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吾妻娇贵>第30章

  “直奔公孙府?”本来还眯眼赖床的公孙月霍然睁大了双眼,直直看着知春。

  知春确定的点了点头。

  公孙月眉先是一皱,而后一松,跟着开始起床洗漱。

  不论郭盛意欲何为,都轮不到她操心,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别着了别人的道就行。

  摆上早膳,公孙月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满是心不在焉。

  采青不知不觉的进了屋,低声禀报:“郭家主带来了千骑黑甲卫,大部分停留在城外,带进城了百骑,带进府了三十骑,正守在思明院外。”

  公孙月放下雕花银箸看向采青,皱眉问:“思明院情形如何?”

  采青摇头,只说不知,“婢子进不去。”

  公孙月柳叶似的眉微微皱起,不由担忧。

  可不要谈崩了才好,她心想。

  公孙家不想只想保持中立,并不想交好哪一家。

  “端明兄,可是一定要退婚?”

  只有两人在的书房中,男人雄厚的声音响起,声音平和,一切如常,看不出丝毫喜怒。

  茶香袅袅,水雾散开。

  公孙绍含笑看着对面的郭盛,肯定点头,道:“广民兄也知道,我这女儿,可以说是我半条命都不为过。我只想给她找个疼她宠她,能让她一辈子快快活活的男人,可你家六郎……说来也怪我,我那女儿自幼见多了我对她娘的感情,竟拗了性子,只想找个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平不纳二色的夫君。所以,只能说她们二人无缘了。”

  郭盛认真的听完了公孙绍的话,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看不出他信与不信,到最后,倒是轻叹了一口气,说:“这样说来,的确是无缘。”

  说话间,他放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攥紧。

  公孙绍目光轻轻掠过他,又说:“小儿女的事,到底是小事,希望他们的事不要影响到你我两家的交情。”

  他先郭盛一步说出这句话,有些示弱的意思,也算是给郭盛面子了。

  闻言,郭盛脸上的笑果然盛了一分,立即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他自从入了公孙府,先是顶着公孙绍的冷脸为教子无方致歉,而后又和公孙绍这个老谋深算之辈闲谈半晌,为的就是这句话。

  公孙绍微笑,心中哂笑一下。

  郭盛入府也有半个多时辰了,除了致歉,却一字未提被他关在府中好些日子的郭阳。这自然不是对他的新人,说到底,不过是不甚看重这个原配长子罢了。

  拿这么个东西来娶他的如意,呵……

  “这是当初的信物。”说着话,公孙绍就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说话间,俨然一副立即就把婚事解除了的意思。

  郭盛的脸颊微不可查的一崩,眼底戾气一闪,然后笑呵呵的说:“端明兄也太心急了,”说着话,他也取出了另一枚信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公孙绍面色不变,接过了郭盛手中的玉佩,说:“让广民兄见笑了,我应是年纪大了,这性子,也越发的急了。”

  仔细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佩,他笑着把另一枚玉佩推到了郭盛那里。

  “至此,这桩婚事便算解了,望六郎早日觅得佳妇,广民兄也好享受一把含饴弄孙之乐。”公孙绍面色不显,心中却是狠狠的松了口气,而后轻笑着说。

  “那就借端明兄吉言了。”郭盛说,他拿起玉佩看也没看直接收进袖中,目光一扫公孙绍手里的玉佩,忽然说:“如意这姑娘,我向来喜欢,只盼着六郎把她娶回家。可没想到六郎竟如此糊涂。事已至此,不知你我两家结个干亲,让我认如意为干女儿如何?”

  ——

  公孙绍一抬头,毫不掩饰惊讶的看着郭盛,道:“广民兄怎会有如此想法?”

  干女儿,也亏你想的出来,我女儿可不缺你这么个干爹。

  郭盛倒是笑了起来,说:“不过是兴之所至,不过想想,这个主意倒也不错。不知端明兄可否割爱?”

  公孙绍不由迟疑。

  这个郭盛,忽然要认干亲,这是为何?

  郭盛面色微沉,眼里笑意依旧,佯装不悦道:“怎的,亲家做不成,竟连个干爹也做不成吗?”

  公孙绍心念急转,而后笑道:“若能认广民兄为父,自然是我女的福气。可惜——”他面色一淡,叹了口气,说:“当初有幸遇得玄诚子道长,得他批注,说我女福泽深厚,过犹不及。所以,恕我不能答应。”

  郭盛显然有些惊讶,玄诚子何人也?他可是天下闻名的得道真人,曾为苍生求雨于丰南,说是一句陆地神仙也不为过。公孙绍以他为理由,不知是真,还是假?

