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儿子？”
这一声质问清晰地回响在空荡无人的停车场,气氛刹那间仿若凝固。江来做了个深呼吸，表情已然由错愕恢复平静：“是。”
秦郁上滚动喉结，似乎想借吞咽的动作极力克制着什么,他依旧难以相信，抱着最后一丝自己听错了的希望：“他真的是你儿子？”
“是。”
“你有个儿子？”
“是。”
一声比一声干净利落，秦郁上终于意识到,无论他问多少遍,江来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江来有个儿子。
江棠承不是他弟弟,是他儿子。
秦郁上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狠狠往下一扯，五脏六腑扯到生疼。
江棠承吓坏了,从秦郁上走过来后就缩在江来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秦郁上面对他时一向和颜悦色,他从未在对方脸上见过这种阴沉到仿佛要吃人的表情。
小孩僵硬的身体让江来不得不把注意力暂时分出去一点，他手掌按住江棠承后背拍了拍，低声安慰：“没事。”
钱司壮原本坐在车里等着,看到江棠承跑向江来、父子相拥的画面正感动，紧接着秦郁上突然出现。
他顿时觉得不妙,刚一下车就听到了秦郁上那句愤怒的质问。
钱司壮骗江来说找司机来接他,实际上带着江棠承偷偷回来，买好鲜花蛋糕，想给江来一个惊喜。
得,惊喜直接变惊吓。
钱司壮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他一路小跑过去,在冷凝到极点的气氛中,硬着头皮想解释：“秦秦秦导,你听我说哈,其实——”
“其实什么？”秦郁上声音仿佛结了冰,“如果不能给我第二种答案就闭嘴。”
钱司壮张着嘴，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往下说，只能对江来使眼色，那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
江来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江棠承放下，对钱司壮说：“你先带崽崽上车。”
“这……”钱司壮看向秦郁上，秦郁上连半分余光都没给他，眼神自始至终死死盯着江来。
江棠承这会儿也意识到是自己那声爸爸闯了祸，眼眶迅速红了。
“叔叔……”他想跟秦郁上说对不起，说自己不是故意骗他，还没开口就被钱司壮强行拉走。
听到车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江来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见秦郁上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形以及被欺骗的愤怒让秦郁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江来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回视秦郁上冰冷的眼神，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崽崽的确是我儿子，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这番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秦郁上面颊死死绷紧，几乎从齿缝间挤出字句：“你结婚了？”
江来动了动唇：“没有。”
秦郁上换了种问法：“结过婚？”
江来顿了顿：“没有。”
秦郁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没结婚就有孩子？看不出你还挺前卫。”
近乎嘲讽的语气，江来明显被刺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秦郁上也不想用这种语气，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只知道江来骗了他，江来、江棠承和钱司壮三个人联合起来骗他。
说好的弟弟竟然成了儿子。
他原本有多喜欢江棠承，此刻就感到多愤怒。
秦郁上几乎压抑不住怒火，又迫近一步，直到江来半边身体落进他的影子里。
身体还残留着方才拥抱时的触感，秦郁上温热的心脏此刻变得冰凉：“耍我好玩吗？”
江来竭力克制后退的冲动，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我不知道你误会——”
“嘘——”秦郁上眯起眼将食指竖在唇边，把江来的话堵了回去，随后他又一指停在不远处的SUV，“你经纪人跟我说崽崽是你弟弟，说崽崽是你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你觉得可怜所以带在身边养着，说得有鼻子有眼，生怕我不信似的，这些你不知道？”
江来睁大眼，露出愕然的表情。
钱司壮竟然说过这种话？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江来沉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确不知道他这么说。”
秦郁上死死盯着那张漂亮的脸，少顷唇角一勾：“行，你说你不知道，那么那一次在医院呢，崽崽当着你的面叫你哥哥，你为什么不反驳？”
江来回忆当时的情形，一时竟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秦郁上只当他承认，忽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手腕传来的压迫感顺着神经一路传递到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痛让江来几乎喘不过气，他强行把手抽了回来。
气氛再度如窒息般凝固，江来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心平气和地解释原委：“我的确不知道你误会，也不是故意隐瞒我和崽崽的关系。当初带他进组，我经纪人担心曝光，曾经提议让崽崽叫我哥哥，所以在医院那次他才会这么喊，但后来他再也没有叫过。当然，这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我不会推卸责任。如果造成误会，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秦郁上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低头看了眼空掉的掌心，感觉胸腔也好像被挖走一块。
他忽然想起江棠承曾经叫他三次爸爸，第一次在老房子楼下的小院，后两次都是在医院，原以为是某种缘分，现在回想，小孩分明是误把他当成江来。
可笑的是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旁人说什么信什么。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秦郁上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抬头看着江来，话锋一转：“崽崽今年多大，五岁？六岁？”
江来不明所以，但还是道：“五岁。”
秦郁上点了点头：“那你做爸爸够早的。”
仿佛闲聊的语气，江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闭口不言。
秦郁上却不愿放过他：“你那时候多大，21还是22？还在学校读书还是已经跟闻绍签约了？”
“秦郁上，你……”
江来想问你到底要说什么，却被秦郁上粗暴地打断。
“那女人是谁？”
江来猛地抬起头。
背光让秦郁上身形显得更加高大，五官也愈发立体，深邃的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要挖穿骨骼血肉，直至挑开江来的心脏。
秦郁上居高临下望进他眼中，一字一字重复：“那女人是谁？”
江来微微仰起头，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秦郁上眼中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没有女人，崽崽是我生的。”
秦郁上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来放缓声调，确保秦郁上听得足够清楚明白，“他是我生的。”
秦郁上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
江来收敛笑意，神情变得似笑非笑。他双手环抱胸前，在秦郁上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掐紧手臂，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地问：“怎么，男人生孩子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吗？”
男性生子的案例秦郁上并非没听说过，只不过在医学上极为罕见，且风险非常高，他没想到江来会是其中之一。
“你……”秦郁上难以形容当下的滋味，接二连三出乎意料的事实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去面对。
所以江棠承是江来亲生的儿子，和另一个……男人？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如遭当头棒喝，表情立刻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
比起欺骗，他更难忍受江来曾经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他们有过肌肤之亲，江来甚至愿意冒风险生下和对方的孩子。
一想到此，他整个人就嫉妒到几乎发狂。
江来维持抱臂的姿势观察秦郁上的表情，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只感到心脏一点点下沉。
他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失望、失落或者释然，只知道这样的氛围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江来转过身，刚跨出一步就感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紧接着他整个人被大力翻转，再一次对上了秦郁上的脸。
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变得有些扭曲：“那个男人是谁？”
江来双手被牢牢钳制，挣了两下动弹不了，索性缄默不语。
他越是沉默，秦郁上心中那团妒火撺得越旺：“那人是谁？同学？是不是你那个所谓师兄？”
“你就那么爱他，那么年轻就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他现在人呢，怎么不见他出现？抛弃你了，不要你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软刀，江来感到阵阵刺痛，他竭力克制，用冰冷的语气掩饰身体正在发抖的事实：“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你一个外人。”
“外人？”
秦郁上咬牙切齿重复。
江来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夜色衬得他面色沉郁，一字一字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秦郁上目光一暗，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冲破了理智。
“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外人。”
说着他松开江来的手腕，宽大的手掌按上对方纤细的后颈将人猛地拉近，而后在江来错愕的目光中，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亲一次，先亲够24小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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