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津头还埋在薛流的肩膀上, 听到旁边吃痛又快乐的吟讴戛然而止,身后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项兰女士一脸懵圈地走向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叶津在内心短暂地喊了一声“不好”, 脑中迅速地组织应对方案, 薛流倒是不以为意,晃了晃叶津的胳膊,示意两个人站起来。

  “你们……”项女士提着小香风包包, 一身褐色的法式套装,年近六十的人, 保养得跟四十岁差不多,容貌端丽, 依然是个美丽的女人,眉眼中能看出薛流和薛漱的影子。

  项兰的食指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为了方便量体温什么的,薛流的穿的是疗养院的病号服,对襟扣扣子的那种像睡衣一样的衬衫。他起身的时候, 扣子被扒拉了两个,往左扯开, 锁骨的远端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项兰的目光落在的那个牙印上。

  “你是谁啊……”项兰用力地眨眼睛, 不敢对此情景做出任何猜测。

  项兰身后的薛漱似笑非笑, 双手插进口袋,把脸别向别处,等着那边的人打破尴尬。薛漱身后还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看样子像薛漱的属下。

  “伯母您好, ”叶津已经调整好思路, 跟项兰打招呼, “我是薛流的同事, 叶津。”

  “同事啊……你咬流流干什么啊?”项兰走近薛流, 半信半疑, 帮自己儿子扣起了扣子,薛流叉腰憋笑,憋得肚子疼。

  叶津狠狠瞪了他一眼。

  “哦,伯母,是这样的,薛流他嗓子疼,我咬的是中府穴,是肺经的募穴,帮他泄热止痛。”叶津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娓娓道来。

  项兰系纽扣的手顿住,转过头冲着叶津:“你确定?是募穴不是五腧穴?”

  叶津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就像当初薛流编什么马王堆双人导引术一样,天花乱坠说一通,不懂的人就胡乱糊弄过去了,反正也没人在意真实的原因,大家只想看热闹。

  直到看到项兰这个“仿佛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我儿子的同事”的眼神,叶津有一瞬间的土崩瓦解,好像,薛流他外公是中医,那他妈妈……

  “我确定……”叶津的尾音拖得有点长,给了薛流一个还不快点救场的眼神,“吗?”

  “啊?”项兰手一抖,差点把薛流勒住,她听成了妈,“你叫我啥?”

  “妈,”薛流忍不住出声了,他压着嗓子发出那种不震动声带,仿佛说悄悄话一般的哑声,“这是我男——呜呜”薛流拍打着捂在嘴上的手,话还被说完就被强人锁男,听到耳边传来冷恻恻的声音:“伯母,我真是他同事。”

  “好了,妈。”薛漱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拍上项兰的肩,“这位是伯棠叶氏的大公子,我们那个外科新项目在华北的代理是叶氏,他跟薛流是一个教研室的。”

  薛漱朝叶津伸出手说:“叶总,好久不见。”

  “你好,薛总。”闹剧终于以两个成熟男人的握手终结。

  项兰也是大场面小场面都见了不少的人,听到大儿子这么说,算是放下了戒心和疑惑,叶氏的名声太大,既然已经有了合作,那流流被咬一口就咬一口吧。

  这种三层的疗养院,一楼跟普通客厅差不多,二楼是监护设备齐全的医疗病房,三楼是给陪护的人休息的房间。

  片刻后,一行人围坐在了客厅里。

  薛漱后面那个随行的人提了个果篮,放到茶几上,然后温和感激地说道:“小薛总,您那天抢救的女孩,是我女儿,后来看到新闻才知道,原来是小薛总。救命之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我李勇这辈子就誓死效忠薛氏了。”

  薛流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看向他哥。

  薛漱:“销售部的。”

  “嗨,别说你是我家员工,就是路人,我这当医生的看见了肯定得救呀,小事儿小事儿。”

  那边的人你来我往说着场面话,叶津拿出手机搜薛流的新闻,他都不知道薛流还遇到了抢救。新闻图片里的是慌乱之下拍摄的照片,薛流在学校操场边给人做心脏按压。就是这时候被感染的吧。

  叶津望过去,看到薛流含笑和人聊天的侧脸,这家伙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在那种明知道极可能被感染的情况下犹豫。

  真好,薛流真好。

  李勇不愧是销售部的人,很有眼色劲儿,知道自己不宜在此久留,拉完家常表达完感谢就要走。

  项兰想着回都回来了一趟,再陪陪宝贝儿儿子,薛漱说有事儿,硬把她拉走了。

  薛流和叶津站在门口送别,项兰三步一回头,总感觉忽略了点什么。

  母子俩出门上了车,项兰问薛漱什么事儿,薛漱高深莫测:“我们走就对了,以后您就知道什么事儿。”

  项兰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问薛漱:“你们的项目是怎么谈成的?”