  他一时间难辨真假,可不论如何,话说到这里,他再要认亲,也不太合适了。

  “竟是如此,那只能道一句可惜了。”郭盛面带失望的说,又道:“可惜了如意这样好的姑娘,竟与我郭家无缘。”

  “广民兄这般喜爱,依然是我女的荣幸了。”公孙绍道,一副骄傲高兴的样子。

  郭盛看他,一时间竟然也看不出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狐狸,他心里暗骂一句。无奈的放弃了探究公孙绍心思的想法。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一笑。

  气氛一时间竟然颇为和乐,丝毫看不到外人所猜测的剑拔弩张。

  又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会儿,郭盛便就开口告辞。

  公孙绍立时让人去请郭阳过来,然后又挽留了郭盛片刻。

  郭盛谢过,跟着状似闲谈道:“眼下婚事已解,想来不久后公孙家的门槛就要被媒人踏破。不知端明兄对如意的婚事作何打算?”

  闻言,公孙绍顿时心中警惕,笑道:“我对如意的婚事十分挑剔,自然要好好挑选才是。”

  “眼下世家郎君,洁身自好者寥寥无几,你这个打算,难。”说着话,郭盛摇头。

  “若是没有,那便不嫁。”公孙绍毫不动摇,斩钉截铁的说。

  “若是没有,自然不需要嫁。不过——”说话间,郭盛的口风一转,又说:“我这里倒有一个好人选,绝对满足你的要求,端明兄不如考虑一下?”

  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公孙绍心中嗤笑,面上则好奇的看向郭盛,微微俯身问:“哦?还请广民兄先说说看。”

  郭盛看他状似有些期待,心中一定,说:“便是我那义弟,左渊左见微。”

  “不可不可。”不等郭盛说完,公孙绍连声拒绝,皱眉直言:“左渊克妻之名,无人不知,广民兄怎么会提起他?”

  说话间,面带怒色,显然是不满了。

  “端明兄且先听我说完,”郭盛面色不动,笑容更盛了些,说:“端明兄见多识广,自然该明白,那克妻之言不可信才是。”

  公孙绍摇头,说:“若是我,自然无所谓,可事关如意,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端明兄——”郭盛语重心长的继续说:“见微的人品我知道,他不好女色,洁身自好,自从投奔我以来,从未去过烟花巷柳之处,身边更没有美婢外室等存在。他那三任未婚妻的去世,也都各有因缘,绝不是所谓克妻造就而成。他的能力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般人才品性,岂不是正配我们家如意?如意自幼娇宠,若是嫁得寻常人家,你怎舍得?”

  公孙绍面色微动,有些惊讶,目光闪动,不由思索。

  见状,郭盛见好就收,说:“端明兄也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见微就在这里,你大可以仔细考量。”

  公孙绍没再拒绝,只点了点头。

  转而又说起别的事。

  郭盛接上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好一会儿,郭阳被人带了过来。

  衣衫整齐,面色红润,除了神情有些低沉之外,没有丝毫的异常。他看见郭盛,先是一喜,对上那双暗含冷厉的眼眸后,顿时面色苍白。

  “爹,”他恭敬唤道。

  “孽障。”郭盛当着公孙绍的面冷声斥道,跟着狠狠的骂了郭阳一顿,最后在公孙绍的劝慰下才停下。

  郭盛沉怒的瞪了眼郭阳,和公孙绍郑重道别之后,带着人准备离开,郭阳欲言又止,却都被公孙绍的目光制止。

  公孙绍冷眼旁观,眼底暗讽略过。

  眼看着即将要走,郭阳到底没忍住说:“爹,孩儿心悦公孙四娘,还请爹成全,为我提亲。”

  公孙绍顿时笑了,他对上郭阳带着警惕和厌恶的双眼,毫不在意的移开视线。

  这样的蠢货,还好和自家的如意退亲了。

  “想娶,可以。”郭盛朝着公孙绍歉意的笑了笑,而后说。

  郭阳面上一喜,忙说:“谢谢——”

  不等他说完,郭盛直接打断:“我将你逐出郭家,随你娶谁,我都不管,如何?”

