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月长情更长>第 1 章

  “七师叔”,小沙弥在丛林中费力地叫着,“七师叔”,不停地叫着,似乎并不以此山的高深为意.雾气那么湿而厚的冬末,他的叫声显得很响亮并温暖。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净能,我马上回来”。回应后,慧因施展其高超的轻功掠过树顶而来,笑着落到了小沙弥的跟前,“何事让你冒着厚重的雾霭来的”。

  小沙弥对着夜央鞠了一躬,“回七师叔,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方丈嘱咐我来请您即刻回寺里呢!”

  慧因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好,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马上回去。”呀呀呀,她本来一年的闭关生活提前两个月结束了,山间的野味啊,可是要把我腻死了呀.天知道她有多想念少林寺山下那个有好肉好菜的酒肆啊,“阿弥陀佛”,不忘念念佛以示罪过.然而她不知道此次的闭关也是她最后的一次清修,回到寺里,一切都变了。

  “师傅,徒儿来了”,敲了敲主持房间的门,慧因高兴的叫着,“师傅”。

  "进来吧",方丈慈爱的声音响起.

  "师傅,徒儿可想你了,你这么久都没有去看……",慧因的声音卡住于见到房间中还有两位施客之时,她知错地低下头,师傅说过的,不许她在有任何人的时候和他没有规矩。

  但是责备的话没有预期响起,一声轻叹,方丈说道,"慧因,过来跪拜你的亲生爹娘吧".

  慧因讶异地看着师傅半晌后,又看看身着华丽的男女施客,最后还是把眼调到方丈身上,不敢置信,平白蹦出个父母,叫她一时如何回应.

  "慧因,跪下",方丈的声音严厉起来,可是看着从小带大的徒弟无辜的双眼,他柔和了下来"跪下听师傅给你讲来"。

  慧因慢慢地对着两人跪下,两人神情有些激动,特别是女的,她看到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你本叫夜央,是百越五公主,也是小公主,你之上还有两个兄长和四个姊妹",方丈缓缓的把她的身世道了来.

  夜央尚在襁褓中,体弱多病,一直不间断,国师谏言是富贵把她吓坏了,最好把她送出皇宫当男孩养。

  国师谏言数月后夜央的病痛还是没有减弱,于是越王和王后只好把她送出皇宫并听取国师的意见送入少林.也许是国师真有法眼也不定,夜央确实在少林活得好好的,十几年来心无杂念学佛习武。

  尽管顽皮,但是方丈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因为夜央实乃可人疼的孩子,从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尽管馊主意每每都是她出的,但是还是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她善良并从不计较,尽管爱吃肉,但是却不杀生.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不点破.

  她是天生学武的材料,而为了她的将来,方丈也打破少林弟子一人只能掌握一项绝学的惯例,每到夜央学好一项绝技,待方丈拆过招后,如果合意,方丈便允夜央接着学一项她热衷的少林绝学,百越少林的轻功、点穴、少室软剑功,一一为夜央掌握,假以时日定能施展自如.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知交国师的预言不会有错,百越会灭,非为越王不施仁道,而是天灾所致,所谓人不可胜天之理也.

  越王已尽心,他们更加应该协扶他.而短短十几年,百越割出多块土地给予侵犯的邻国,原本富饶的田地给了敌国,贫瘠的土地又怎能填饱欲望如大海的敌国肚腹呢,四位公主全都离国和亲,然并没有减轻百越的负担啊.

  看着陷入沉思的师傅,夜央轻唤着:"师傅".她并不以为师傅告诉她这些只是闲聊家常,她等着师傅的后话,并不时偷瞄着她的父母,她的母亲甚至已经掉下了泪水。

  “慧因,此刻开始你将用回你的原名,”方丈回过首来,“师傅跟你说过,人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也到了你履行使命的时候了,先和你的父母行过礼吧”

  闻言,夜央听话的跪着走到了越王夫妇的面前,“拜过父亲,母亲”。

  越王后急忙扶起她,“孩子苦了你了”,说着哭了起来,是她为人母的无能,才使得孩子不能带于身侧。

  夜央茫然的任由她抱着。

  视线对上了越王,越王脸色有些悲哀的点点头。心中比夜央更加感慨和澎湃,多年的败仗已经让他绝望之极。

  如果不是国民苍生,他早下去见列祖宗了。做战败国的子民总比做亡国奴好啊,他的子民认为。于是他们陷入了屡战屡败的境地,如果不是士兵不足,粮食不足,很多很多原因,越王暗自叹气。时不与我啊。

