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灯火璀璨, 出来才发现天早黑了。

  时间过的倒快。

  这样想着,连翩用地图软件搜了一下,饕餮阁和他现在住的园子在两个方向,先去园子的话时间全耗路上了。

  和裴度商量, 要不先去饕餮阁。

  前世身体出问题后, 神经、呼吸、消化......人体的各个系统一个带累一个,集体罢工似的不中用。

  这辈子连翩就格外珍惜能走能跑能吃能睡的生活。

  心态上也放的开。

  真正理解的生死之外无大事, 乃是至理名言。

  这让他在刚才那种人人无心动筷的场合, 半点不受影响的践行了好好吃饭这一铁律。

  但瞧见裴度没怎么动筷子。

  也许是不合胃口, 也许是太多人想和他搭话,一人一句也够烦的, 吃饭的空档压根没多少。

  总而言之,找个清净地儿让人好好吃顿饭,没毛病。

  心里有了决定,两个选项之间无意识便有了倾向。

  裴度见连翩提起饕餮阁时眼睛都亮了, 只当他喜欢, 自然答应。

  沈家专门给裴度配了司机。

  到地方才被告知要提前预约,今天已经没位置了。

  上点档次的餐厅目前都流行这个, 两人即兴而来, 倒把这个事儿忘了。

  少见的笨拙。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都忍不住一笑。

  不是大事。

  这种地方说是预约满了, 但其实都会留备用的位置,而且还是顶尖儿的位置。

  裴度一个电话的事。

  连翩在饕餮阁有股份, 这地方自安市起家, 连家在安市曾执牛耳——现在执牛耳的那个是江揖。

  他算半个老板, 亮明身份一句话的事。

  但问题是, 现在他是李宣玉。

  李宣玉能动用的资源......

  有了!

  在裴度正要说他打个电话的时候, 连翩已经安抚他:“哥,你等会儿,今天肯定能吃着,让我薅个羊毛。”

  说着给卫天应打电话。

  这种事论亲近关系,应该打给“男朋友”沈拂行。

  但谁知道沈拂行和华清歌现在什么情况,总之不做那打鸳鸯的大棒。

  要个位置对卫天应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问题是两人走了没多久,这是分开了还另开小灶去了。

  含蓄的问:“你一个人?”

  连翩:“没有,和我哥,出来转转。”

  裴度比连翩高半个头。

  一句自然而然的“和我哥”点在心头,说不清什么滋味,目光却不禁笼在人身上。

  连翩偶尔一低头,耳垂白莹莹,唇色却红润,有种说不出的绮色。

  抬头间或扫裴度一眼。

  裴度看着人家店里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很专注。

  电话那头,

  卫天应嗓子有点干,再没多问,只说五分钟内办妥就挂了电话,联系人去了。

  电话到饕餮阁高层那儿。

  和人说了两句就搞定的事,还在想李宣玉。

  不知该佩服他,还是该说他迟钝。

  人和人见第一面有时候就会分出高下,反正他在裴仙楼旁边有种孙猴子见到如来佛的那种谨慎感。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出身裴家,更因为对方本身那种深不可测。

  但李宣玉,他没感觉吗?

  他不会感觉吃不下饭,不会感觉得小心谨慎?

  大概是傻大胆吧。

  在他行哥跟前就无法无天......

  到最后也只一个念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怎么没早遇见。

  连翩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傻大胆挂上了勾,和裴度等了没几分钟,经理请他们去了最好的位置。

  临窗。

  夜色霓虹晃人眼。

  自己人到底不一样,很舒服的一餐饭

  就是难免再撒个慌。

  在裴度问连翩到底喜欢沈拂行什么的时候,连翩道:“不知道,就是喜欢,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这谎不撒不行。

  虽然心理上来说,连翩和裴度更亲近。

  这亲近成分很复杂。

  他们一见如故的友情,裴叔叔和家里老太太的交情.....

  而沈拂行。

  看在对方给他分享过坎坷爱情的份上,交了心,勉强算朋友吧。

  不过再亲近,连翩也不能私自将他和沈拂行的真正关系告诉谁,这无关交情,纯粹的操守问题。

  裴度觉得有些棘手。

  他没喜欢过,也没和谁在一起过,完完全全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但书没少读,事也没少经历。

  只心道喜欢一个人要能说得出喜欢什么还好,说不出来,那大概是天生的吸引,

  换句话说就是栽了。

  像他,虽然和沈拂行有点亲戚关系,但看连翩更顺眼。

  这便是天然的情绪,很难被改变。

  感知到裴度的目光,认真吃饭——虽然不饿但味道好的话还是不介意再来一顿的连翩抬眼,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裴度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眼波很柔和。

  这种柔和连翩感觉到了,更感觉对方好像将他当做被投喂的小动物,或者需要照顾需要呵护的比较柔弱的一方。

  感觉挺新鲜,挺受用。

  很给面子的将夹过来的菜都吃了。

  出来已经是十点多。

  连翩问裴度住哪儿:“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再逛园子?”

