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次得到傅息年的消息,大概是分手后半年,又或许是一年。

  总之那几年桑濯日子过的颠三倒四,父亲病逝丢下一堆外债,母亲伤心过度也住了院,他从未体会过这种睁开眼要钱闭了眼也是钱的日子,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

  好在现在回想也并不觉得多么苦,除了他爸再也回不来,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

  那大概是在一个午后,那天阳光很好,因为当时桑濯的心情也很好,他刚完成了一个大单子领了酬劳,母亲身体也渐渐转好,他准备去医院接人。

  开始勤俭节约的他自然是出租车都舍不得叫,一边查着路线一边去找站牌,他便是在站牌前听到了傅息年的名字。

  时隔大半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听到熟悉的名字,他还以为自己被晒出了幻听,直到更多的喊叫声传入耳中,他回头看到了簇拥在广场上的人群,同时也看到了另一侧扯得长约十几米的横幅,那上面的人和名他都再熟悉不过。

  看到这一幕时错乱是有的,但桑濯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有些人,无论在哪里,都挡不住其本就拥有的光芒。

  傅息年便是如此,即使他小气奸诈,即使他嘴硬心狠,即使他不喜欢自己,但桑濯是个天生坦诚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份坦诚,却让他看着人群的中心只想逃离。

  纵使他只需要往前两步便能看到对方一个衣角,看一看许久不见的人有没有过得更好,他还是选择转身离开。如今这般,他们着实没有再见的必要,只能平添闹心。

  但他几年前能拍拍衣角走得潇洒,今时今日却做不到英勇跳车。

  违约金真的不是一般的高。

  “你这些年……”车厢里漫延的沉默中,傅息年又出了声。

  方向盘旁的对讲机却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听得到吗两位老师?你们是不是忘记开摄像了?”

  傅息年:“……”

  桑濯率先反应过来,拿了对讲机回道:“收到老师,我马上检查一下。”

  然后他放了对讲机去看一旁的摄像头。

  不需要检查,开关也很好找,开之前桑濯看了一眼驾驶座的人,驾驶座的人也正好在看他。

  桑濯收回目光有些紧张道:“看路啊你。”

  “先不要开。”傅息年看向前方道路开口。

  桑濯按在开关上的指尖蜷缩一下,煞有介事拿出了节目组的规则:“傅老师,嘉宾是禁止镜头下私自沟通的。”

  傅息年沉默片刻,继续道:“好,那提前告诉我一下你这些年在做什么没关系吧?”

  桑濯:“这也是属于……”

  “从公平性来讲,这并不是违反规则。”傅息年道,“这些薛风都知道吧?”

  桑濯:“……”

  “更何况节目组也答应了提前公布,并不会对节目的录制造成任何影响。”

  真的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合情合理呢。

  被说服的桑濯放弃挣扎,靠回后座,说几句也没有什么。

  “没什么好听的,”他语调平缓开口,“我没有去大学报道,这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这块料,后来就跟着别人到处跑到处拍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呼伦贝尔、龙脊梯田这些地方吗?这些年我都去过了。”

  说着话的桑濯眼中染上了亮光:“还有好多地方,大山荒漠、弯道冰川……镜头里呈现出的都不及其十分之一的美,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给你看一眼我拍的冰山落日,那叫一个漂亮,有时间一定要再去一趟。”

  “好啊。”旁边人出声应道。

  自觉说太多的桑濯住了嘴,清清嗓子:“基本就这些,我现在和人合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算是职业摄影师……可以了吧?”

  傅息年没说话,反而是旁边的对讲机又尴尬响起。

  “喂喂,那个两位老师,摄像是不是还没弄好?需要帮助吗?”

  桑濯再次拿起:“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说完他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抬手给摄像开了机。

  开了摄像后,两人之间便彻底陷入了沉默。

  傅息年不知道在想什么,桑濯是实在没话说,他的演技在刚上车时便已经发挥到极致了,现在让他接着演,他不会。

  车厢里沉默继续漫延,桑濯盯着窗外继续出神。

  让他和这人化干戈为玉帛他是没打算的,要他说两人最好的结果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往来是无法避免,其他的就不必了,尤其是在对方承认已经有了“目标”的情况下。

  这个“目标”……说实话桑濯对其真实性存疑,本来了解便不算透彻,分开多年,他现在更看不穿这人想干什么。

  他也不想看太明白,他们还是离远些好。

  可接下来半个小时桑濯却完全没能做到自己“离远些”的决定,在超市门口节目组给了两人GoPro,要求两人尽量一起入镜。

  于是桑濯便只能发挥自己剩余的演技和傅息年一起“相敬如宾”地逛了半个小时超市。

  “桑老师喜欢莴苣吗?”

