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232章 地底封印的残肢(二十四)两个家庭 

  小萝卜:“……”

  小萝卜脸一沉,直接一脚踹对方小鸡鸡上,“嗷”的一声痛呼,这辈子(七年)从没感受过的疼痛猝然从裤裆传至全身。

  小孩挺别扭地夹紧腿,捂着裤裆踉跄退后几步,手撑在墙壁上,手指抠挖着,指甲缝里全是白灰。

  谷曼看着男孩为了极度忍耐剧痛而变得狰狞的表情,很想笑,但是她努力咬紧下唇,怕这一笑,男孩会羞愤难当。

  孩子虽然还小,但是还是要面子。

  容铮也没笑,他提起小萝卜后领子,放在地上,淡淡地解释:“男孩子。”

  小家伙还疼呢,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他听见容铮的话,猛地去看小萝卜,脸上诧异和不可置信太明显了:“男的?”

  小萝卜拽着拳头冲上前,作势要再给来一脚,那小家伙吓了一跳,差点摔地上。

  谷曼忙后面把小家伙撑着,脸为了憋笑忍得通红,指着孩子说:“这是我弟弟,张福。张福这是城里来的哥哥们,要好好玩。”

  张福看了眼小萝卜,黑白分明大眼仁,小胳膊小腿,白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小声说:“我要大些吧!”

  小萝卜瞪了他一眼,表情森冷得可怕。他抖了抖腿,鞋上的泥灰刷拉拉往下掉。

  张福瞬间身子绷得紧紧的,激动地说:“是男的,我看出来了。”

  小萝卜满意了,冲容铮伸长两手,容铮立刻就会意了,俯下身把小萝卜抱起来。

  天呼啦啦吹着,树枝沙沙作响,要下雨了,他们赶紧进屋,容铮看了眼天,黑云压顶,帮忙把窗户关好。

  谷曼看了他一眼,容铮气质很好,只一眼,谷曼脸就红了,不过容铮浑身散发的寒气还是咄咄逼人,她很快回过神忙不迭地进了厨房,小萝卜后面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贴着,他还恋恋不舍地想着滚烫的糖果子。

  容铮坐在屋里,习惯让他先把整个屋子的所有角落全部审视一遍。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屋里空荡荡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发掘的,屋子里没有家具,只有几个竹板凳,唯一的电器电视机很老,大概年龄比他还要大一些。看着斑驳掉漆的厚重电视,他不禁怀疑那玩意已经坏了。

  放佛要驳斥容铮的看法,张福执着地折腾电视弄了好一阵,电视一直冒着电子杂音,兹兹兹的响。

  容铮抬眼,看见屏幕上全是雪花,弄了一会儿张福有些急了,伸手狂拍。

  “啪啪啪”的响着,外面光秃秃的树开始疯狂摇摆,天气猛地黑了下来,雨大滴大滴落下来,砸在窗户上。

  容铮看张福举动,连忙想制止,毕竟在这个家里电视算得上唯一值钱的物件了。

  忽然间,电视画面一闪,出来了两人头。张福看电视出来了,得意洋洋扬起头,冲容铮说:“这老东西就得拍一拍,不然就不干活了!”

  说完又对着电视猛地一拍,出来两鬼影一样的人头一闪,没了,屋子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拍打窗户的声。

  容铮:“……”他支着下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吹着口哨去拿盆,屋里漏水,雨下了一会儿雨水就渗进屋里了。

  旁边屋有人,容铮进屋就发现了,那屋子里偶尔会有咳嗽声传出来。张福举着盆和桶往那屋里钻,容铮坐着难受,恰好站起身来。

  屋里有张床,躺着个人,被厚厚的铺盖盖住只露出一个脑袋,脑袋很尖,干枯的皮紧紧裹在脸上就像具骷髅。

  床旁边还有个收音机,正在放故事,漏着电,听着很嘈杂。那人听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没有神,嘴微微张口,身上没有一点生气,模样就像个刚死的人。

  张福把盆放进男人怀里:“叔下雨了,把这个抱着。”

  男人呻吟了一声,手指软踏踏的抱住了盆,随即就是嘀嗒水声,雨水砸在盆里。

  容铮站在门口看着,脸上表情很复杂,斑驳的墙上,偶尔会有黑色的灰掉下来,掉进男人嘴里,男人咽了口唾沫,灰跟着卷进肚子里。目睹这一幕,容铮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容铮眉头一皱,忍不住咳嗽了声,忽然闻见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这味道混在浓郁的中药味里面,让他有些胃里翻滚。

  张福完全不像个七岁大的孩子,很镇定,伸着脑袋喊了句:“姐,叔拉了!”