  京市冬天还挺冷的,夜里更冷。

  园子里虽然灯火不缺,但夜太深的时候确实感官差了点,而且也不急于这一时么。

  裴度在京市资产颇为庞大。

  住的地方多了去,就是园子也更是不缺。

  之前逛园子的话不过是借口,否则沈拂行走了,留连翩一个人......

  随便一处房产,或者直接酒店。

  话到嘴边,目光落在青年白莹莹的耳垂上。

  男人,性和爱是能分开的。

  也许沈拂行对连翩没那么喜欢,但没那么喜欢不代表不会做些什么,尤其连翩当真出众至极。

  只是连翩今日愿意,明日说不定就会后悔痛恨。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跟真正能珍惜自身的人在一起才好。

  思绪很快,面上却从容。

  挪开视线,沉吟道:“暂时没定,之前在沈家,但我在他们倒不方便,其他房子没来得及让人生收拾,不然就酒店......”

  说着眉宇微蹙。

  连翩很理解对方不想住酒店的想法,他不就是因为这个硬薅的园子么,至于沈家,不至于没地方住,但在人家家里到底不方便。

  一个念头骤然升起。

  直接就说了:“我住园子的东厢,西厢空着,收拾的很干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先住那里,明天逛园子也方便。”

  没贸然邀请人家一直住,裴家家大业大,找人收拾个房子太方便了。

  至于沈拂行那里。

  他一个冒牌男友都可以住园子里,看沈拂行对裴仙楼的尊重,想必就更可以了。

  算准了的事,裴度自然答应。

  两人就一块儿回去了。

  管家都愣住了:少爷的男朋友带了个很出众的男人回来,还是大晚上,还要人留宿在这里!

  他也不想想歪。

  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太登对,让人不由自主的......

  婉约道:“少爷不是和您一起出去的吗,他晚上还回来吗?”

  连翩:“拂行应当不回来了,这是拂行的表哥,姓裴。”

  管家一颗心落了地。

  裴家,他知道。

  匆忙忙的安排去了,之前少爷说过,李小少爷在这里和他在时要一个样。

  天也晚了,连翩和裴度各自安置。

  一个院里。

  连翩让裴度有事就给他打电话,或者直接叫他也行,几步路的事,方便的很。

  而后联系沈拂行。

  没打电话,发信息告诉他裴仙楼今天晚上住这里,算是报备,而后又问是不是华清歌出事了,有需要就叫他。

  看到连翩的信息时,沈拂行正在华清歌的病床前。

  手术做完了。

  华清歌一条手臂骨折,断了两根肋骨,脑后有个肿包,万幸的是不严重,医生说后脑的位置受伤严重的话会要命。

  这是严重的伤,

  还有其他挫伤等等。

  这是被好几个人围殴才导致的伤。

  沈拂行已经想好了怎么为华清歌讨回公道,这会儿冷静很多,直接将电话拨过去。

  对连翩,没必要瞒着了。

  简单说了经过,最后拜托连翩照顾好裴度。

  没想到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原著中华清歌也经常被欺负,就好像有那个招灾体质一样,很多人看他不顺眼。

  但每次沈拂行都能及时赶到,还从来没有......

  连翩不禁想,也许是他的出现让剧情出现的了偏差。

  尽管并非故意,但也让人有些内疚:“好好照顾他,其他的事有我,你表哥很好相处。”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

  沈拂行:“宣玉,对不住,今天晚上的事瞒不住,回头你可能......”

  话没说尽,但连翩明白的很。

  他是沈拂行的正牌男友,才刚承认的,结果回头沈拂行就丢下他去英雄救美去了。

  回头多得是人嘲笑他。

  连翩道:“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要是被骂几句我能多条命,那我愿意被人骂一辈子,放心。”

  沈拂行:“好。”

  连翩听他声音沉沉的,还有种冷厉在,知道是华清歌的事彻底将他惹毛了。

  但人太激动难免理智不够用,容易坏事。

  提醒了几句:“华清歌和我们不一样,你......”