  “爹?”郭阳顿时蒙了,茫然且不可置信的说。

  “闭嘴!”郭盛冷嗤,不再看他,转而向公孙绍道歉,说:“是我教子不严,让端明兄见笑了。”

  看着这一幕,郭阳眼睛微的睁大,愣了。

  他爹对公孙绍怎么会这样客气友好,明明,明明他在书房中的时候言语之中对公孙绍十分的不满,还说以后……以后定要让世上再无公孙家,可现在……所以他才会未将公孙家放在眼里,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弄错了什么。

  公孙绍摇头,表示不在意,说:“令郎乃性情中人,不必在意。”

  他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郭盛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公孙绍话中的含义,脸色又难看了些,跟着再次告辞,带着郭阳离开。

  经过之前那一遭,郭阳再不敢多说,安静的跟着离开了。只临走前没忍住看了一眼公孙绍,复杂无比。

  公孙绍微微眯眼,暗自思索。

  他这个眼神,再加上刚才的反应……所以,果然是郭盛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关于公孙家的话吗?

  书房中,座椅微乱,茶盏已凉。

  公孙绍站定,挥袖掀翻了茶盏。

  “痴人说梦,”他冷笑。

  郭盛可真是昏了头,越来越蠢了,他的如意,他的珍宝,岂有他置喙之处。

  先是认干亲,又是介绍婚事,他算什么东西。至于那左渊,来历不明的一届武夫尔,岂能配得上他的如意。

  “父亲,”公孙弘和公孙凌联袂而来,见着这书房里的一片狼藉顿时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您和那郭盛谈崩了?”公孙弘神情一肃,立时问。

  公孙绍收敛了自己的失态,道了声没有,只是声音还是难免冷硬,明显是怒气未消。

  公孙凌的脑子转的向来比公孙弘快些,立时就问:“他说如意什么了?”

  他这话说的笃定,没有一丝犹疑。

  公孙弘神情微冷,自己的弟弟素有急智他是知道的,他也并不会怀疑。

  “爹,要不——”他拧着眉说。

  “要不什么?”公孙绍瞪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眼下之意,自己这个长子素来稳重,可当涉及如意的时候,总会冲动。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气倒是淡了些。抬眼扫了眼两个儿子面上的凝重,他和缓了一些口气,说:“没什么,那郭盛口出妄言,想要插手如意的婚事。”

  什么?

  两兄弟脸色更冷,公孙弘暗自琢磨,连公孙凌,看起来都有些意动。

  “他说的是谁?”公孙凌目光冷厉的说。

  “左渊。”公孙绍面色淡淡,目光微动。说来,他其实很欣赏左渊,心机手段,一样不缺。可要是把女儿嫁给他,那就不行了。

  门外,正巧听完这席对话的公孙月脚步一顿。

  左渊……和她?左渊那张俊美的脸在她心中闪过,比这个映像更深刻的,是他那一身沉稳从容,宛如万事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气度。

  伸手轻抚耳根,指尖一颤,好似被那热意烫到了一般。

  好半晌,眼见着屋里的人已经转移了话题,公孙月这才加重了脚步声,往里走去。

  她这次进来,没有带婢女,否则,她的父兄怕是早就知道她来了,又哪里会让她听到这样的一席话呢。

  啪——

  朱红大门前脚关上,后脚郭盛就甩手给了郭阳一巴掌。

  这里是左渊提前购置好的宅院,门口早已挂上了郭府的牌匾,只是今日才迎来了它的主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郭盛盛怒不已,冷声说道,而后甩袖便走,只扔下了一句话:“把郎君关到院中,不许出来。”

  郭阳捂着脸,心中又惊又慌,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没忍住一急,说:“爹,还有四娘,四娘还在公孙府,求求您救救她。不然公孙家的人会杀了她的。”

  郭盛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大步向前。

  “爹,爹,”郭阳扬声叫道,不肯罢休。

  眼见着声音越打越大,郭盛猛地转身,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阴沉,却还是不太好看,冷冷的看向郭阳,斥了一句:“不成体统。”然后扫了一眼一众侍卫,说:“动作快点。”