  谷曼淡定地应了一声,说她忙完就来,张福说不用他能行,他老做很熟练了。熟门熟路地下床去开柜子,掏出一大包纸尿布。

  张福毕竟是小孩子,帮成年人翻身有点吃力,容铮帮了把手,把喜庆大红色的棉被翻开,下一秒却愣住了。

  干尸并不常见,偶尔埃及馆开放的时候能瞧上一眼真容,心理素质好的,也就是觉得稀罕,心理素质不好的捂着眼睛直泛胃酸。

  男人的腿彻底萎缩了,像两根火柴棍,手一捏就能断成好几截。男人就像一具干尸一样,不同的是男人的胸腔会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容铮说不上来,心里忽然很烦躁,很想抽烟。

  张福没吹牛,果然很熟练,容铮想帮忙被他拦住了,只让容铮帮忙撑着男人身子,他好给清理。换尿布的动作很麻利,空气中的恶臭消散,男人舒服的哼哼两声,咧开嘴露出肉色的牙床。

  张福很仔细地把棉被掖好,不让男人着凉,他一点没把刚才事情放心上,还咧嘴笑:“姐姐买的新棉被,特别舒服,之前的都臭了。”

  男人呜了一声,很开心地笑了,很同意这个说法。

  张福坐在床边跟他唠嗑:“姐姐说她要带我们去城里,城里可好玩了,地底下有车,天上有车,可有意思了!”

  “到时候叔就好好看病,我就好好上课。我要考大学,和村长一样赚好多好多钱。到时候把这屋子修修,修成五层,比村长家还大还高!”男孩晃着腿,手比划着,说得口水四溅。

  男人听了他的话,眼睛里迸出光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背,嘴里咕噜着说着什么,他们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小的屋子满溢着欢乐的气氛。

  容铮看了一会儿,眼眶忽然有些酸胀,慢慢从屋里退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烟点上,走到窗户边开了一条小缝,把烟吐出去。窗户一开,风就赶紧抓着缝隙开始往屋里灌,把刚刚那股味儿散去了不少。

  容铮脑子里绷紧的弦松了松,望着窗户外下着的雨点,空中飘散的炊烟,脑子里纠缠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突然全都没了,他变得很平静。

  他鼻子里喷出两管烟,眼前浮现出床上男人青灰色的脸,微微一愣神,把烟丢在地上碾碎。

  容铮望着虚空,对于刚刚那一幕似乎突然有了些感悟:“无论怎样,活着就好……”

  他又低下头,手机闪了下,他打开,一条短信出现在手机里。

  【旅途还愉快吗?发现小男友的可爱秘密了吗?——你最好的伙伴R。】

  容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按下删除键……

  这会儿村子里安静的不像话,雨噼里啪啦下着,雨点很大,砸在地上软泥土里就是一个坑。

  空气潮湿,还很冰冷,一股凉意顺着地板把人冻得冰凉。

  天暗了下来,没到点,为了省电,村里人没开灯,都开着门望着天闲聊。

  除夕夜,没有热闹的鞭炮声,没有孩子的欢笑声,整个村子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泛着死气。

  眼巴巴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铃突然响了,刘大娘猛地站起来,眼睛亮得吓人,她两三步冲到电话跟前:“爱国啊,到哪儿了?”

  她笑得很开心,眼角纹路皱在了一起,舒墨望了眼,就听见刘大娘声音低柔地说:“没事,没事,我照应着呢……娘的小爱国啊,你也要顾好自己,听见没?”

  村长好像三十多了吧,舒墨低头看手臂,密密麻麻全是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觉得有点冷。

  刘大娘靠在桌边,嘴里一直甜甜叫着爱国,问长问短的,语气像是个恋爱的小女人,手指绕着电话线。

  舒墨眼皮跳了跳,说不上来,觉着奇怪。

  刘大娘握着电话,红光满面,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舒墨站起身,喉咙有些发干,想去倒杯水,刚端起杯子,忽然听见一声爆喝,吓得他手一哆嗦,水撒了一桌。

  那头刘大娘瞪着眼珠子,大力拍着桌子:“她一天找事是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女人不能惯着,该打就打!”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城里人娇气,吃不得苦!肚子那么多天也没个声响,娶她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咱们家填个儿子?她要是不肯生就不要了,我儿子那么好,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我不听,我不听,你少帮她说话,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她的儿子!”

  骂完喘了两口气,刘大娘声音又缓了下来,发着颤:“爱国呀,你小时候多乖啊,都上初中了,还黏糊糊要跟妈坐一个澡桶里洗澡……”

  “你忘记了,那时候你爸走了,妈天天被人追着上门堵着,你外公天天想着要把你送走,是妈我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才留下你的。”

  “妈那时候为了让你能上学,一大早就背着菜走二十里地跟人换钱……终于是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可是你却突然带个人回来,说要娶她……是好事情啊,你长大了,该成家了,但是妈这心怎么那么难受呢?”

