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司壮打来电话时,江来正抱着江棠承把掉下的那颗牙放在衣柜顶上。

  江棠承对钱司壮的话深信不疑,他掉的是下面的门牙,所以要把牙放在家里最高的地方,挨个房间巡视后,最后决定搁在卧室衣柜顶上。

  江棠承用纸巾仔仔细细将牙包好,用绳子系紧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而后对江来说:“爸爸抱我。”

  江来把小孩抱起来,江棠承虔诚地把他的牙端端正正搁在衣柜顶上,仿佛完成某种仪式,一刹那感觉自己跨越了人生的一道重要里程碑。

  他问江来:“爸爸,我这算长大了吗?”

  江来忍俊不禁:“对,你长大了,从小屁孩儿变成小孩儿了。”

  江棠承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响了。江来把他放下的时候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换来一声不满的“爸爸!”,这才脚步轻快地走进客厅,赶在铃声自动切断前接起电话。

  钱司壮不满道:“你干嘛呢,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江来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一番掉牙理论:“什么事?”

  钱司壮说:“剧组今天杀青,那条微博你看到了吗?主创里就你跟秦郁上还没转发,人家秦导没转发是因为没有微博。你快转吧,要不然网友又有文章可做了。”

  “行。”

  挂了电话,江来打开刚才那条浏览了一半的微博,《分秒》经过两个多月的拍摄终于顺利杀青,剧组演职人员拍摄大合照,而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的正是秦郁上。

  微博底下,俞珍、乔阮及其他主创纷纷评论转发,江来当即也转发,配一段标准的营业文字。

  乔阮终于能揭晓他在剧组的身份,不是演员,而是作为导演组成员,底下粉丝纷纷撒花,诸如【我们乔乔竟然做导演了】【好厉害】【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之类的彩虹屁吹上天。

  乔阮一时高兴,又连甩九张在剧组期间的照片,正中间一张是江来杀青当晚抱着鲜花和他一起拍的合照。

  粉丝顿时炸锅。

  【乔乔什么时候跟江来关系这么好了,合照竟然放C位?】

  【小乔你清醒一点啊,江来上次在综艺害你出丑的事你忘了吗?】

  【楼上不要引战,我们小乔人见人爱,谁不喜欢?】

  【顶锅盖说一句,江来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大长腿杀我。】

  其中也有乱入的评论。

  【借地方问一下,刚搜了半天也没找到秦郁上微博,他微博名是什么啊?】

  【秦郁上没微博。】

  【秦郁上老粉了,他出道以后就一直没开微博,粉丝求着也不开,所以我现在是别人粉丝了。】

  乔阮用小号刷评论,看到有人说他和江来关系不好,不由皱起眉,但他不好直接反驳,干脆切回大号给江来的微博点了个赞,借此来暗示他们情比金坚的友谊,随后打开江来微信问他忙不忙。

  得知江来有空,乔阮立刻一个电话打过去:“江老师,我给你点赞你看到了吗?”

  江来刚刷到:“嗯,看到了。”

  “那就好。”乔阮放心了,“你这几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崽崽吃甜品。我家附近新开一家甜品店,主厨是法国人哦,给女王都做过点心,一天只限量招待,我好不容易才订到座位,你带崽崽来吧。”

  乔阮连珠炮似的说完,生怕江来不同意。电话那头,江来沉默了片刻。

  江棠承逐渐长大,这段时间去剧组接触不同的人,回来后性格明显开朗,这让江来意识到带他出去社交的重要性。

  “行。“在乔阮紧张的等待中,江来道,“你定个时间吧。”

  *

  到约定的那天下午,江来开车带江棠承出门。他习惯出门一次同时办几件事,恰好顾泽肖有空,就一并约了对方给江棠承打最后一针狂犬疫苗。

  车从公寓楼底的车库开出来,驶入宽敞的主路。工作日,再加上还没到下班时间,路上车并不多。

  前方红灯,江来缓缓踩下刹车,江棠承在副驾座位上扭了扭屁股,伸手翻下遮光板后面的镜子,张着嘴左照右照。

  掉牙前他天天问什么时候能掉,掉了以后又天天想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小孩单纯的心思叫江来羡慕,他看了江棠承一会,收回视线时忽然从后视镜里瞥见一辆灰色面包车,顿时眼神一凝。

  印象中,这辆面包车从公寓楼外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此刻已经过了好几个路口,怎么还跟着?