  夜央微微笑了笑,师傅说她履行使命的时候到了,是要她离开少林的意思了,她知道的,师傅说过,她并非一辈子待在少林的。

  “夜央,百越坎坷的命运,多年来战败,年初的时候败于楚国”,越王从王后怀中握出夜央,“父王无能,不能保护子民,此番把你接去,也是要你”,越王顿了顿,虽是惭愧,可是还是要说出,“要你和亲到楚国,嫁与楚国带兵玄王爷。”

  饶是本来就知道使命不易完成,听到此说,夜央仍是暗暗从心里打怵。看着在场的三人都深深的望着她,她知道她要马上表态:“是的,我答应,为了父亲母亲和百越黎民,我会尽力的”。

  不是她伟大,她本来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师傅千方百计的帮她掩护性别,并要她暂时忘掉她的性别不叫她对人说,问过一次师傅为什么,他说以后会知道的,叫她耐心等待将来就是了。

  小时候很喜欢问为什么,问过为什么她要蓄长发而不能像师兄弟们一样剃方便的光头,问过为什么她要学书画,问过为什么她不和别人共浴,问过为什么她不能现在就知道使命是什么,问过为什么师傅竟会同意让她偷偷多学几门绝技。

  许多为什么都在师傅的一句“以后就会知道了”后结束,到了最后这几年她已经都没有什么为什么要问师傅了,因为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直到现在,大多数问题都在此刻大白了。

  不是她不犹豫,犹豫于事无补,既然父母亲提议,师傅没有意见,她就随遇而安吧。

  第二天,夜央就离开了少林。

  百越皇宫

  耳边仍有师傅殷殷的嘱咐,夜央遣退了所有的下人沐浴,眼睛看着四周,脸上没有表情。和亲,嫁人,为百越,就像惊蛰的春雷一下就打到身上,深深的吐出口气。师傅说要收敛玩性,学会孝顺,忠君,爱国,出嫁后学会侍夫家人,侍婆婆,相公,小姑,总之要待人以礼,出言以信,轻轻笑了出来。

  当时她真想问师傅想不想还俗,因为师傅熟悉寻常人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主持呢,但是她没有,也不敢。她想当时的情形如果她还闹的话难保师傅不跟她翻脸,又说她一点进入的状态都没有了.

  母后说明天开始教她皇宫的规矩以免出嫁后出丑。明天开始就不同了,事实上是昨天开始就不同了,昨天她还在山中自在的和松鼠练习轻功呢。

  在百越皇宫呆了半年多点,母后亲自教导她为人子女、媳妇、妻子该守住的礼数。还教了她洞房花烛夜夫妻间要做的事情,甚至还把一幅幅令她二度知道什么是害羞的春宫图给她看,看得她一愣一愣的,母后还在那里笑她。

  宫里的生活让她感觉父母爱的来之不易和幸福,可是少林的生活也是令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多姿多彩的,她已经很感恩了,不管到楚国后的生活会怎样她都感恩。

  这日是她在百越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她的身份既不是少林弟子,也不是百越公主了,她是楚国领兵王爷的妃子,这让她感觉有些凄凉,她本是百越人啊,嫁过去后不管自己心里再怎么认定自己是百越人,在人们眼中,她是楚人已是不争的事实。

  “夜央”,母后的稍带沧桑的声音响在耳畔,夜央赶忙从树上下来行礼,“拜见母后”。.

  王后无奈又疼爱的摇头,扶起她:“我的儿,你何时才可以正正经经的像寻常闺女一样呢!”其实她也只是唠叨唠叨而已,相处这些时日,她已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心性,顽皮但善良,最重要的是她始终知道胡闹有一个度。

  “母后,孩儿知错了”,夜央笑着搂住王后的手臂,这样的日子已经没有了,她想。

  “嗯,母后如果有能,就不会限制我的小女儿做任何事了。”王后其实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担心她孤独无依的嫁过去后,心性不小心露出顽皮的那面,届时谁能以疼爱之心包容她。

  “母后,请不必劳心为夜央担心,夜央出嫁后会谨记母后所言,上事婆婆、相公,下惜叔伯小姑,处处谨言慎行的,请父王母后千千万万要放宽心,不然夜央会很不安,一直挂念着你们的。”夜央发自肺腑的安抚道,如果她此行令亲人更揪心,那和亲的作用到底在哪她就真看不出来了。

