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寒风猎猎。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最后一堂考试监考完,叶津给裴以晴签完了离校知晓书, 对她嘱咐。

  “好的, 叶老师。”裴以晴低头应答,目光却落在薛流和叶津交握的手上。

  三个人站在考场的后门,陆陆徐徐有考生收拾完东西离场。薛流和叶津没有刻意张扬, 也没有再避嫌,在学校里的传闻一阵阵宣天漫海之后, 大家默认这两个人在一起了。

  光明正大,反而失去了显微镜找糖的乐趣, 很多人便习以为常,风波渐渐淡下去。

  薛流注意到裴以晴的目光,故意把手举起来,仿佛在炫耀——高岭之花已被摘下。

  呵, 呵呵。裴以晴对薛流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我们也要走了。”叶津无视薛流的幼稚行为, 把人往宿舍拉。

  寒假正式到来!

  学校这边终归是郊区, 过年的时候冷冷清清, 以往叶津是一个人过,但今年不能了。

  今年,自然是要和薛流回家的。叶津本来想收拾点行李, 但薛流说家里什么都有, 不用带。

  第二次去薛流家, 在项兰津津前津津后的呼唤下, 叶津喊妈也逐渐喊得顺口。

  只是, 没住几天, 薛流发现叶津这个人, 居然在寒假也是朝六晚十的老年人作息,跟他父亲叶文翰一模一样。

  工作期间也就算了,这可是寒假!生活如果不享受假期,还叫什么生活?努力工作的意义不就是为了享受那一部分美好时光吗?

  头几天薛流以为叶津还没调整到放松状态,直到第五天,他九点多钟懒洋洋地起来,泡了咖啡慢摇摇地准备浅举一下铁时,发现叶津已经跑步回来,洗完澡,衣冠整齐地开着视频接诊网诊患者。

  薛流披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端着咖啡,靠在书房门口,重新审视叶津。

  在他还是TreadonSnow的时候,薛流记得,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很闲吗?”上线永远等到晚上八九点,下线永远在十点之前,好像恋恋不舍的只有自己。

  就连周末,都只是偶尔多玩一个小时。

  医生有这么忙吗?薛流这个非常规医生不得而知,但是让他对那时的叶津更充满了好奇。

  现在这种浓烈的兴趣已经变成了理解,薛流发现叶津身上有一层一层的枷锁,而他在像剥洋葱一样,剖解叶津。

  从拉着他的手,跨出“一个人到两个人”的那一步开始,到让他面对父母,身份认同,再到拔掉他独来独往的芒刺,让他学会分享快乐与苦难,薛流逐步把冰冷坚硬的叶津,软化成一个有温度的人。

  时间是他的禁锢吗?

  或许不是时间,是他还没学会慢下来。

  叶津敲完最后一张处方,点击提交,转向坐在书房里很久的薛流,从他进来的时候叶津就发现了,但他没出声打扰。

  叶津交代:“我忙完了。”

  “走,收拾行李。”薛流放下杯子,起身拉起叶津的手,往房间走。

  “啊?收拾行李干嘛?”

  “趁年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薛流头也不回。

  “啊?”

  厚夹袄、手套、皮帽、护目镜,护照、身份证……薛流条目清晰地理出各种要带的东西,叶津做二次审核。

  叶津疑惑:“我们这是要出国?”

  薛流点头:“要出,你的欧洲签没过期吧?”

  “没有。”叶津抬眸,突然反应过来薛流在说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欧洲签?没有直飞?你买到机票了?”

  “买了,刚买的,哎呀宝贝儿!跟我出门,你带个人就行了。”

  在项兰惊讶的“什么你们不在家吃午饭啦?”“什么你们要出去旅游?”“什么你们要出国?”三连叹之后,叶津和薛流拖着行李箱出了门,等车开到了机场,叶津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又有点刚开始做梦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不做计划地去开始一件事情,他习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但是自从薛流出现,可以一眼望到底的人生好像出现了意外。

  就像现在这样,他突然就坐上了去往挪威的飞机。

  而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躺在薛流的床上,想着项兰今天会给他们做什么,他从来没吃过的食物。

  梭长的飞机冲向云霄,突破云层,万里碧空上,世界都变得渺小。

  人生那些有迹可循的过往,是既定的,还是随机的呢?

  -

  因为到挪威没有直飞,FL航班要去HEXJ转机,等到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即便是头等舱,长时间的飞行也让人并不舒服,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到达Tromso机场的时候,叶津看了看表,下午两点过,但外面是一片暮色,显然,到了高纬地区。

  出机场前,两人取出更为保暖的羽绒外套,加在最外面。薛流拿出一条灰色羊毛围巾,冲叶津扬扬下巴:“低头。”

  空旷的北欧式建筑,避开人群的角落里,淡橘色的灯光和玻璃窗外宝蓝色天幕相映,仿佛把人和世界分作两端。

  削长高挑的青年微微低下头,而另一个头发银白的青年眼含笑意,轻轻把围巾绕过对方的脖颈,尾端卷过面庞,在颈后松松系上。

  尽管穿得很厚,但两人身形足够挺拔,丝毫不显得臃肿。

  薛流趁着双手环过叶津,系围巾的姿势,轻声对他说:“走出这扇门,就没人认得我们俩了。”

  说完,薛流在叶津的耳垂落下一个吻。

  两人坐上预约的接机车,车子一路往北开,天空依旧是染过墨水一般深沉的宝蓝色,格外深沉。

  别的富家子弟从小周游列国,叶津却连祖国的大江南北都没走完过,说出来实在寒酸,就连签证也是家中习惯,叶萱催着他续上,从来没用过。

  他好像也从来没有生出过探索世界的好奇,一间房,他似乎就能呆一辈子。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座长桥前,叶津在后备箱取行李,薛流拿着手机翻译,不知道在跟司机交谈什么。

  轿车风一样驶去,很快消失,留下拖着行李箱的两个人站在桥头。

  薛流:“叶津,把你的手表取下来,把你的手机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回来之后紧赶慢赶只码出这么多。

  番外你们想看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