  江来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后便收回视线,在指示灯变绿后松开手刹,跟着导航往乔阮发来的地址驶去。

  那家甜品店位于一个高档别墅区内部,进入还需要通过一道门禁。

  乔阮事先跟门卫打好招呼,江来的车被顺利放行。进门时他又看了眼后视镜,那辆灰面包车已经不见了。

  甜品店是一座二层楼房改造,灰顶白砖,楼上楼下全是玻璃幕墙,装修处处透出法国人的浪漫和情调,门外草坪上还摆放一排白色遮阳伞。

  乔阮就坐在伞下,远远见到江来的车就站起来挥手。

  车刚一停稳江棠承就跑下去,兴冲冲跑到乔阮面前,第一句话便是:“小乔哥哥,我掉牙了!”

  论起给江棠承捧场的程度,乔阮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立刻“啊”了一声:“你掉牙啦,快给我看快给我看!”

  江棠承配合地张大嘴,显摆自己掉了的门牙。乔阮又“哇”了一声:“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掉牙了,崽崽好厉害啊。”

  江棠承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江来作为亲爸都有些听不下去。他清咳一声打断乔阮的彩虹屁:“等很久了吗?”

  “没有。”乔阮抬手往不远处一栋别墅一指,“我家就住那儿,我溜达着就过来了。”

  江棠承也“哇”一声:“小乔哥哥你家在这里吗,好大哦。”

  乔阮挠挠头:“严格来说其实是我爸妈”

  乔阮本人在市区有几套公寓,平时看心情换着住。这次在剧组两个月没回来,刚踏上岚城地界就被挂心的乔父乔母拎回家,顿顿换着花样补。

  几人在伞下一张桌子边落座,周遭树荫密布,再加上有风吹着,也还算凉爽。

  乔阮把店里的招牌甜点要了个遍,给自己点了杯莫吉托。江来因为开车,只要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柠檬气泡水和浓缩糖浆混合的饮料。

  造型各异的精致甜点一道道端上来,乔阮通通推到江棠承面前。江棠承这个尝尝那个尝尝,嘴巴终于消停了,就听乔阮对江来说:“你猜我刚才碰见谁了?”

  江来喝一口饮料:“谁?”

  “秦导!秦郁上!”乔阮说,“他竟然也住这里,我以前竟然不知道!”

  江棠承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立刻往江来看去,就见江来眉梢微挑,表情淡淡地问:“没跟他打招呼?”

  乔阮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敢。”

  江来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在江棠承“爸爸你快问啊你不问我就要问啦”的目光中,才悠悠道:“为什么不敢?”

  乔阮似乎回忆起什么,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连声音都压低几分:“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乔阮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就给你们办完杀青宴之后吧,秦导就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变得特别怪,也不能说不好,但一天下来除了冷着一张脸好像也没有其他表情,导致片场天天低气压,大家连大声说话也不敢。”

  说着,乔阮又伸手在自己嘴角比划了一下:“而且他嘴巴这儿不知道怎么破了,刘制片好心推荐一款药说抹完立刻就能愈合,结果还被他怼了一顿,然后他天天顶着嘴上的伤口去片场,派头特大地往监视器后头一坐,感觉就像、就像……”

  说到这里乔阮卡壳,似乎在琢磨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贴切。

  江来听完前面部分就忍不住想笑,压了压嘴角,在心里默默道:像个缺心眼的二百五。

  因为跟顾泽肖还有约,江来呆了片刻便起身告辞,江棠承在乔阮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了车,却罕见地沉默。