  桑濯:“……拿点吧傅老师。”

  演戏还是得看影帝啊,他才不信对这人的智商来说会不记得他喜欢吃莴苣这件事。

  演了半小时,在回去的路上,桑濯被半路搅乱的大脑重新恢复了运转,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未完成的任务。

  距离个人才艺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还没想好表演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下句是什么来着?”坐在副驾驶的人忽然出声。

  以为会继续一路沉默的人眼尾轻挑,出声答:“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哦,”桑濯恍然,默默嘟囔了两遍记下,又道,“然后呢?”

  “岑夫子,丹丘生……”

  于是两人背了一路的《将进酒》。

  这也不怪桑濯就近利用一下这位“好学生”,他自己说了要帮他想才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回到小屋后两人受到了众人的热情迎接。

  “备演太投入我都不知道你们出去,你们都准备这么快的吗?”薛风一边从桑濯手上接过东西一边问道。

  桑濯正想说他刚临时抱佛脚准备好,另一边傅息年接过桑濯另一只手上的袋子出声:“也没有很快,只是正常速度。”

  薛风:“???”

  桑濯则看向傅息年手中的袋子,觉得他似乎有病。

  本来两人是站在后备箱拿了东西往外递,这人放着后备箱的那么多不拿抢他手上的,这是什么毛病?

  对上桑濯不满的目光,傅息年回以镇定一句:“桑老师背诗的速度还是挺快的。”说完拎着两大袋东西抬步进屋。

  桑濯:“……”

  莫名其妙,他记性好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薛风若有所思:“没想到这傅息年……还挺谦虚?”

  桑濯拎着最后的两兜菜进屋:“谦虚个鬼。”明明是有病。

  午餐吃了顿好的,他们的晚餐相对便简单了些,用餐地点移到了楼上的天台,天台上装饰着明亮的夜灯一闪一闪,夜灯中间是个简易的小舞台,今晚的才艺表演便在这里举行。

  “我们先来。”沈梁身先士卒举起了手,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高脚椅放在舞台边,抬手调着立麦的高度,似乎是准备唱歌。

  然后众人便看见一旁的傅息年拿了一把吉他过来,在舞台边的高脚椅前坐下。

  众人疑惑,还能有双人节目?

  吉他声响起,悦耳的节奏里,疑惑什么的很快便忘了。

  沈梁的声音很好听,平时嘻嘻哈哈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实影视剧里的沈梁也是妥妥的男神音,低沉中带些沙哑,唱起歌来很有质感,唱起情歌还有些迷人。

  餐桌前的众人随着歌声晃动着甚至挥舞着手臂,风头好像一时间全被前面的沈梁夺走,舒缓悦耳的配乐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安静坐在高脚椅上的男人甚至还被沈梁挡了半张脸。

  默默摇晃着脑袋的桑濯却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多年如一日的那张脸,还有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对此桑濯一向评价为——装逼。

  但,也确实帅。

  帅气这种东西即使是挡住了半张脸也还是能从别的地方跑出来,沉浸在歌声里中的众人并没有留意到,嘴里夹着一块牛肉的童柯望着傅息年的方向脸色红红,差点忘记了咀嚼。

  “那个,”结束演唱的沈梁拍拍手出声,“考虑到我们两人的职业,单人表演对大家似乎不太公平,便一起来了,大家打分时分开就好,记得给我这个主唱高一点,谢谢谢谢。”

  对于这个猛地一听十分厚脸皮仔细一想还是十分厚脸皮的说法众人哈哈一笑便也没有深究,只以为是节目组的意思,不过这样一来其他表演者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连刚刚一直在说好紧张的童柯都主动提出要第二个上。

  童柯表演的是一段舞蹈,现代舞,虽然他今天穿得衣服略显宽松,但一招一式中仍可看出其基本功相当扎实,现场的气氛在对方一个一字马中到达了欢呼的高.潮。

  “牛啊!”

  “这个好,漂亮!”

  欢呼声中也飘荡着饭香的中控室里,在回放中找到想要的素材王希出声:“后期这一段放沈梁那话后边。”

  视频里只有短短几分钟,但也足以说明,傅息年和沈梁的合作分明是傅息年主动找人提出的,虽然不知对方这一出是真的为了“公平”还是单纯不想一个人,但放进去总没错。

  据他所知节目之前便有人磕傅息年和沈梁的cp,如今两人凑到一起,不澄清下难免会有人认为是节目组为了流量故意炒两人cp,以此来质疑节目的公平性。

  这年头做综艺,不得不小心呐,尤其是谈恋爱的综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