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洲走到喷泉边,乐队演奏完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一个女孩在整理琴盒,见一个陌生人突然走过来,她紧张地忘了手里的活计只呆愣愣地瞧着这位英俊不凡的男人靠近。

  谢承洲在喷泉边刚站定,餐厅经理就小跑着过来,看到女孩后粗暴地将琴给它一股脑塞进盒子里,然后不顾她的惊呼将人提溜起来往远处推。

  做完这些,他讨好地凑上去,陪着笑脸问:“谢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谢承洲目光微冷,“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餐厅经理听了一段耳麦传送来的讯息,说:“好像不欢而散了……”

  “是么……”谢承洲视线落在喷泉上,因为站得太近,还有细小的水雾落在他身上。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盯着池水里那轮破碎的弯月许久不说话。

  经理更加诚惶诚恐了。

  谢承洲站了一会儿,离开前对经理提了一句,“餐厅环境有待改善。”然后走了。

  他快步朝停车场走去,司机恭敬地为他打开后车门。

  谢承洲刚坐定就给蒋震明拨了个电话,对方还在女朋友的温柔乡里徜徉,看到衣食父母的夺命CALL,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蹦起来,严阵以待的模样和工作时间没什么两样。

  “叫星锐的人对孟氏松口。”

  蒋震明想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星锐是哪家,早八百年前就被自家老板私下收购的公司,只是外面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他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却觉得奇怪,要知道星锐和孟氏这几年的生意往来虽然规模很可观,实际带来的回报率并不理想,孟氏那边贪心不足,胃口越来越大,和趴着吸血没什么两样。

  谢承洲很早之前就看对方不顺眼,这次高层出事,他也顺理成章地有了借口单方面终止了与孟氏的合作。

  好端端的怎么又反悔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听到谢承洲提了一个要命的问题,“给谢冲书物色人的事怎么样了?”

  蒋震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年终奖仿佛是个负心汉正朝他挥手告别转而投入别家怀抱,“有点眉目,只是冲书少爷那边……”

  “他拒绝了?”谢承洲的语气听不出变化,但凭借对他的了解,对方现在心情一定极度不美丽。

  蒋震明希望现在能有个外星人抓走他一起逃离地球,让谢承洲到老死都找不着自己。

  虽然他早就抱着给谢冲书当龟孙子的决心,奈何郎心似铁,他都把姿态摆那么卑微了,对方还是大摇其头,坚决不去,活像他是在逼良为娼。

  “他要是再拒绝就告诉他,不想去就立刻带着对象来见我。”

  这不是想做公爹想疯了就是另有隐情,蒋震明内心吐槽。

  挂了电话他立马躺倒,女朋友偎过来,他也只顾着想心事没空搭理。

  想了半晚上,直到凌晨他一下子坐起来,惊呼道:“原来是这样!”

  女朋友烦不胜烦地锤了他一记铁拳,“有完没完?原来是怎样?”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他眉间一点朱砂。”

  女朋友一脸懵逼,“近期播的狗血剧?”

  “父子阋墙究竟为哪般。”

  “新老娘舅?”

  “都不是。”蒋震明感到很疲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都挡不住,如今老板疑似摩拳擦掌抡着锄头准备撬墙角,他这个狗腿除了配合还能怎样呢?

  他烦躁地将被子盖过头顶,心里只有蓝颜祸水和妈卖批两个词反复轮播。

  ***

  这几天前台总是打内线给康琪告诉她有人给小孟总送了东西。

  对方几乎天天来,有时候是便当,有时候是甜品咖啡,甚至是一把伞。

  康琪拎着长柄伞来到办公室,伞尖往地上一点,孟辰安还以为她扭伤了脚正拄拐。

  “你做什么?”

  康琪指了指窗外,“外面在下雨。”

  “我知道在下雨,但你把伞拿进我办公室是什么意思?”

  将伞斜靠在办公桌旁,康琪冷哼道:“有人担心您办公室漏雨,这不贴心地送了伞来,我看干脆过几天让集团招标,让这小子派个泥瓦匠来竞标修屋顶。”

  孟辰安看都不看雨伞一眼,“招标就不用了,你不如叫采购部门买上十来个盆给我接漏水,你负责端着。”

  康琪立刻绷紧了皮不敢再开玩笑,而是说起了正事,“星锐也是奇怪,之前那么横,铁了心不再往来,一夜之间态度大转变,不会是有猫腻吧。”

  这事集团高层还专门开会讨论过,虽然看法各不相同,但因为目前形势不乐观,导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管理层觉得星锐这条线不能断。

  “先看看再说。”孟辰安暂时未表态,星锐那边约了集团的人聚一聚,几天前叔伯那边就开始准备这次会面,对方嘴上只说是小聚放松放松,实际要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这将是至关重要的一仗。

