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翩这一觉睡的很沉。

  没做梦。

  窗帘没拉, 外面光色柔软,已经过了太阳最烈的时候。

  床尾放着叠整齐的衣服,穿了衣服洗了把脸,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往浴室里绕了一圈。

  因为他睡着, 佣人没进来。

  浴室还是裴度离开前的样儿,衣服一部分委顿在地, 一部分挂在浴巾架子上。

  认出挂在架子上的是自己的衣服, 连翩顿时心跳漏了几拍。

  外面客厅, 裴度坐沙发上看书。

  心有所感似的回头,见连翩出了门正站那儿看自己, 眼睛明亮皮肤色泽饱满,俨然精神状态极好。

  就是有几分踌躇的样儿。

  两人对视。

  犹如新婚第二日羞怯面对昨夜的过分亲昵,有种说不出的想寻什么东西盖住脸的冲动。

  连翩被睡前的记忆攻击。

  早已消弭的电流似乎卷土重来,腿软的感觉也如影随形。

  尴尬或者别的什么。

  还退无可退.

  但他惯会做戏, 面上并不会泄露太多。

  直到裴度牵着他的手去餐厅。

  一如从前相处, 除了手指细细捻着连翩的指腹:“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 晚饭后我们出去走走, 免得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晚饭后,夏日拉长了的黄昏不冷不热, 正适合出游,

  两人并肩绕过一重又一重回廊。

  手还牵着。

  想起过年时生病发烧的事, 连翩问裴度:“那天你背了我很远, 绕路了?”

  很多细节因为关系的变化重启。

  裴度承认的很痛快:“我想一直背着你, 走累走困不管怎么样都不放开。”

  他不是多情的长相。

  很多回答也都不是说情话。

  真情实感, 带着行走到今时今日岁月赋予的硬朗坚实, 砸的人心头滚烫。

  连翩冲他张开双臂:“走不动了。”

  他被抱到廊中坐椅上,在裴度背过身后抱着人脖颈倾上去,能闻到裴度发间洗发水的味道,和他的一样。

  有种气息交融的错觉。

  最开始谁也没说话。

  裴度一只手就很轻易的能让连翩稳稳的待在他背上,攥着连翩在自己眼前晃的手送到嘴前,轻咬了一口。

  连翩:“人肉是酸的。”

  裴度:“不酸,哪里酸,我尝尝?”

  左右逡巡,连翩咬了一口裴度的耳朵:“酸的!”

  沸腾的血液自耳廓开始蔓延,像岩浆般灼热又不受控制,裴度站着不动了,过了几秒钟才继续往前走。

  只有气息变沉的微妙变化。

  连翩感觉到了点,老实不动了。

  裴度托着他往上掂了两下:“不动你。”默了默又加了一句,似乎咬牙切齿:“等你好了的!”

  下颌抵在人肩膀的连翩,在他耳边“唔”了一声。

  走了两个回廊连翩要下来,裴度没让:“不累。”

  而且这样安全。

  要腾出手来,怕自己刚说的话会不作数。

  像饿了很多年,背上的人是最对他胃口的小点心,香甜的魂都被攥过去了。

  连翩说起过去的事,算是个交代。

  提起和江揖的假订婚,也说和谢燕归只是因为谢风泉的临终托孤,他和他们都没什么。

  感情或者其他,都没有。

  裴度也交代自己。

  说裴家当年的动荡,说连老太太的援助,没好意思说再往前野狗一样占街头,从小混混到大混混的事。

  说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湖边。

  挺大的湖,落日熔金,荷叶擎着白色、粉色的荷花。

  连翩看到船:“我们去坐船?”

  裴度自然应他,到拴着船的小码头才将人放下,去解拴着船的绳子。

  连翩往湖面上看,湖水深蓝,看着挺深,问裴度:“哥——你会游泳吧?”

  他会,但不多。

  原本就是怕裴度累着,找借口不让人背了。

  裴度说不会。

  连翩就说今天太晚了,要不改天在划船,找会水的人看着,或者穿着救生衣,总之安全第一。

  说着安全的事,又贪恋波光粼粼的美景。

  发梢在夕阳下染了一层淡金,像一只贪玩又怕水的猫儿。

  裴度不再逗他,先上船,又伸手邀他:“会游泳,以前在外面江里玩过,过来,我接着你。”

  连翩看到他眼里的笑意,也笑。

  手递过去。

  裴度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却揽着他的腰,直接将人在肩上扛了一下才放到小船合适的地方。