  “你真的不怪父母”。孩子的懂事让她既安慰又心疼,手轻抚着夜央的脸,“原本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少林无忧无虑的过着的”。

  “母后,不是说再也不说这个的吗,”夜央把自己置入母亲的怀中,诚心的重申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百善孝当先。不要说现在是要我为百越去和亲,即使是父母吩咐,做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女儿也绝对尽心去完成。何况这又不是一定就把夜央推到绝路,对吗?”夜央抬头心疼的望着两鬓已有霜白的母亲。

  “好好好,”王后哽咽着牵着夜央的手走至花园人力挖出的湖边,来到湖中心的凉亭中,再次语重心长的念叨:“夜央,此番前去,便极有可能是永久的离别,”泪珠从王后的眼中滴落。

  夜央急忙跪下,“母后,请不要如此,夜央不孝,请母后不要如此。”她本只是有些哀伤,看着母亲落泪,她不禁也伤心。

  连着送走那么多女儿,王后心里知道仍有一个女儿在,可是现在连这个最后的女儿也要离乡背井的去和亲了,而这个女儿是多么的贴心乖巧。

  她有些泣不成声的拉着女儿起身,使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后,看着夜央如清水般明亮的双眼,“夜央,你是个孝女,母后为有你这个女儿感到心足矣,”只是拥有她的时日是那么的短暂啊。

  “母后,是夜央无能才令父母如此心烦”。夜央确是如是认为。

  唉,多贴心的孩子,“别怪母后赘言,和亲的意义,你定然已从为母繁复的念叨中深味了,你无缘的姐姐们,二姐出嫁到邻国并不是我们打败仗了,而是为了共同抵御外敌,她可以稍微活得自我些。可是跟你其他姐姐一样,你是去和亲的,造物弄人,百越的战败,使得她们为了边境和国民的安定不得不低姿态的活着。”王后拍拍夜央的手,“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母后,我会好好的注意,绝对不会扯百越人后腿的,我的使命是两国的安定,我会好好的服侍夫家所有人,以免落楚国人口实,给我百越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凡事必以百越利益为上,为人处世定不会大意,请放心。”

  夜央很认真的跟母亲保证着。语气很平静,原本在少林除了方丈师傅,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的,她自然也不能多特殊,每天打禅、念经、练武,出家人该了断的七情六欲在她心中并无多大的意义。而今明了血浓于水,能减轻些许父母的愁丝她很情愿。

  “以战败国女儿身份嫁过去,你只是个妃子,以后如果领兵王爷要娶别的妃子,同其他妃子之间不要勾心斗角,只需管好自己就好了,切不可妄自菲薄,在丈夫面前,要恭听丈夫的话”。王后又不自禁的教导起来。

  知道自己将可能永不再归国,夜央耐心的聆听母亲无数遍的话语,点着头。“夜央谨听母后教训。”

  此时,说到丈夫,夜央已经没有初时母后和侍女教她洞房该怎么做时的羞涩,但是她对于母亲说的要恭听丈夫的话有些质疑,就她从小所学,两人相处,不该是公平些才得以长久共对的吗?只是这些,她可不敢告知一心担忧她的母亲。

  轻轻笑了笑,“夜央,母后这些话,可让你耳朵起茧了。”

  “没有,母后,你看,并没有呢。”夜央作势凑到王后眼前。

  王后摸摸夜央的头:“乖孩子,你先回房再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吧,为母的再呆会儿。”想起了什么,在夜央告退后王后道,“你师傅今晚会来看你”,她知道这对夜央是好消息。

  夜央露出天真的笑脸:“真的?谢谢母后”,偏过头她说,“母后,别伤心,女儿在哪儿都会好好的,请母后和父王万万要为夜央保重。”国运如此,她却无力挽狂澜的力量啊。

  及到傍晚,夜央终于盼来了她的师傅,“师傅,徒儿拜见师傅。”

  看到小徒仍如此知礼,方丈很感欣慰,“夜央起来吧!”

  “师傅是来嘱咐夜央的吧!”夜央立于方丈身前,神色难抑离愁别绪。不用想也知道的,师傅从小带她,从来就不放心她的,就连入山深修他也要念上一个时辰才放她上路。她跟师傅的感情,其实比父母还深。

  “嗯,”方丈沉吟一下,“慧因,把师傅叫你背过的《弟子规》念给我听!”