  侍卫们不敢耽搁,挟着郭阳就快速离开了。

  郭阳嘴唇动动,还欲再说,可等他对上郭盛的双眼,见着里面的厌烦之后,心中一滞,到底没敢再多说。

  刚刚那几句高声,耗尽了他最后的勇气。

  郭盛看着他听话离去,眼中失望更甚。

  若他有胆量在他面前努力争取,那他还要赞赏上几分。毕竟,少年风流不是罪过。他错就错在行事不谨,让公孙家发现了端倪而已。可他呢,被自己一句话就呵退了去。

  如此不堪大用之人,竟然是他的嫡长子。

  郭盛心中的不满愈积愈胜,直到想到家中继妻所生的那两个允文允武的孩儿,才又畅快了些。

  还好,这个不虽然成器,却还有成器的。

  想法急转,郭盛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思及刚才和公孙绍谈论的事情,不由目露思索。

  收公孙月为干女儿,这是左渊在知道郭阳搞砸了这件事后就想到的对策。

  不论如何,郭家和公孙家的关系,不能断。正如他所说,做不成亲家,做干亲也不错。他也曾考虑过公孙绍会否同意,所以,就又有了第二个想法,撮合公孙月和左渊。

  虽然他心中不悦,却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论起才干能力,他郭家一众小辈,无一人能比得过左渊。

  若非如此,郭盛也不会做此想法。

  现在……只看左渊是何想法了。

  “大哥——”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漆红廊柱处,身穿玄色衣袍的左渊大步走来,笑意盈面,而后目光一扫,惊讶道:“怎的不见六郎?”

  这个府邸的前身是一个富商所建,其间雕栏画栋,富丽堂皇。

  眼下正是晌午,左渊从廊下走来时,气度沉稳,步履从容。光影透过树荫洒在他的胸前,相比之下,眉眼处略微昏暗,却愈发显得五官深邃,俊美凌人。

  这般容色,饶是郭盛也不由暗赞一声,面色跟着和缓下来。

  “见微等久了吧,也怪我,想事情忘了神。”他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再动,更没有提起郭阳。

  左渊走到他身旁站定,开口直入主题,说:“大哥与公孙绍谈的怎么样?”

  至于郭阳,他再未提及。

  “正如你所说,他打定主意要退婚,不论怎么说,都不改主意。”说着话,郭盛再无遮掩,脸上顿时布满不悦。

  左渊凝眉,说:“公孙绍爱女如命,六郎不该……”说道这里他立即停住,而后说:“不过公孙绍也没有和我们翻脸的迹象,这是好事。”

  郭盛沉默点头,转身看向左渊。

  左渊疑惑的回看。

  郭盛微的一笑,忽然有些突兀的问:“之前那狐皮——见微可是已有了心悦之人?”

  他看着左渊,状似打趣一般。

  左渊面色纹丝未动,只微一皱眉,无奈道:“那狐皮我已经命人毁了。”

  “毁了?”郭盛微讶。

  “我之前让六郎对公孙三娘殷勤些,他却不听。我——”说着话,左渊无奈:“听闻公孙家娘子好美物,我就让人去搜罗了狐皮,好让六郎给公孙三娘送去。谁料却陡生变故,那皮毛也没了用处,我心中不畅,便让人给毁了。”

  一番话,说的他温和的面色微微皱起了眉,显然只是想起就心中不悦。

  闻言,郭盛面色不由和缓,说:“是六郎行事不周,让你受委屈了。”对于这个义弟的不解风情,他向来是知道的,这句话也只是再一次验证了而已。说着话,他不由的又笑了起来,为自己之前的猜度,又说:“我还以为你有了心悦之人,结果……倒是为兄想多了。”

  左渊轻笑,不以为意道:“天下未定,可以成家。我不急。”

  郭盛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沉吟起来,半晌,才又说:“见微,你觉得那公孙三娘如何?”

  说话间,他直视左渊,仔细打量。

  左渊的心跳一滞,掩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摩挲食指。心中猜测一晃而过,他嘴角轻抿,神色微动,直接反问:“大哥这是何意?”问他一个男人姑娘家如何,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见他抿唇,郭盛心中一紧,郑重道:“见微,非是我为难你。公孙绍之女,不能嫁到别家。这一点,你我都明白。”说话间,又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郭家子嗣无用,竟无一人拿得出手,否则,何至于委屈你。”

  闻得委屈二字,左渊心中下意识不悦。公孙月是何等人,他再清楚不过。郭盛竟然这样说她,说到底,还是对她不满罢了。

  “不可,我无意娶妻。”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冷意,他转眸看向院中的那棵海棠,轻声说道。

  郭盛满脸不赞同,道:“见微你身边也该多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况且这事又事关重大,你别急着拒绝,先好好想想。”

  他话里话外,皆是劝告,显然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左渊不语,随口问了句豫州情况如何,转移了话题。