  沈拂行:“我知道。”

  和聪明人沟通很容易,连翩没再多说。

  沈拂行挂断电话,看着昏迷的华清歌发呆,偶尔华清歌眉头蹙起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他就会在他耳边说他在,不要怕。

  这很管用,华清歌会重新放松下来。

  卫天应拎着吃的进来,看到的就是沈拂行痴汉一样盯着人看的样子。

  叹口气。

  到底该提醒的要提醒:“行哥,吃点东西,监控录像我看了,除了陈五,其他那些一个都跑不掉,交给我就行。就是伯父那里......”

  不处置陈五,是因为陈五现在还在手术室呢。

  至于其他附庸陈五的那些,都是小喽啰,一只手都能摁死。

  过去这些年兄弟两个常常互相帮衬,这种事甚至连道谢都不用。

  沈拂行视线还落在华清歌脸上,淡淡道:“审问清楚再动手,谁戳他一指头就断两个指头,打他一巴掌,废了那只手......”

  卫天应一颔首:“知道。”

  沈拂行:“我爸那里,我会去交代,天应,我不想等了。”

  原本想等个两情相悦。

  原本还抱着那点可笑的自傲和自尊,毕竟多少年都是众星拱月,别人的看重他不在乎,但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被一再暗戳戳的推开,恼羞成怒也罢,不可置信也罢,就端着了。

  这次,他不会再放开他。

  卫天应听明白了,心头一缩。

  这条路不好走。

  主要是华清歌实在太弱,不仅出身弱,心态也弱。

  如果有个强韧的神经,有他行哥撑着,在这圈里横行霸道也没问题。

  结果......

  心绪复杂,想起笑眯眯叫他小卫的漂亮青年,忍不住问:“那李宣玉呢?”

  沈拂行:“我心里有数。”

  卫天应也不知道这心里有数是个怎么有数,只是提醒他:“他人不错,最重要你表哥很喜欢他,悠着点。”

  意思是哪怕要断,手段要柔,免得后患无穷。

  现在看,他行哥对李宣玉没那意思,但李宣玉那里什么都替他行哥包揽了,做戏做到这份上,让人瘆得慌。

  不会是个小情种吧?

  当天晚上,卫天应留在了医院。

  照应着。

  免得沈父突然杀过来,又或者陈家人找过来,一个人分身乏术,再让华清歌稀里糊涂又被伤害。

  不过沈拂行到底没用卫天应守着。

  在和他爸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后,就在病房里不肯挪窝了,直到华清歌后半夜三点醒过来。

  沈拂行眼睛都熬红了,微眯了一下。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华清歌睁开眼就见沈拂行仰靠在椅子上,眼睛闭着,身上衣服还有血,疲惫中透着冷厉。

  这样的沈拂行很陌生。

  他认识的沈拂行整洁高贵骄傲,不打人,偶尔抽烟,笑起来脸颊一侧还有个酒窝。

  不是暴躁又血腥,烦恼又惆怅的。

  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才让这个本应该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染上尘埃。

  沈伯伯说的对,他只会带给沈拂行灾难和痛苦,乃至旁人的鄙薄,那个姓陈的见了沈拂行那么怕,可背后却那样鄙夷。

  一切都是因为他。

  华清歌以目光贪婪描摹着病床旁男人俊美的五官,看的眼睛都酸了也舍不得挪开。

  直到对方睫毛微颤。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那样磅礴的爱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漠然。

  沈拂行骤然惊醒,见华清歌醒了精神就是一振:“清歌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华清歌没受伤的那只手。

  华清歌哪哪儿都疼,做不了大动作,但最大限度的往后缩了缩:“你走!”

  他声音不大,嘶哑,但很冷。

  从来没对沈拂行有过的冷漠和惧怕,还有厌恶。

  沈拂行只觉心口被插了一刀,用尽毕生的温柔态度:“你别怕,我是气他伤害你才打他,我不会那样对你,”

  监控卫天应给他看了,他那时候失控了,确实很吓人。

  而华清歌一向胆子很小。

  看着眼前人苍白的面容,沈拂行心都疼。

  原来人真的会心疼,那种闷闷的疼,让人慌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一切尊严、面子、骄傲.....

  什么都不重要。

  握住华清歌想要抽走的手:“清歌,我们在一起好吗?我喜欢你,不......比喜欢多的多,我爱你,见你第一面我就心动了.....”

  他亲了亲华清歌的手指:“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你别怕我,是我怕你才对。你轻易就能要了我的命。”

  看到他出事,那一刻,他心脏都不会跳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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