  更准确地说,自从乔阮提到秦郁上之后,江棠承就不怎么说话,上车后更是一言不发,扭着身体扒着车窗往外看。

  车子缓缓行驶在别墅区内部的林荫道上,两旁带着独立小院的别墅不断出现在视野中,又飞快被甩在身后。

  江棠承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期盼某个时刻,那个熟悉的人能忽然出现。

  小孩不善隐藏,心思全写在脸上,江来不由自主踩下刹车放慢了速度,却说不清是为顾全江棠承的心思,还是为他自己。

  然而直到驶出别墅区,江棠承也没能见到期盼中的那个人,悻悻地坐回位置上,垂着头开始扣手指甲。

  江来同样将心中隐隐的失落压下,打电话给顾泽肖。

  顾泽肖并不在医院,而是发来一个定位。江来没有多问,在导航中输入后便一直往前开。

  经过十字路口,他余光一瞥,再一次看到了那辆幽灵般如影随形的灰色面包车。

  一次可以说是偶遇,但在他们吃完甜品从别墅区出来后还能碰见,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江来心脏一沉,第一反应便是偷拍的狗仔。如果只有他一人,他或许会选择超车甩开对方,但江棠承还在车上,他首先要确保小孩的安全。

  江棠承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仰起头有些紧张地问道:“爸爸,怎么了?”

  江来握紧方向盘,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

  之后的一段路,江来打起十二分精神,边开车边时不时扫一眼后视镜,那辆灰色面包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眼看前方又是一个路口,绿灯倒计时只剩最后几秒,他目光一凝,猛踩刹车加速冲了过去,而那辆灰色面包则被一辆加塞的别克绊住,没能在变灯前过来。

  灰色面包停在斑马线后,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江来不动声色舒了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发麻。

  他放松力道,目光却依旧很沉。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被狗仔盯上已经不安全了,他必须换一辆车。

  导航显示目的地即将抵达,在道路右侧,江来停好车,下车后才发现这是一家诊所。

  江棠承奇怪道:“爸爸,咱们不是去医院吗?”

  江来也不清楚顾泽肖为什么让他来这里,牵着江棠承的手推开了一道玻璃门。

  前台坐着一个接待的护士,大概是顾泽肖提前嘱咐过,见到江来便立即起身:“请问是江先生吗?”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护士微笑道:“顾医生现在还有客人,麻烦您稍等。”

  江来注意到她的用词是“客人”而不是“病人”,但也没有多问,在指引下来到了等候的沙发区。

  他在沙发坐下,抬眼打量这间诊所,装修家具都是崭新,门口还摆放花篮,一看便知道刚开业不久。

  顾泽肖难道离开医院,自己开了家诊所吗?

  江来正疑惑,就听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巨响。

  并非重物落地的声音,更像是人在极端愤怒的状态下爆发的怒吼。

  因为要打针,江棠承本来就紧张,听到这声音后嗖一下从沙发弹起来,跑到江来身边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兮兮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声音似乎是从身后某间诊室传出来的,房门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江来扫一眼便收回视线,就见前台护士也似乎吓了一跳,触及到他的目光后抱歉地笑了笑。

  在那声近乎暴怒的呵斥后,那间诊室又重新安静下来,约莫过了两分钟,紧闭的门被轰一声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怒容地走了出来。

  路过休息区,中年男人目光无意识一扫,猝不及防跟江来照面,随即脚步一顿,当看清江来的脸时,他的表情几乎瞬间凝固。

  江来维持着坐姿没有起身,静静地同中年男人对视。

  男人面貌威严,周身散发久居上位的气场,眉目同顾泽肖有几分相似。

  江来当下便猜出他的身份,这人应当就是顾泽肖的父亲。

  顾允良足愣了十几秒,直到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推开门毕恭毕敬喊了声“院长”他才回神,神情复杂地最后看了江来一眼,随后整整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江棠承撇嘴道:“这个伯伯看起来好凶啊。”

  江来从顾允良身上收回视线,转头拍拍小孩的手背,也因此错过了顾允良上车前朝他投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眼。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伴着小孩一声“顾叔叔”,江来站起来,转身喊道:“师兄。”

  顾泽肖神情自若,脸上挂着一惯温和的笑:“等久了吗?”