  郭盛无奈,也就依了他的意。可心中,却不知不觉的放松了许多。

  没感情好啊,要真的有感情,他反而要想着该怎么解决了。作为他的心腹爱将,左渊的势力必须在他的控制之中。否则……恐有噬主的危险。

  左渊远离豫州已然有一月之久,两人这一番细谈,不知不觉竟聊了许久。

  等到他告辞离去时,竟已经是晚上了。

  “见微,我下午说的话,你回去后好好考虑。”跟着苦笑一声:“事关定乱军,若无公孙家支持——见微啊,非是兄长为难你,而是我身边,怕是只有你能让那眼高于顶的公孙绍另眼相看。见微,就当做兄长的拜托你。”

  左渊一顿,默然点了点头。

  见此,郭盛心中立时一松。劝动了左渊,后续的,也就好办了。

  摩挲着手中的手镯,左渊甫自出神。

  他再想着自己中午听到郭盛之话时的反应,当时的他,竟然险些失态。若非压制的及时,他险些就要微笑起来了。

  那份心情他现在都记忆犹新,是轻松的,愉悦的,期待的。

  没错,期待。

  左渊闭目,反复回味着当时自己的情绪,任由这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公孙月……若是他的话,那似乎也不错。

  左渊豁然睁开了双眼,垂眸打量着手中的手镯,指腹轻轻擦过上面栩栩如生的芍药花,思绪不止。

  千骑黑甲卫停在城外,这么大的动静,漳州城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因此,当第二天收到郭家送来的请柬后,一个个丝毫都不惊讶,并且准备好了谢礼,只待前去做客。只是,却忍不住在心中揣测着郭家与公孙家的关系。

  按理说,郭盛远道而来,合该上亲家公孙家小住才是,可这怎么连一夜都未住,就搬进了这座空宅院。

  莫非,前些时日的传闻是真的,两家的婚事要黄了?

  一时间,暗自揣测者有之,心思浮动者亦有之。

  三月廿三,阴,日光不盛。

  宴会定在中午,早上辰时末,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赶到了郭府。

  公孙月和闫箬徐瑗三人坐在一起,顶着周围一众贵女们若有似无的视线,不动如山。

  看她做什么,刺激的还在后面呢。她爹说了,今日会和郭盛一起,向周围的人透露出两家婚事已经解除了的消息。这些人现在猜来猜去实在是没有必要,一会儿自然会知道。

  “如意,”闫箬略有些担心的说。

  公孙月对她笑笑,又看了眼冷眼扫着那些贵女,可看向她时却目含担忧的徐瑗,不由的笑的更加灿烂。

  “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爹已经和郭家世伯商量好了。”她说。

  没错,世伯,这也是公孙绍吩咐的,他让公孙月在外行走时,要表现的亲和却不亲近,免得让人以为他们两家已经决裂了。

  徐瑗微皱的没散开,跟着下巴一抬,说:“谁担心你了,呵,毕竟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着话,她目光刮过公孙月。

  公孙月无奈,只得压低了声音说:“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解除婚约了。”说罢,不待徐瑗发问,一口气就把那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话一说完,她就屏息凝神,静待……

  “什么?公孙苒勾搭郭阳?贱人,你弄死她没有?你肯定没有,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时候大度做什么?要什么脸面,这样的贱人就该狠狠打她几巴掌,然后送到庄子里,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果不其然,徐瑗一听就炸了。

  还好,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可即使如此,这样又急又快的一席话,还是让人听了脑瓜子嗡嗡的。

  公孙月和闫箬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

  这就是她们之前没告诉徐瑗的原因,实在是这姑娘看似冷冷清清还有些高傲,可脾气却是又直又冲,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这消息根本藏不了这些天。

  “阿瑗,”公孙月轻声打断,说:“这件事我爹自有定论,放心吧,她不会好过的。”

  徐瑗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住,跟着又冷笑:“好不好过,她都抢了你的未婚夫,这事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背地里嚼你的舌根。你倒是坐得住!”