  刘大娘眼眶开始发红,她哽咽道:“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好不容易成了才,却被她抢去了,我这心啊,就像被人生生挖了一样,难受!!”

  说完刘大娘呜呜哭了起来,刘大娘说她嫁给村长父亲的时候才十六岁,她长得一般又黑又瘦。村长父亲却是又高又帅,还有文采。

  村长爸是知青,被迫下放到村子来,那时候喜欢知青的姑娘从村里排到了镇上。

  刘大娘也对这个爱写诗,念诗的高大男人喜欢的不得了。

  有天晚上知青喝醉了,她临时起意跟在了后面,那天天气特别热,热得人口干舌燥,火在身上到处乱窜,两人滚到了田里泻火,犯了错误。刘大娘那天就有了,刘大娘父亲扛着镰刀逼那人就范,把刘大娘娶了。

  强扭的瓜不甜,知青开始喝酒,一喝醉就打老婆孩子,出去乱搞。刘大娘那时候年轻,家丑不可外扬,她一直忍着,那段时间,很苦,但是刘大娘很开心,别人看她霸占着男人,恨得牙痒痒,又羡慕又嫉妒。

  后来斗争结束了,知青把他们孤儿寡母撇下,一个人偷偷回了城。

  知青走了,一个揣着梦的农村少女突然长大,为母则刚,刘大娘一个人咬着把孩子拉扯大。

  她那时候最爱听点小曲,顾媚的歌很出名,每天村头大喇叭放着,她背着孩子下田干活,嘴里跟着哼哼着,忘不了春已尽,忘不了花已老。

  后来时间久了,孩子长大了,成绩也好,刘大娘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她往枕头里掏了掏,拿出了本《归来时刻》扔进了火堆里,火烧得挺大,屋里特别暖和。

  儿子是唯一的依靠,抵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她拼命把儿子养大,就是让那人看看,她们过的比他好。

  但是来了个狐狸精把自己儿子魂给勾走了,儿子和知青一样又离开了她,她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刘大娘挂上电话,靠在沙发上,半天不动弹,她像是很累,闭上眼,眼眶通红。

  “我儿子很乖的。”刘大娘看了眼舒墨,抹了下眼睛,咧嘴笑说,“刚才都是气话,他可乖啦,知道我赚钱不容易,他就努力读书,他本来在城市里有工作的,后来觉得我一个人太孤单,就回来啦。”

  “他很懂的,以前村里人穷的吃不起饭,孩子都养不活。他就到处拉投资修了路,还在镇子上修了所希望小学。”刘大娘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那学校环境可好啦,有宿舍楼,有体育场,每天三餐都有肉吃。哎呀,以前简直想都不敢想的啊!”

  “他真是个好人。”舒墨点点头。

  “是啊,他就是个大好人啊,最近要选新县长,我儿子的票数最高,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好官!”

  “所有孩子都出去读书了吗?”

  “是的呀,全都去读书了。”

  “唉,我看着外面坟包还以为……”窗外飘来几枚纸钱,正好落在刘大娘面前。

  “那都是以前了。”刘大娘声音沉了下来,“好久好久以前了,死了好多孩子啊,全都饿死了,那一年啊,太惨了。”

  舒墨默默地站起身,外面彻底黑了,菩萨前供着的蜡烛发着光,风吹着,火苗跟着左摇右晃,把菩萨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照得有几分狰狞。

  “是很惨啊……”舒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舒墨眼里映着那簇火苗,余光瞥见院子里大树枯叶在唰唰地往下落,不一会儿树底下积了一堆烂叶子。

  隐隐约约,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里晃悠,他猛地一眨眼,那抹影子又不见了。

  他猛然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灯,刘大娘动了动,用手遮住眼睛,突然的光刺得眼疼。

  刘大娘吓了一跳,茫然地睁开眼,就瞅见城里来的客人倚靠在门边,看着外面一脸柔和的笑着。晚上的空气有些湿冷,微风把男孩额角的碎发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看着这一幕,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她动荡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大娘,咱们来做年夜饭吧,一会儿他们就来了!”舒墨回过头,用万分柔情的语气说话。

  刘大娘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竟看一个小孩看呆了,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她撸起袖子站起身:“好呀!大娘给你露一手!保准你吃了来年还想再来!”

  舒墨咧嘴笑笑,手里也不闲挤到厨房帮忙,他一勾身,干净的脖领间一个闪着银光的吊坠从敞开的领子里落了出来。

  黑暗里,那东西特别亮,刘大娘偏头看见那吊坠,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又是那个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