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刻苦练习,谢行勉勉强强达到了可以上台的水平。虽然称不上脱胎换骨,但至少不会在一片整齐的歌声中太突兀。

上台前,他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虽然已经唱过无数次,但心里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手突然被人握住。

谭意的手不大,但手上传递来的力量让谢行紧张的心平复了一些。

候场区里没有灯,对面舞台上的光照到这里也变得昏暗许多。他们交握的手隐匿于黑暗中。周围有许多人,谢行眼中却只看到了谭意。

微弱的光线难掩谭意精致的五官。一束舞台灯光从他脸上划过,他的眉眼如惊鸿一现。直到台下掌声雷动,谢行忽而惊醒。

他竟然失神了。是太紧张了,还是环境的缘故?

马上就轮到他们上场了,但谭意却没有松开手。前方的队伍开始前进,谢行只好轻轻摇了摇谭意抓着自己的手,小声说:“我们要走了。”

在他们前进的那一刻,谭意终于松开谢行的手。

站在台上,前奏结束,谢行的嘴就不自觉地唱了起来,像形成了肌肉记忆。在一片掌声中,合唱顺利结束。

曾以为难以跨越的高山,如今也跨过了。

*

文艺汇演结束后就进入了元旦假期。校门口,谭意和谢行告了别,一路回到家。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他突然闻到淡淡的酒气。手上动作一顿,转动钥匙的声音变轻。

男人果然在。他少见没有喝得烂醉,而是在泡一桶泡面。

看到谭意,男人嫌弃地骂道:“家里连吃的都没有,你干什么吃的?”

谭意没有说话,径直往房间走。视线无意瞥过男人压泡面的东西,他的脚步一顿。

那是一本精装皮质封面带扣的厚笔记本,封面上还有一道长口子。

注意到谭意的视线,男人食指点在那本笔记本上,满不在乎地说:“垃圾桶里捡的,正好用来压泡面。”

白捡到一个东西,男人说着得意起来,却没想到谭意突然抢走笔记本。他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大巴掌抡过去。

“小兔崽子,抢老子的东西,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谭意被扇倒在地。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他浑然不顾,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笔记本。

男人打累了,气也发泄了,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他不顾上谭意和那本破笔记本,掀开泡面盖,开始吃泡面。

浑身都在疼……谭意从地上爬起来,戒备地观察沙发上的男人,见男人只顾吃面,便慢慢朝房间走去,一路上始终把笔记本护在怀里。

回到房间,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不顾身上的疼痛,率先查看怀里的本子。

原本崭新的本子如今又脏又旧。封面上有一抹明显的污渍,谭意用纸巾使劲擦,纸巾擦破了就用指腹搓,直到都搓红了才把污渍擦掉。

笔记本前几页有被人涂鸦的痕迹。看来是被人用过后又扔掉的。他小心翼翼地撕去这些被涂鸦的纸页,确保撕痕不留痕迹。

做完这些后,他像是用尽了力气般靠在椅背上,盯着笔记本出神,深邃的灰眸仿佛能穿透眼前的笔记本。

门外突然传来男人趿拉拖鞋的脚步声,谭意猛然惊醒,连忙把笔记本锁进抽屉。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他眉头一紧,轻抽一口冷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落锁后,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应该是去了厨房。谭意放下心,小心将钥匙藏起来。

*

谢行手上拿着谢母刚刚给他的门票,念出上面的标题:“迎新音乐会?”

“还记得洛叔叔吗?是他给我们的票,请我们去看一寒的演出。刚好这次元旦假期,我和你爸都有空,全家去听一次音乐会也不错。”谢母笑眯眯地甩了甩手上她和谢父的门票。

谢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老婆!去年冬天酒会上的那套西装在哪儿?”

谢母回了谢父一声,然后嘱咐谢行,“明天晚上七点开场,要穿正装哦。”

谢行:……不,其实他并不想去,尤其还要穿正装,一定很拘束。但是……谢母灿烂的笑靥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元旦,傍晚六点。

谢母一袭大红晚礼服,身披白绒毛披肩,妆容精致优雅。她微微侧头,朝楼上喊:“小行,好了吗?要不要妈妈帮忙?”

