两条深刻的人鱼线清晰可见。

  江来看一眼便移开视线,带江棠承去换衣服。

  更衣室都是独立小间,江棠承麻溜地脱掉衣服,换上刚才挑的一条小猪佩奇泳裤,站在镜子前问江来:“爸爸,你不游吗?”

  镜子里的小孩四肢纤细,皮肤雪白,大约晚上吃得饱,小肚子微微鼓着。江来笑着说:“我不会游。”

  “爸爸是旱鸭子。”江棠承嘻嘻笑着,其实他也不会,但他就想下水玩一会。

  同一时间,泳池边,裴颂换好衣服,特意走到距离秦郁上最远的泳道,本以为各游各的,就听对方突然问:“你擅长什么?”

  裴颂一愣。

  秦郁上继续问:“蛙泳蝶泳还是自由泳,你最擅长什么?”

  裴颂想了想:“蝶泳吧。”

  蝶泳是所有泳姿中最具观赏性,同时也是难度最大的一种泳姿,对腰腹力量要求甚高。

  这个回答正中秦郁上下怀,他挑了挑眉:“巧了,我也擅长蝶泳,咱俩比一场?”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秦郁上回头,就见江棠承裹着一条浴巾一路小跑而来。

  江棠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晚格外兴奋,他只听到最后一句,好奇问:“比什么?”

  秦郁上越过江棠承看向跟在后面的江来,毫无负担地颠倒黑白:“裴颂说要跟我比一场。”

  裴颂:“……”

  他虽然有点社交障碍但人又不傻,刚才吃饭就隐隐察觉秦郁上在针对他,现在实锤了。

  裴颂到底年轻,一下就被激出气性,更何况争强好胜本是男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啊,我是打算跟秦导好好切磋切磋。”

  “是要比赛吗?”江棠承看过电视,比赛都有裁判,于是立刻举起胳膊,“我来做裁判!”

  “行,崽崽做裁判。”秦郁上笑着说,说完又看江来,“我们都有任务,江老师你干什么?”

  江来干巴巴鼓了两下掌:“我是气氛组。”

  怕鞋子沾到水,江来换了一双人字拖,裤子也卷起一截,露着纤瘦的脚踝和停匀的小腿。

  他不紧不慢地走来,姿态闲适放松,还罕见地开起玩笑。

  秦郁上眼中笑意加深,相比见人三分笑的江来,他更喜欢这样毫不掩饰的江来,哪怕他此刻的目光中明晃晃写着“无聊”两个字。

  秦郁上说:“光是气氛组恐怕还不够,不如这样,你给我们添点彩头。”

  江棠承不懂:“彩头是什么?”

  秦郁上解释:“就是赢得比赛的奖励。”

  说着他目光重新移向江来:“我们谁赢的话,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

  江来同秦郁上对视两秒,似笑非笑地问:“秦导,你们比赛,扯上我不太合适吧。”

  “你就说答不答应。”

  裴颂也来劲了:“哥,你答应呗,我不会提过分要求的。”

  江棠承什么也不懂跟着瞎起哄:“你就答应呗。”

  形势逼人,江来不答应是不行了:“可以,但我也有个要求,今晚十二点前有效,过期作废,而且不能是我做不到的事。”

  有了赌注,裴颂干劲十足,在泳池边抻筋甩胳膊开始热身,秦郁上也不甘落后。

  江来在池边一排椅子上坐下,江棠承凑到他耳边问:“爸爸,你觉得谁会赢啊?”

  “不知道。”江来反问小孩,“你觉得谁会赢?”

  江棠承咬着嘴唇,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眉心纠结成一团。

  江来换了个问法:“你希望谁赢?”

  江棠承立刻说:“当然是叔叔!”

  江来并不意外,就听江棠承又问他:“你希望谁赢?”

  江来笑着摸了把小孩的头发:“问题怎么这么多,快去做你的裁判。”

  江棠承顶着一团被揉乱的卷发还乐呵呵的。他看着江来,认真地说:“爸爸,我感觉你今晚很高兴。”

  江来目光微微闪动,没有否认:“快去吧。”

  江棠承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跑开,站在热身二人组中间问:“准备好了吗?”

  秦郁上和裴颂各自占据一条泳道,跨上跳发台摆出出发姿势。

  在江棠承脆生生的“预备——开始”声中,两道身影腾空而起,几乎同时跃入水中。

  平静无波的水面顿时掀起雪白浪花。入水的一瞬裴颂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还没跟秦郁上约定要比游多远。

  迟疑的半秒里,秦郁上已经领先他半个身位,裴颂一咬牙,聚精会神奋起去追。

  江棠承蹲在池边,只见两道身影从这头游到那头,又从那头游回这头。数不清多少个来回后,他揉揉眼,转头问江来:“爸爸,他们怎么还不停啊?”

  江来也意识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池边恰好就见秦郁上一个漂亮利落的转身,而裴颂落后大概一个身位,紧咬不放。

  又游了四五个来回后,裴颂大概体力不支,渐渐显露疲态,落后秦郁上越来越多,最后不得不停下,猛地跃出水面,攀着池壁大口喘气。

  泳池里只剩秦郁上一人,他身姿灵活姿态矫健,少了竞争对手也不见放慢速度,依旧全速游完一整个来回。

  秦郁上跃出水面,淋漓水珠从结实的肌肉上滚落,随后冲裴颂一挑眉:“怎么停了,腰不行?”

  裴颂:“……”

  想骂脏话。

  江来看出来了,裴颂一整晚都在为他那一句玩笑话躺枪。

  他看了秦郁上一眼,分别将毛巾递给两人。

  裴颂一边擦头发一边平复剧烈的心跳,虽然不服也不得不承认,秦郁上的确体力好技术佳,他甘拜下风。

  江棠承星星眼看着秦郁上:“叔叔好厉害啊,能不能教教我?”

  小孩不加掩饰的崇拜让秦郁上空前膨胀,将毛巾潇洒一扔,再度跳入水中,对江棠承说:“下来,我教你。”

  江棠承在水池边坐下,小脚丫先在水面点了一下,感觉有点凉又缩了回去。

  秦郁上伸出双手,很有耐心:“别怕,我托着你。”

  江来坐回椅子上看着这一幕,裴颂擦了把头发,将浴巾披在身上,坐到了江来旁边。

  孩童的笑声充满了泳池,裴颂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秦郁上把江棠承抛起又接住。

  从他的角度看去,竟觉得两人轮廓有几分相似。看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发问:“哥,那孩子是谁啊?你觉不觉得他——”

  “觉得什么?”江来正看着在水池里和秦郁上玩闹的江棠承,闻言转头,脸上带着未散的笑意,“那是我儿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9点发。

  裴颂实惨。连裴颂都看出来了,江老师……下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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