  轻飘飘的扛起放下。

  像托着一朵花一片叶子。

  看连翩坐稳了才去解木桩上最后一圈绳子。

  上身穿着黑色短T,动作将,隐约能看到肌肉活动的轮廓,不贲张但充满力量。

  连翩偷眼欣赏,既眼馋又觉出更深的压力。

  在裴度看过来时又移开目光。

  装模作样的欣赏美景,但这风景的确迷人,很快就看的专心致志。

  直到船行到水中央,在荷花群里。

  裴度伸手折下一朵半开的荷花,往前弯腰递到连翩面前。

  花比远看要大很多,几乎遮住连翩整张脸。

  花瓣缝隙中,连翩看着裴度俊美利落的面容,还有目光里专注而爱恋的神色。

  动作比脑子快半拍。

  没接花,手搭在裴度的肩膀,借力半仰亲了裴度一下。

  裴度面朝着西边,眼睛里有落日的余晖,又像着了火,连翩察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迷离又紧绷的气氛。

  裴度俯身,一手半抚半攥住连翩的下颌,像猛兽压住漂亮的猎物。

  花还在两人中间。

  低头咬到一片花瓣,让那花瓣在连翩唇齿间破碎。

  等到一切结束,荷花早飘零到远处,小船也远离了最开始的那片荷花丛,到了另一片更茂盛的花海。

  宽大的叶子,半人高的径支着大大的花头。

  小船陷入其中。

  白色的衬衫变成了小小的地毯,裴度问被自己揉搓到微微发抖的人:“冷了?”

  有点凉,但不冷。

  天空昏暗下去,荷叶的深绿变成墨绿,遮盖出一片让人壮胆的空间。

  连翩摇头,轻轻的喘.息了一声。

  裴度笑了下,并不斯文,甚至带着极度雄性的野蛮,再度埋首。

  连翩抓着他的衣襟,头仰着,露出脆弱的脖.颈,很小的刺痛,数不清也说不明白的渴.求。

  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

  他体力不济,半悬空很考验身体素质。

  裴度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往后一带两人位置就颠倒过去,连翩解开衣襟的衬衫在夜风中衣角轻拂,乍一看像一只白色的鸟。

  裴度托着怀中人的后脖颈,作势咬住他咽喉,那是很轻的力道,但又似乎强有力的灵魂纠缠上去,结成不能挣脱的网。

  仰面看着连翩汗涔涔的脸,低声叹息:“捉住你了!”

  连翩手指用力,如愿看到裴度呼吸骤紧,得意的垂眸看他,心道他也抓住了好大一条鱼。

  得意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后来还换了手。

  最后到底累到奄奄一息,还记得为什么出门:“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失眠了。”

  裴度失笑,在月色下将船划了回去。

  他抱着自己捉住的白鸟回了巢穴,抄的近路,直接进的卧室。

  问他:“要一起洗吗?”

  连翩艰难的摇头,到浴室后还反锁了门。

  里面已经收拾干净。

  草草冲了下衣服和裤子,感谢夜色的遮掩,在水流落到胸口时禁不住“嘶”了一声。

  有些画面只一鳞半爪就让脑子烧的慌,他甚至不敢看。

  裹好浴.巾才出去。

  裴度等在门口,一把抄起他放回床上,这才进了浴.室。

  连翩看看超大的床,去衣帽间穿了内.裤又套了睡衣睡裤,想了想又替裴度拿了一套。

  这房间他们两人的东西都有,半点不差。

  有些恍惚。

  好像他和裴度已经在这里共同住了很久很久......

  裴度没准备在这里睡,但黑色的大床上,穿戴整齐的,头发乌黑潮湿,皮肤白的像玉一样的心头肉,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这谁走的了。

  尤其床尾的睡衣,像是无声的邀请。

  知道连翩的注视也许是因为他只在腰间粗粗围了一圈浴巾,并不惮露出自己所有能炫耀的东西。

  知道有些人爱看。

  床尾那里只有睡衣没有内.裤。

  裴度去衣帽间,出来后少了浴巾多了内裤,再就多了吹风机。

  也再没穿。

  问连翩:“好看吗?”

  连翩视线还在手机上,被他盯的受不了,含混的点头。

  裴度给他吹头发,末了还胡噜了一下脑袋,亲了亲他额头:“我喜欢你看我。”

  事实证明,裴度的分床睡理论很有道理。

  但道理并不一定会被启用。

  这一觉连翩睡的很沉,睡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洗了一次澡,这次有人帮忙,困倦战胜了羞.耻,又或者他适应力惊人。

  微弱的清醒让他征求衣冠整齐的需求。

  这件事没有得到回应。

  也许得到了。

  在他被困在热而坚实的臂弯,抱怨两句“手疼”,得到按摩后满意的睡了过去。

  意识晚于躯体沉睡。

  模模糊糊中想,这也太快了。

  这一天太快了。

  不是抱怨。

  他很满足 ,也很安稳,是梦中最渴求的那种安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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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本开《猎玉》,冷清仙男和强势糙汉,求收藏, 预计这个月会开,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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