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是宫里却没有往日的平静。
齐琼实在是累，根本站不住，坐在一边，手扶着额头，努力地深呼吸，以此来让自己放松下来。
沈顺之背对着她。齐琼看不清他的表情。沈安之和沈云之在喝茶，也不说话。大殿内的宁安静，让齐琼觉得更要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转过身来，轻声说：“母妃和其他娘娘有五哥，还要劳烦三哥和我一起，至于阿玫和徐妃，就要交给姐姐了。”
其实齐琼很想问七弟在哪里。但她没有问。她知道，过了今晚，可能很多事情都没法办法回头了。
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趁着其他人还在商议事情的时候，齐琼推说要去看看阿玫，先出了门，她拉过若竹，小声对她说：“你快去看看，杜湘在哪里，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她带去阿玫那里，捆的绑的，哪怕砸晕她也无妨。”
她手心冰凉，身子还在微微发抖。齐琼知道，今天晚上如果没有意外，七弟身边的人肯定会游说他。七弟的外祖家在朝中和太子的外祖家不分上下。如果真的撕破脸，谁都没有十足的胜算。
但无论谁赢谁输，这么多年表面的平稳都会被打破，他们在宗庙立下的誓言也是。
齐琼谁都不支持，但她想要让两个人少一些波澜。
无论是太子，还是沈谨之，都是和她一起长大，她不想看着其中一个人受苦。不得不承认，唯一也是最安稳的办法，只有按照原来的路线，太子顺利登基，沈谨之位列人臣，这才是最好的。
如果杜湘在孙贵妃那里，七弟可能就真的会被说动，破釜沉舟在此一举。齐琼不想让七弟的感情被其他人要挟。孙贵妃和孙家是肯定会想要看到这个场面的，但齐琼不想看到。
当日在宗庙里，众人只觉得父皇让七弟发的誓言太狠毒，但齐琼却在想太子的誓言。父皇希望，太子能够顾念手足之情，不仅仅是对公主。
她知道，只要七弟安稳，即使没有荣华富贵，但还是能够平平安安，一世无忧的。
齐琼抬头看着夜空，在心里对父皇说：“父皇，你放心，我会拉住七弟的，不教他被人利用。”
沈谨之赶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前院里没有守卫的侍卫，只有齐琼一个人。
齐琼的肚子已经显怀，看起来很是劳累，脸色苍白，但她精神很好，站在前院里闻着花香。看到一身铠甲的沈谨之，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着说：“怎么了，七弟，你穿这身来找我，是要和我切磋一下吗？”
沈谨之本以为杜湘和母妃在一起，但他赶到母妃寝宫才知道杜湘被齐琼身边的人带走了。
母妃劝他放手一搏，舅父会助他一臂之力的。但他想起当日在宗庙的誓言，苦笑，说：“母妃，其实父皇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你也是。都不过把我当做棋子罢了。”
沈谨之手放在佩剑上，走到花池边，轻声问：“姐姐，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未来的路？”
齐琼还在继续看花，没有回答沈谨之的问题，只是说：“我们的路，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她扶着腰，看向沈谨之，劝他：“这不是你自己的路，你还有贵妃娘娘，还有七妹，你要为她们想一想，如果你走错路，就真的回不了头。贵妃娘娘多年养育之恩，还有七妹的夫妻情分，你真的都不顾了吗？”
“养育之恩？夫妻情分？她们对我，真的是如此吗？姐姐，你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沈谨之放下按着佩剑的手，问齐琼：“姐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杀了我吗？”
齐琼笑笑，反问：“七弟，那你呢，你会杀了我吗？”
沈谨之没有想到齐琼会这样问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说：“不会。”
“七妹在里面。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到她，希望明天天亮以后，你可以来接她回家，无论当年成亲的时候你们两个心里什么心思，但是她对你是一片真心的，她在等你，等你明天天亮以后接她回家。”
沈谨之沉默地看着花，齐琼继续说：“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还信不过我吗？我不会用她来要挟你什么，可别人就说不定了。七弟，夜深了，你记得拿盏灯，不要看错了方向走错路，到时候是回不了头的。”
看着沈谨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齐琼还站在院子里发呆。守着这里的侍卫被她安排去吃茶点。这是她最后的时间了。她一定要拉住七弟。
杜湘匆匆地跑过来，问：“是王爷来了吗？”
“是，他说有差事交代下来，他赶着去，就想来看看你，又怕你睡了，我刚想说你没睡，他就走了。”齐琼拍拍杜湘的手背，想要让她安心，“没事的，你快去睡吧，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接你回家。”
其实齐琼已经有些撑不住，她扶着廊下的柱子，想要回房间，但浑身发冷，双腿也无力。
若竹本来是要扶她，齐琼笑着摇摇头，“这月色真好。我们一起赏月吧。”
“还赏什么月。你这额头上全是汗。”
“不知道三哥在做什么。”齐琼看着月亮。这宫里似乎一片寂静。但她知道，并非如此。
第二天清晨，她很早就醒了，在前厅里翻着古籍。
“阿琼。”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齐琼抬起头来。清晨的一片雾气中，沈安之的身影渐渐清晰，齐琼的心也终于放下。
前一天夜里，他问太子：“如果七弟真的有动作，太子会怎么办？”
太子看着宗庙里的牌位，说：“我曾经立过誓言，手足之情，永念在心。”
沈安之立刻就明白了。太子在说自己的誓言，其实也在说当时七弟的誓言。如果七弟动手，太子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可如果七弟没有动作，他也会善待七弟。
知道齐琼把杜湘带走了，沈安之就明白了阿琼的心思。和阿琼一样，他也不想看到七弟的誓言成真，只能托心腹将自己和阿琼的印章送给七弟。他们当年还在一起读书的时候，不爱写文章，就喜欢篆刻。其实他们的手艺都不精，但是几个人围在一起，就是很有意思。
沈安之希望，七弟能够还能记着他们曾经的回忆。同样地，他也想告诉七弟，自己会尽全力保全他。
即使知道帝王家无情，但沈安之还是想试一试。
临睡前，她靠在沈安之的肩头，问：“以后，兄弟还是兄弟，姐妹还是姐妹吗？”
沈安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握住齐琼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赶紧拉起她的手哈气，安慰她：“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夫妻，就这样拉着手走一辈子。”
沈安之的话，确实让齐琼有些安心。她轻声说：“希望一切都赶紧安稳下来。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人再有变故。”
“放心，很快就好了。”沈安之亲了亲齐琼的额头。
“有你在就很好了。” 齐琼习惯性地往沈安之的怀里钻，抱住沈安之。
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