  “没有等很久。”江棠承抢先道,“我们刚到。”

  顾泽肖摸了摸江棠承的头,蹲下同他平视:“崽崽掉牙了吗,让叔叔看看。”

  江棠承立刻张大嘴,仿佛展示功勋章似的:“这里这里。”

  同一时间,市区某酒吧。

  硕大的包厢空荡无声,没有迷离的灯光,没有劲爆的音乐,更没有嗨翻天的俊男美女,只有两个大男人面无表情相对而坐。

  如果不是隔着一道门外隐约传来的鼓点,闻绍简直要怀疑他来了个假酒吧。

  此刻他正一百零八次后悔不该约秦郁上出来。

  闻绍翘着二郎腿,左腿换到右腿上,隔了半分钟又把右腿换到坐腿上,脚尖在半空烦躁地点着,终于忍不住直起身,冲身侧的人一通抱怨:“不唱歌就算了,你来酒吧光喝水啊,你尊重酒吧吗,你想过酒吧的感受吗?”

  秦郁上默不作声,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闻绍气到翻白眼,摸着胸口缓了半天,有气无力地问:“你到底怎么了,杀青了不是应该挺高兴的吗?是不是阿姨又……”

  秦郁上目光微沉。对于他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家,梅瑛反应平淡,依旧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似乎家里有他没他都一样,直到今天下午他赴约之前把梅瑛送去剧团,才换来一声不冷不淡的“谢谢”。

  这种家事跟闻绍说不着,也说不清。

  闻绍看不惯秦郁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满一杯威士忌往他面前一推:“喝。”

  “真喝不了。”秦郁上终于有了反应,“嘴唇破了。

  语调淡淡,但闻绍是谁,立马捕捉到其中一丝微妙的闷骚和炫耀,当即“哎呦喂”了一声。

  秦郁上交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静候闻绍开麦。

  闻绍果然不负所望:“嘴唇怎么破啦?亲嘴的时候被谁咬的吧?啧啧,这亲得也太激烈了,看不出江来还挺——”

  秦郁上一个眼刀飞过去,闻绍又噤声:“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连江来名字都不能提了?我又没说他坏话,我说他咬得好咬得妙还不行吗?”

  说着,闻绍又贱兮兮凑近,挤眉弄眼地问:“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咬其他地儿没?”

  秦郁上立即从得意转为郁闷,端起柠檬水一口喝光:“没有。”

  “为什么啊?”闻绍纳闷,端起酒杯的同时狐疑地扫着秦郁上某处,“该不会你不行吧。”

  秦郁上忍着抽他的冲动:“他有个儿子。”

  闻绍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什么玩意儿?”

  秦郁上终于找到能嘲讽的对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公司的人有儿子都不知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姿琅的危机公关这么差了。”

  闻绍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无以复加,抽了张纸擦掉身上的酒液,但也只是潦草地擦了擦:“江来有个儿子?没听说他结婚啊,我靠难道是隐婚?那小孩多大?”

  秦郁上目光幽幽:“没结婚,五岁。”

  “我靠,没结婚就有孩子,他够潮的啊。”闻绍再度震惊了,“哎不对,那他岂不是二十出头就当爹,够早的啊。”

  不得不说闻绍能跟秦郁上做朋友,两人的思维存在某种惊人的相似。

  听着从闻绍嘴里说出他曾经说过的话,秦郁上这才意识到有多伤人。

  闻绍赶紧喝口酒压压惊:“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孩子都五岁了?不是,那他直男啊?”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秦郁上并不想告诉闻绍孩子是江来自己生的,选择了沉默。

  闻绍以为他默认,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虽然他和秦郁上交流基本靠互呛,但好歹是实打实十几年的朋友。