  “是,师傅”,夜央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丈,“弟子规,圣人训,守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

  待夜央背完,方丈喝了口茶后,“切记要身体力行!”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啊,并不是不爱惜这孩子,实为宿命。

  他放下茶杯,“孩子,你要多保重自己,只身在外凡事要照顾周到,师傅不求你能保佑百越平安,但求你能周全。”再多的劝说相信越王后早已念到夜央找不着北了,而且再多的规劝也不能防到以后发生的事情,夜央率真善良的性子但愿能在佛的保佑下不出纰漏啊。

  “师傅,你要走了?”看着方丈起身,夜央抓住他的衣袖,脸色有些焦虑,她还想再给方丈训训呢,就此别过后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见面。

  “是啊,师傅不能帮上什么忙了,希望过往的教与授能对你有用才好啊”。方丈喃喃的摇摇头,念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师傅,再待会吧,至少吃完饭再走吧!”夜央依依不舍的说。

  “傻孩子,愿佛祖保佑善良的你。”

  往楚国途中

  送夜央的队伍多为百越人,但也有少许楚人。

  “这位大哥,到了百越驿站,请告知一声好吗?”夜央探出头来,实际上她恨不得在驾车的人是她,虽然她不热衷驾驭,可是车里无聊的程度是史无前例的。

  “是,公主。”车夫很恭敬,但心想要给这个公主搞到折寿了,好好的竟然叫他大哥,求她改口也没有用。

  “月儿,还有什么好玩的,你再想想.。”夜央又开口重复着。

  “真的没有了,我的好公主,真的有那么无聊吗,我瞧着这样可好了,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想。”月儿四处望着帘外,这对于她是享受呢。

  越王后把与夜央要好的丫鬟给夜央陪嫁,可是夜央只要了这一个,去的多了,遭罪的人也多,她是这么想的。

  听着月儿的话,夜央无话可说了,笑了笑后,闭眼。臀都颠平了,月儿说是享受呢。

  “禀公主,这里就是百越驿了,过了此驿,就开始进入楚国国境了。”车夫不忘提醒。

  “停车。”夜央尽量不影响着任何人的小步下车,“我要在这里呆一下。”望着前方一个四方高墙筑起的驿站,高处挑着一面招旗,写着大大的“百越驿”。

  已经有人去通报了,所以驿官领着驿卒跪拜着她。

  “众位请回到位上司职,我只是想看看我国的国土一会,不用招待我。”夜央本不想惊动任何人的,转过头对着送亲队伍,“各位辛苦了,先进去歇歇吧,我们两个时辰后再上路。”

  吩咐众人各自散去后,夜央找了一处净土,虔诚的对着百越方向磕拜着,对百越的依恋一下子都涌上心头,使得她的眼眶带着热热的湿气,脸贴在百越的大地上,“我的母亲,我的国,愿佛祖保佑多灾多难的百越。”

  她倒出锦囊的香料,手捧着一抷土包入其中封起收好。

  楚国国都驿馆

  “公主,吉时已到,王爷嘱咐下人来接你入府,说是还有要事不能亲自来。”月儿气喘吁吁的说,别院下人来说新娘房不方便进去,叫她到外院听王府管家的传话。有那么的功夫,月儿简直想翻白眼了,那个下人听了来告诉她们不就好了。

  他们在到达楚国后被安置到了一处别院,楚王也派人来说到拜堂之日再去看她,不必拘礼太多。于是百越一行人一直无人问津的在别院呆了八日,也就是出嫁的今天。夜央很是清楚楚国待百越的礼数了,她微笑着,了解的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凤冠。一直都知道此行是难的。

  “公主,他们真的是好过分……”月儿接过凤冠说着。

  “月儿,不许胡说。”夜央的脸色凝重的打断她的话。

  月儿有些错愕,她没有见过他们的公主严厉的一面,回过神后,她有些委屈地说:“是,公主,以后月儿不会再随意胡说。”

  “帮我把凤冠和头巾盖起吧”。夜央回复了微笑,知道月儿说的事实又怎么样,想多了反而累神,她宁可不去想自己无力挽回的事。

  在拜堂过程中,她意识到玄天王爷有双宽大的手,从他的声音来源判断,他至少高她一个头,原本楚国人就比百越高壮的,他似乎不多话,可是绝对威严十足。他在朝廷中是大红人,楚王亲自做了证婚人,前来恭贺他的人说的话让她觉得十分的夸张。

  同时她也意识到老王妃很慈爱,如同她的母亲,这让她感到些许宽心。

  “公主,这么晚了,王爷还没有过来,我先帮你按按身吧!”看着天色,又看看夜央一直披着沉重的凤衣头冠直坐的姿势,月儿忍不住说。

  “不用了,月儿,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自己等就好了!”夜央把它当打坐,倒也不觉得多累,只是盖着个头巾看不到东西太不方便了。

  “不行,公主”,说着自动的就捏上了夜央的肩膀,“很累吧!”