  “嘴长在他们身上,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每日里美食华服都享受不尽,哪儿有时间去理他们。”公孙月眉梢一扬,毫不在意。

  徐瑗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确定她这是真心话,便就没再多说了。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她说那些做什么。

  “你看着吧,在场的十个有五个,都想巴上那个郭阳,一会儿婚约作废的消息宣布,怕是要涨到九个。”她目光一个一个的在那些精心妆扮过的世家贵女们身上扫过,既讽且诮。

  公孙月总是拿徐瑗这过分尖锐的脾性没有办法,在她看来,生活里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她哪儿有时间去理会那些不甚重要的人呢。

  有那个时间,她宁愿多绣两针荷包。

  而徐瑗,她总是在意的太多,不忿的太多,导致自己开心的日子,竟没有几天。

  这样的日子,又能有什么趣味呢。

  “阿瑗,我听说你们家要给你定亲了,是你那个表兄?”闫箬轻声开口,岔开话题。

  徐瑗扫了她一眼,也没有纠缠,顺势引开了话题。

  不知不觉中,宴会已然开始。

  淡红的酒水倒入银盏,公孙月正欲饮下一杯,就见前院隐约一阵骚动。不多时,几个婢女急匆匆的进来,各自附在自家主人耳边轻声说话。紧跟着,那些女孩儿都看向了她。

  公孙月目光一扫,微微一笑,举起酒盏示意。

  一个不入流小世家的嫡女看过来,即好奇又期待的问:“公孙姑娘,她们说前院里公孙家主和郭家主说婚事作废,您知道吗?”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公孙月轻轻啜了口酒水。看起来,相比退婚的事她对这酒水的兴趣反而更大点。

  她是淡定了,一众贵女们倒是震惊了。

  纵使猜测再多,等到她们得知这婚事真的没了后,还是不由恍惚,产生不可置信之感。

  一时间,众人有一眼没一眼的瞅她,一开始是想看出她有没有伤心,后来则是疑惑她怎么会这么平静。

  那可是郭家,问鼎中原最有可能的郭家,若是可能,嫁过去后未来说不定还能做一做皇后。可不管他们怎么看公孙月,都只能在她脸上看见淡然,这是为什么呢?

  被看的多了,公孙月不由的也有些烦了。

  她冲着闫箬和徐瑗点点头,起身离开宴席,随意指了个婢女,带她去园子里转转。

  裙摆在地面划过,绣着祥云如意纹的绣鞋走起路来轻巧无声,最后在台阶前的漆红廊柱旁停下。

  “要下雨了。”公孙月抬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厚的云层,轻声说道。

  “比起豫州,漳州的雨似乎要更多些。”不等知春等婢女接话,左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最后脚步声在公孙月身边停下。

  公孙月没有回头,亦或者是不敢回头,到底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可她又实在好奇,最后只好眼尾一瞥,跟着不由的一顿。

  左渊今日,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

  他不是惯穿玄色长袍吗?那一身显得他沉稳又从容,特别好看,今天怎么换了?

  心里想着,公孙月盈盈转身,甫一抬眼,就对上了左渊温和带笑的双眼。

  “这里靠近前院,你怎么来这儿了,可别被人冲撞了。”他扫了眼一侧,轻声提醒。那里,他的近卫正守着路口,轻声和另一个人说着什么,三言两语就哄走了那人。

  他似是喝了酒,气息里还隐约带着三月春的清香气息。公孙月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目光忍不住又在左渊身上划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她忽然发现,左渊穿白袍,也很好看!

  男人俊美的容貌依旧,下颌凌厉。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肩膀,一抬眼,就是他修长的脖颈。

  月白色的衣袍本应冷清,可因着他眉眼间那抹微笑,便就化作了温柔。就连带着英气的俊美,也化作了清俊。他微微低头,浅浅看来时,公孙月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如斯亲昵。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公孙月回神,复又看向园中那株海棠花树,侧脸面对左渊的她完美掩饰掉了眼底所有的波动。

  人长得美,也太违规了,她心想。

  “喜欢海棠吗?”左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株海棠花树,微风起,花朵轻颤,楚楚可怜。

  公孙月微笑,说:“只要好看,我都喜欢。”

  左渊侧眸看她,见她还是一直看着树,便轻声说:“只要好看,你都喜欢?”

  他仿佛只是无意义的重复了一遍公孙月的话,又好像是意有所指般。

  公孙月自己心虚,忍不住眨眨眼,跟着告辞离开。

  “左将军自己观赏吧,我该回去了。”

  “呵——”左渊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忽的抬手,掌心托起一枚手镯递给公孙月。

  公孙月下意识看去,不由一愣。

  这是一枚金色手镯,上面雕刻着朵朵芍药花,华丽却不会显得繁杂,漂亮又精致。

  “这是?”她心中猛地一跳,公孙月抬头,轻蹙柳眉看着左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