  康琪离开后,孟辰安继续工作,到下午两三点,外头狂风大作,雨点疯狂的拍击声在他身后被无限放大,整栋大楼都在细微晃动。

  孟辰安揉了揉酸疼的眉心,起身想去接一杯咖啡,因为还在想报表数据,脚底被绊了一下才察觉雨伞的存在。

  长柄伞横在地上,如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孟辰安烦躁地踢了一脚,直接跨了过去。

  他喝着咖啡回来的时候,发现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这几天孟辰安的黑名单里躺了好几个这样的号码,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除了短信偶尔还会有来电,响两声就断了,似乎在验证自己是否被拉黑。

  短信的内容只字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谢冲书像是得了失忆症,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时候那种自说自话的模式。他每天会分享很多自己的事,鸡零狗碎什么都有,连一天喝了几杯水都要献宝地向孟辰安汇报。

  孟辰安搞不懂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到底是什么放任了他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

  和星锐的会面地点选在一家私人会所。

  孟宏昌亲自出马,带着心腹和几个高层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去之前还破天荒地叫上了孟吉和孟辰安。

  孟辰安旁听了一上午,发现星锐新上任的老总态度很奇怪,他并不应答所有试探性的问题,虽然和之前判若两人,却也没有完全放下芥蒂,像是故意吊着他们,滑不留手。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屡次将话头递到自己这边,问他的看法,没过多久,叔伯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了。

  孟辰安怀疑这个老总是故意的,但看他目光神情又真挚的不行,不像存心挖坑给自己跳。

  中午吃完饭,孟宏昌提议去打斯诺克消食,孟辰安并不擅长,就找了个理由躲了出去。

  星锐老总的侄子追了出来拉着他要去茶室下西洋棋。

  孟辰安推脱说自己不会,可对方热情过了头,“象棋,象棋总会吧。”

  两人来到茶室,这边环境比起会所的其他地方更加幽静,每一间都用花格或  者屏风半隔开,保障了客人的隐私。

  没想到对方是个臭棋篓子,下了两盘,孟辰安默默评价他为人菜瘾大的典型代表。

  中途他去了趟洗手间,路上看见一个侍应生引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进来。

  女孩挎着限量版包包踩着小高跟,衣着、妆容无可挑剔,看得出来家世很好。

  孟辰安没放在心上,从洗手间出来就原路返回,刚才的那个侍应生正带着另外两个人端着茶点往之前的包厢走。

  有个人不小心将门口的屏风撞歪了稍许,露出里面对坐的年轻男女来。

  孟辰安愣住了,只因其中那个男的是谢冲书本人。

  侍应生很快将屏风摆正挡住了视线。

  “真是郎才女貌……”

  “很般配,那个男的真帅……”

  侍应生从旁边走过,窃窃私语的声音精准地钻入孟辰安的耳朵里。

  他回到茶室,臭棋篓子还在研究棋盘上的战局,眉毛拧成了麻花也无济于事,他哀叹一声,讨饶道:“孟总,我服了,不下了,不下了,再输下去我要抑郁了。”说完扔了棋子去找他叔了。

  孟辰安捡起棋子,自己和自己厮杀了两盘,最后又觉得索然无趣。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早上出门前谢冲书的短信比什么都准时,上面说了一堆今天天气很好的废话,压根没有提到半个字关于相亲的事。

  孟辰安往前滑动屏幕,前两天的短信同样没什么内涵,某天半夜还发来一段说想他的肉麻话,疯得不轻。

  他顺手一点,黑名单里又多了一号种子选手。

  ***

  谢冲书感到人生无望,他搞不清谢承洲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会让蒋秘书给他安排相亲,他拒绝了几次,对方竟然还阴阳怪气地说如果不去,今晚就给谢承洲空出行程好方便他带人见家长。

  他私下腹诽,不是老早见过了嘛。

  如今人还没追到,自己正从死刑向死缓努力奋斗,还没见到大的成效,就被逼上梁山去相亲。

  相亲的对象是位富家千金,外表、谈吐都不错,目前也在S市念大学。

  女孩子脸皮薄,他又碍于谢承洲的面子不好让对方难做,全程他们只简单聊了些不轻不重的话题,这位小姐性格比较腼腆,从进来开始脸上的红晕就没有消退过,谢冲书更不敢说一句浑话,茶水喝得撑饱了胃,舌头都快失灵了,才勉强结束了这趟折磨人的经历。

  他打了个孟辰安的电话,结果发现苦苦坚守了几天,本以为希望再临的号码竟然又又又又又被拉黑了。

  回去的路上蒋震明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拨了过来,让谢冲书烦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对方像个东家长西家短的旧社会媒婆叽叽歪歪了半天,还恭喜自己那位千金对他的印象很好,让他再接再厉,语气激动得恨不得今晚就能见证他俩领证入洞房。

  谢冲书满肚子牢骚和火气,这次也硬气了一回,张口就带了刺,根根例无虚发回敬到对方身上,“蒋秘这么能干,为什么谢叔叔还是单身?谢叔叔这个年纪了还没有二婚的打算,我怎么想都觉得是蒋秘还不够努力。”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蒋震明那个气啊,他坏心眼地想,你小子今天的嘴硬迟早换来明天的眼泪,本来还觉得你可怜,现在我不这样觉得了,该!回头等着瞧!老子现在就开着铲车替我老板把你房子带地基一块儿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