  “不累”,夜央摇过头,这点算什么,有时候在少林跟师兄弟们打混被顶着盛满水的木盆罚跪五六个时辰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累。

  “公主,你可真是厉害啊,我们跋山涉水的一路过来那么辛累,只有公主一路好精神的喊闷。最令月儿佩服的是你的轻功”,她背着送亲队伍给她上树摘果呢。

  夜央轻笑出声,心想那就能叫轻功了,让月儿见过师傅的那不叫飞了。“你不是说那是享受吗”。

  月儿干笑了两声。

  “佛曰做人不能太过拘泥,凡是要看的开,所以我们”,说话间,夜央总是觉得眼前的红布太过碍眼,一把把它扯了下来,“要开心的活着,不可以因为一些小事就浸淫其中不能自拔。”

  “嗯!”月儿回头一看:“呀,公主,红盖头是要王爷取下才可以的,图吉利呢!”她赶忙把它重新盖上,“公主真漂亮。”

  “月儿,做人是不可以打诳语的。”没办法,头又给盖上了,夜央只好看着自己的脚底。

  “月儿并没有撒谎,公主和王后一样美极了。”月儿急急的道,“特别是公主的眼睛,像十五的月亮一样!干干净净的,清清亮亮的。”

  “那你何不在盖上头盖之前夸我,盖上之后你还看得到我的容貌吗?”夜央戏谑的说,听到有脚步声,她扯扯月儿:“噤声,有人!”

  过了小会儿,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楚国的领兵王爷进来,盯了两人好大一会,月儿认出是王爷,紧张的叫出了声“王爷”,并抓抓夜央的手。因为玄天的眼神看起来很凶,脸色更是带着阴沉。

  “你下去,她留下。”许久,玄天出了声。

  “公主,”月儿扯住夜央的手,不敢就此放她面对着虎视眈眈的玄天,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那么难看的神色。

  “月儿,你先下去休息吧!”夜央安抚地握握她的手。

  月儿看了看玄天,对方连余光都不瞄她,又望望夜央,走开了,至玄关处又不安的回头,一看就知道玄天不是善类,她不安她的公主,无能为力的把门关了,她忐忑地走了。

  玄天一步步走近夜央,走到了她跟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她能坚持忍耐多久。不知道头巾下的脸孔有几分比画中不同,不过他不并期待。本就不欲娶妻,哪曾想楚王居然给他搞了这么一门荒唐的亲事。赌局赌输,自然要娶,可是仍不大甘心如此轻易就娶妻。

  夜央无所畏惧地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人影。

  “自己把头盖掀开,听我说话。”霸道的口气从头顶上方传来。

  夜央顺从地扯下了头盖,扯得很顺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于是她心里愉悦了一下,早知刚才就不要重新盖上了。

  也在这刻,她也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楚国的领兵王爷并非自愿娶她,只不过他比她幸运多了,可以立于握有生杀权的那一方,她看着他。

  对于夜央的镇定,玄天没有多想;对于她的样貌,他也没有惊叹,美人他见多了,四处都有要献给他陪睡的美人;但对于她的眼睛,他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很干净、一尘不染也不足以形容。

  不过这也抹不掉他心中的不爽:“不要奢望我会对你好,不要奢望我会在这里出现,对我,所有的都不要奢望,明白吗?”他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似的,尽管他们刚刚已经拜了堂。

  夜央点点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她所求不多,只不希望第一天就丢了百越国的脸。

  玄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要走,他要说的都说完了,她的要求与他无关。

  “等等”,但玄天没有并因此而停下脚步,夜央脑中一热,出了下策,快速走过去点了玄天的穴道。

  玄天微眯双眼,冷冷地盯着她,她不信这个战败国的女儿敢对他怎样,事实上,他也不信夜央会点穴,而且还敢用于他身上。

  于是,他盛怒,但穴道短时间内又冲不开,他只好站着睇视她。

  “你说的那些很简单,我答应,我的也很简单,并且只是一晚而非你要求我的一世。所以我恳请王爷能答应。今夜是夜央同王爷的新婚夜,我知道王爷不甘愿娶我,我不强求什么,但是,王爷今夜一定要在此过两三个时辰,以免他人闲语传入我国,我父王,母后不得安心!”夜央不慌不忙的娓娓而道,看到玄天狐疑的眼神,她又恳切的走近他,“王爷,这是夜央对王爷唯一的请求,企求王爷答应吧!”