  闻绍心中唏嘘,秦郁上够倒霉的,爱上一个直男,对方还失忆了,雪上加霜。

  秦郁上柠檬水一杯接一杯,最后连调味的柠檬片也不放过,闻绍光看都觉得牙根发酸。

  他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去夺秦郁上的杯子:“还喝什么水啊,我这就让人去开几瓶好酒,今晚咱俩不醉不归。”

  秦郁上往旁边一躲,叫闻绍扑了个空:“不想喝。”

  闻绍带入自己也觉得郁闷,无言半晌,劝道:“算了吧,他跟你也不是很合适。”

  谁料秦郁上立刻反问:“哪里不合适?”

  闻绍就是随口一说,秦郁上反而较上劲,把玻璃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搁:“你跟我说说我们哪里不合适?”

  闻绍满头纠结的问号:“不是你嫌弃人家有个儿子吗?”

  怎么搞得他跟拆散姻缘的恶人似的。

  秦郁上顿时偃旗息鼓,又靠回沙发。

  他嫌弃吗?

  他怎么可能嫌弃?

  江棠承可爱聪明又贴心,他喜欢还来不及。

  秦郁上调出手机相册,担心手机会丢,他几乎不存照片,只有一个非常隐秘的加密相册。

  而当初江棠承给他画的那幅画就被他拍下来,存在了相册里。

  那一晚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即便过去多日,仍然历历在目。

  他和江来分坐在棉质沙发的两头,背后是布满星星的夜空,江来看剧本,他陪江棠承玩,一静一动却分外和谐。

  秦郁上从回忆里抽身,视线聚焦,定格在小孩写的那一行字上——

  【不要忘了我】。

  秦郁上目光微沉,自始至终他介意的都不是江来有个儿子,他介意的是被欺骗。

  然而这几天沉下心来回忆,江来的确没在他面前说过江棠承是他弟弟,小崽崽也暗示过他说自己不是弟弟,只不过他当时没听懂。

  秦郁上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不多,这么些年也就廖廖几张秦霆焕和梅瑛的合照,他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下一张照片便是他从微博下载的、江来穿白大褂的定妆照。照片中的江来隔着屏幕冷冷地望过来。

  秦郁上同那双眼睛对视片刻,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往下翻,再下一张是他和江棠承在泳池边的那张合照。

  屏幕幽光倒映在秦郁上眼底,闻绍见他看得目不转睛,顿时生起好奇心,刚凑近想看,谁料秦郁上一把锁屏,仿佛揣了个不想让任何人窥探的宝贝。

  闻绍无语了好几秒:“你说你,来酒吧不喝酒不唱歌不聊天,光在那儿低头玩手机,你学现在的高中生玩自闭啊?”

  秦郁上听不懂他说什么,随口道:“看微博。”

  “你不是没微博吗?”闻绍更奇怪了,“当年怎么劝你都不注册,怎么现在又想玩了?那我让人给你认证个号,平时也不用你打理,找个人时不时发点宣传啊照片什么的就行。

  秦郁上用两个字打发他:“麻烦。”

  说完他就端起柠檬水一饮而尽,这回连杯底的冰块都不放过。

  冰块咀嚼的咯吱声让闻绍头皮发麻,心道还好他只做.爱不谈情,秦郁上这还没谈感觉就要把自己活生生逼疯了。

  不过江来有孩子这件事还是得尽早做准备,就他这个热搜体质,被曝光是早晚的事。

  闻绍未雨绸缪,刚要摸手机打电话给公关部,他手机提前一步响了。

  来电显示正是公关部主管。

  闻绍心道这下属有前途,跟他心有灵犀,接通后便听到那头用仿佛天塌下来的声音喊道:“闻闻闻闻总,大事不好了!狗仔在网上直播说要曝光江来有个孩子,现在正在一家诊所门口堵他呢!”

  作者有话说:

  江棠承见谁都是:我掉牙了!

  秦郁上见谁都是:我嘴破了!

  江来:………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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