谢父从大门走进来,他正在和人通话,简单应了一声,挂掉电话,走到谢母身边,说:“司机已经到了。小行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父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与谢母站在一起,一红一黑,十分登对。

谢行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养眼的场景。他停下脚步,不忍心破坏这对璧人之间的美好氛围。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谢母看到谢行站在楼梯口,催促他。

谢行穿的也是一身黑西装,但与谢父稍有不同,他的左胸上还别了一个五芒星胸针。胸针不是很起眼,但却巧妙地消解了黑西装的沉闷,更添了几分活泼少年感。

对于谢行的打扮,谢母一顿夸赞,还不忘拉上谢父一起夸,“……老公,你说是吧。”

谢父点点头,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带一股霸总的威严。

谢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套西装是谢父谢母为他准备的,穿上可花了他不少工夫。以前他从未如此正式地穿过西装,打领带都是现学的。

本来他想说看一场音乐会,其实没必要在衣着上那么讲究,但一看到谢父谢母穿的同样精致的礼服,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音乐会现场很热闹。放眼望去,所有人的穿着打扮都很隆重。

外面的气温其实很冷,谢行里面只穿了衬衫。他本来考虑的是在衬衫里加一件保暖的内衣,但衬衫是修身的,穿上内衣,衬衫就穿不下了。

从汽车里下来到音乐会会场要走一段路,寒冷的温度和呼啸的寒风把他的四肢都冻麻了。

有句话叫要风度不要温度。今天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幸好音乐会现场开了空调,一进入会场,暖气扑面而来,他冻僵的四肢终于恢复了知觉。

身旁的谢父谢母也放松下来,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和谢行来到他们的座位。

每个座位上准备了一些吃食。这些吃食看起来都很精致。

他尝了一个桃花形状的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但是很甜。

这么甜,谭意应该喜欢。带回去给他尝尝。

刚把几块糕点收拢起来,他犹豫地想:这么光明正大地把糕点塞进口袋是不是太明目张胆?

注意到谢行的动作,谢母问:“小行,你喜欢吃这些东西?”

谢行尴尬地说:“还,还好。”

谢母:“喜欢就多吃点,我和你爸这里还有。”

谢行忙说:“不用,你们留着吃就好。”

这时,眼前一黑,观众席上的灯暗了下来,音乐会开始了。趁着这个机会,谢行迅速把糕点塞进口袋,神不知鬼不觉。

两个小时的音乐会,谢行听了一个小时,感到内急,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离开温暖的会场,去上厕所。

整个音乐馆场地很复杂。不知道设计师是为了彰显音乐馆独特的艺术性,还是喜欢一些七扭八转的设计,谢行上完厕所后,一路转了七八个弯,然后——走出了音乐馆。

寒风阵阵,谢行打了个哆嗦,心想这温度该下雪了吧。

他仰头望天,没有看见雪,倒是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音乐馆顶楼边缘。

黑影好像是人!看样子……难道是要跳楼?!

谢行心头一惊,霎时忘了身上的寒冷,冲进馆内。

楼梯就在进门左侧,他一步并作两步,迅速爬上楼梯。等到达最高一层,他已经气喘吁吁,身上也热了。

幸好顶层的平面设计没有一楼那么复杂。这里应该是放杂物的,并不大,一眼望去,就能看到玻璃窗外的天台。

天台边缘的果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身形,但隐隐能看得出是一个高个男生。

谢行在身上四处摸索,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手机好像落在会场上了……

没有手机,联系不到其他人,谢行又怕他一离开,这个人就跳下去了。

大脑飞速运转……一定不能惊动他,最好趁其不备把他拽下来。

天台上有一些木箱,在夜色的遮掩下,说不定可以偷偷接近这个人。

谢行仔细观察了一番天台上的环境,确定好路线后,轻轻走出去。刚走到门口,眼底闪过一抹银光,他低头,发现原来是胸针。

幸好提早发现。他庆幸地想,将胸针摘下放进口袋,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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