  玄天转移视线不再看她,也不吭声。

  “那我当王爷答应了。”一味的以为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夜央松懈了下来,真的觉得是有些累了,望望四周,她径自到床上拿来两床被子放地下,整理好地铺后,担心玄天会累,抱着玄天,没有多想,并未觉得不妥。因为在少林的时候,师兄弟们之间多也是这样练习打斗,只是有时候师傅给她的是一个人形沙袋。而今她就且把玄天也当沙袋抱上床。并没有多想。

  练过武的她都不禁觉得玄天很重,“对不起,王爷,请原谅我的举动,一个时辰□道会自动解开,到时候,王爷就可以走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玄天会在她现在解开穴道后离开,竟忽略人心叵测的他,在解穴后会不会有何灭顶的举动。

  替他盖好被子,留他在床上躺着,玄天压下满腹想抽人的冲动。

  那个白痴的女人,竟然在点了他的穴道后胸对着胸的抱他到床上,将他放床上的时候还因为重心不稳压到了他身上,这样她都能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根本就不把他当男人看的样子,他怀疑当初怎么会赌输误认为她是个男子呢,她明明就应该是个男人才对,画中的她和少林寺弟子过招中全然没有女子之气,现在亦然。

  离开床边走至屏风后回过头,看到玄天还是面无表情,夜央轻叹口气,到梳妆台前卸下一身的重妆,拿架子上木盆的水清净脸上的浓妆后,她双手呵着气,端来一盏灯置于身前烘烘手。

  躺下,意志力一下就瓦解了,本来这一天下来那么多礼节就够她拘束的了,反正这位战无不胜的王爷也不屑于她,她躺下应该也不会碍着他,且躺下闭闭目好了,连日来的奔波,今日总算可以放下身心了。

  这个女人功夫不弱,点的穴他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冲开,并不让她察觉他已醒来,玄天轻手轻脚的走到地铺旁,正好夜央打了个喷嚏,被子一扯动,碰到了那盏灯,惊得夜央一跳起身,踩到了玄天的脚面上,力道大得玄天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他无动于衷的要看夜央自己来灭火。

  四处望了望,夜央只能拿刚才洗脸的水倒到了棉被上,一下子,房间里只剩下嘶嘶的熄火声。

  静寂了一下后,夜央才注意到玄天已自行解开穴道,嘴里发出了个“你”字,不知该说什么,她索性闭了嘴,走到了厅中央的圆桌上,看到满桌的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合卺酒,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倒了两杯茶,放到桌上,“王爷,请喝茶!”

  待她把一杯茶都喝完后,玄天注视着她仿佛身遭一切变化都可以应付的样子,桌上的东西,本来是该在喜娘祝福下两人共食的,可是他进来前把喜娘轰走了。

  过了一会,他把灯盏都吹熄后,上了床。

  被子已经湿了,夜央只好在凳子上坐着,一直闭目坐着。

  直到天快亮了,听到玄天起床的窸窣声,听到外头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才有些焦急的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她必须在下人整理房间之前做成那件事。

  看着玄天把衣物都穿齐,她把灯点着,对玄天打招呼,“王爷早吉”,已经听到丫鬟要提水过来的谈话了,她不再犹豫,朝着些微凌乱的床一瞄。

  正好给玄天看到了,于是玄天看着她要干嘛。

  她走到那盏摔破的灯旁,捡了片破琉璃,不理会玄天奇怪的眼神,再走至床上,朝着床单对着自己的手割了下去,而看到血滴落到她意想的地方,夜央满意的笑了一下,把琉璃放到原位。她解释着:“我娘跟我说过,洞房第一夜要看到落红,否则便要失大了,但是”,嘿嘿的笑了两下,又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你那个,我……所以就先这样,你放心,我不会奢望什么的!”她很容易知足,况且他又没有说要束缚她这那的,没必要她要哭丧的。

  玄天奇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异于常人的女子,对于她之前冒犯他的,他竟都不介意了,但是又没有理由突然就变脸,所以他一语不发的出门了。

  结果,自然是下人们欣喜的看到了落红。

  新婚后的第三天,百越送亲的队伍返国,带回了夜央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