  薛漱神色微变,但很快收敛回来,挑眉看前方:“合作共赢的方案。”

  “你说流流没有……”项兰想凑近些低语,但马上又意识到这车厢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没有为了生意而和叶氏那位……那个吧?”

  “啊?”薛漱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没有为了抱上叶氏的大腿牺牲色相吧。”

  “呃。”

  薛漱猛地噎住,女人的脑回路是真难猜,“妈,您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们抱叶氏的大腿呢?再其次,薛流那个性格,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您就放心吧。”

  “那他刚刚咬流流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薛漱抓紧了方向盘,“您儿子,呃,您小儿子挺想被咬的。”

  “啊……”

  -

  801重归安静。

  被这么打断一阵,再加上突然遭遇薛流的妈妈,叶津后知后觉感到尴尬,他也准备回医院了,毕竟现在用上中药了,他也好看看大家吃了药的反应,及时调整药方。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医院了。”叶津撑在玄关处,准备换鞋。

  “不行。”薛流哑嗓出声,跑过去把门锁了,双手横举挡在门前。

  “你要做什么?”

  薛流扯开自己的衣领,指了指锁骨上的咬痕说:“继续。”

  “滚。”叶津一把拨开薛流拦在面前的手。

  叶津是真没想到薛流脸皮能这么厚,这样想过之后又觉得情理之中,他确实脸皮厚,但自己不行,叶津心里上接受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啃了薛流之后,还给薛流他妈说,自己是在帮他治嗓子疼,完了现在还继续啃。

  “你这个冷漠的男人。”薛流收回手站到一边,把门让出来,继续用那种全靠气息吐出来的轻飘飘的声音说,“叶津你等着。”

  “等着干嘛?”叶津已经穿好鞋,打开了门。

  “干你。”

  “拜拜。”

  叶津在薛流恨恨的眼神中离开了801,走出去的时候莫名想笑,觉得心情很好。

  回到医院的时候,办公室里明显洋溢着一种喜悦的氛围,众人见叶津回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各干个的。

  “叶医生回来了!”

  “欢迎神医!鼓掌鼓掌!”

  办公室里响起了巴巴掌,叶津有点莫名其妙。主任坐在为首的那台电脑上查阅病程,笑嘻嘻地对叶津说:“叶医生,你开的方已经用下去了,才两个小时,居然全都降温了,现在我们科收的灰喉病人,一个发热的都没有了。”

  叶津从门背后取下白大褂,一边穿一边往主任那边走,问:“那主任和我一起再去查个房?”

  “好好好。”主任起身,马不停蹄,“确实有点神奇哈。”

  “没什么神奇的,一个对症,一个对因,各有所长。”叶津扣上领前最后一颗扣子,“走吧。”

  一边查,主任一边给介绍喝药之后的情况。因为灰喉的学生一直是叶津主要在管,每天都见,所以他也熟悉情况。

  灰喉,没长假膜的主要是清热,把假膜扼杀在摇篮里,而已经长出假膜的,就像麻疹一样,要让它快速的长透,完成这个病理过程,到下一个阶段,就是恢复期,以养阴为主。

  而高热主要发生在假膜期的患者身上,也就是现在大多数的患者。

  只要体温降下去,其他都好说。叶津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在上面快速书写记录每一床的情况,如果有个别异常的,再单独记录。

  回到办公室再调整了一下方,今天晚上再喝一次药,集体查个血常规,如果明天白细胞数量下来了,那就是起作用了,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主任十分高兴,如果能在全市的接诊医院里率先把全部学生治愈,那一定是可以受表彰的,想想都美滋滋。

  叶津在主任的夸赞声中,内心毫无波澜,无比想回到他的职工宿舍。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因为每个医院具体处方的差异,江医大附一院的学生成功如主任的愿,在两周后率先全部治愈。

  薛流老早就康复了,但是叶津在医院,为了不拖进度,现在学校就靠薛流一个人撑起了三个专业的温病学教学任务,他从来没在一周内讲过这么多课,刚刚回复的嗓子又几近冒烟。

  梁苗本来是要回来的帮忙的,结果听说薛流一力承担了叶津的课,她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不敢相信,跑去叶津的班上偷看,结果真是薛流在讲。

  “好啊,好啊,臭小子终于懂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