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气温中,朦胧的月光也变得苍白。天台上风很大,谢行呼出一口热气,紧紧盯着前方单薄的人影,暗想难道他不冷吗?
在夜色和风声的掩护下,谢行成功移到离那个人影最近的木箱后面。借着昏暗的月色,他突然发现这个背影很眼熟。
但眼前的情势来不及多想,他找准时机,朝前方的人扑过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身后会出现人,惊愕地转身。
也就在那一瞬间,借着月光,谢行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洛一寒!
两人倒在地上。洛一寒甩开谢行的手,不悦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行喘了口气,反问道:“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呢?你就打算这么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洛一寒却是一愣,“你以为我要跳楼?”
“难道不是吗?”谢行错愕。
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谢行讶异地看着眼前人,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洛一寒好像是愉悦的笑。
笑够了,洛一寒说:“我只是出来透气。”
“透气?”哪有人透气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仿佛看出了谢行心中所想,洛一寒解释道:“那样刺激。”
谢行:“……”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这里实在太冷,他往回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洛一寒依旧坐在地上。
“你……不走?”
洛一寒慢慢起身,突然说:“谢谢。”
寒风中,他的声音倒不似往日般冰冷。
谢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谢谢”搞糊涂了,他开玩笑地说:“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我打扰到你了吧。”
洛一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行。不知是不是他心情不错,他的目光不像平常一样冷漠。
*
回到观众席后,谢行突然发现胸针不见了,糕点也都不见了。想来是和洛一寒倒地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没办法,只得再去一趟天台。
匆匆赶到天台,他支着手机手电筒细细寻找。然而地上空空如也,把整个天台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被洛一寒拿走了?
谢行颇为烦恼地关掉手电筒,重新回到会场。
此时舞台上表演的是大提琴独奏。谢行猛然想起什么,拿起节目单。
节目单上,大提琴独奏在钢琴独奏的后面。
也就是说,洛一寒已经表演完了!
谢母轻声对他说:“小行,你去哪儿了?刚好错过一寒的钢琴,可惜了。”
“我……”谢行把胸针丢了的事告诉了谢母。他本以为谢母会惊慌或者责备他,不料谢母心疼地说:“天气这么冷,你还在外面找这么久?没了便算了,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谢行:“可……胸针很贵吧?”
“不贵。”谢母笑着摇头,“十几万而已。”
谢行:“……”
这么一说,他必须把胸针找回来了!
他再次起身,尽管猫着腰,尽量不影响其他人。但还是引来了一些人的抱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行小声向后排观众道歉,快速离开观众席。
音乐会已接近尾声,后台里人不是很多,剩下来的除了几个尚未出场的,就是工作人员。
谢行没找到洛一寒,向一个看起来比较闲的工作人员询问:“你知道洛一寒在哪儿吗?”
工作人员一愣。
想到工作人员可能不认识洛一寒,他解释:“就是这个节目之前,弹钢琴的男生。”
“你是说洛少爷?”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
“走了?”谢行一时把握不住工作人员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回家了?”
“是的。”
会场琴声悠扬,谢行心不在焉地靠在最后面的墙上,等待音乐会结束。原来的座位不好再去,他怕引起众怒。
胸针和那些糕点十有八九被洛一寒拿走了。可惜他没有洛一寒的联系方式。不过谢父谢母应该有洛父的联系方式。
在欢快的音乐声中,迎新音乐会落下帷幕。和谢父谢母碰面后,谢行向他们要了洛父的电话。
随着几声滴滴响,电话很快打通了。
“喂?”
洛父冷漠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
“您好,洛叔叔。我是谢行。”
“谢行?我记得你。有事吗?”
“请问洛……学长方便接电话吗?”
不一会儿,洛一寒接起电话,“有事?”
“我放在口袋里的胸针不见了,应该掉在了天台,你有看到吗?”
“在我这儿。”洛一寒简洁地说。
谢行松了口气,“太好了。你家在哪儿?明天我来拿。”
洛一寒:“不用这么麻烦。回学校后我会还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我到时候联系你。”
挂断电话后,谢母把她的包递过来,对谢行神秘一笑,让他打开看看。谢行拉开拉链,看到一堆音乐会上的糕点。
“这是……”他讶异地抬起头,刚好撞上谢母温柔的笑脸。
“都是你的。”
包里的糕点有十块左右,应该是谢父谢母两个人的分量。他想把糕点带回去给谭意吃,却被谢父谢母误以为他喜欢吃,把他们的份都给了他。
谢行发怔地看着这些糕点,心里涌现出阵阵暖意,“谢谢……”
“你看这孩子,跟我们还这么客气!”谢母笑着和谢父说。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糕点,谭意一个人肯定吃不了。
假期结束,他用袋子把糕点装起来,带去了学校,把糕点分给周围同学。
看到谢行在分吃的,谢纯走过来,大大咧咧地把手伸进袋子:“什么好东西?”
这时,谭意也走过来。
谢行刚要阻止谢纯,谢纯就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两块糕点,他扬了扬手上的糕点,说:“最后两块给我了。”
谢行无奈地收起袋子,“拿去吧。”
谢纯听了,露出得意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瞟向谭意的方向。
诶?谭意呢?
谭意不见了。谢行正准备找他,却发现他刚刚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手机里收到洛一寒的信息,来还胸针。不一会儿,他便出现在教室门口。
坐在窗口旁的前桌看到洛一寒,一边吃着谢行分的糕点,一边对洛一寒说:“学长,谭意现在不在教室。”
洛一寒低头,看了眼前桌手上咬了半块的糕点,又收回视线。
“我找谢行。”
前桌一脸惊讶,手上的糕点差点拿不住。
看到洛一寒,谢行走出教室。而他前脚刚走出教室,谢纯后脚就跟了上来,和前桌一样,手上拿着糕点吃。
谢行疑惑地回头看他。
谢纯边吃边回应:“我上厕所。”
洛一寒冷冷地瞟了眼谢纯,把手中的纸袋递给谢行。
谢行接过纸袋,向他道谢。
洛一寒突然说:“只是一句谢谢?”
谢行一愣,不明白他的意图。
洛一寒看了眼谢纯手上的糕点,没说话。
他想吃这个糕点吗?谢行从纸袋里拿出两块,不确定地递给洛一寒。
洛一寒满意地接过糕点。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神色一顿,然后挑衅似的看向前方。
谢纯对谢行送洛一寒两块糕点的行为颇有微词,在他耳边抱怨。谢行听着就像耳边萦绕着一只苍蝇,忍不住对他说:“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谢纯把剩下的糕点吞进肚子里,不乐意地说:“当然,我吃完就去上。”
洛一寒还站在原地,谢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往厕所走,然后就看到了谭意。
见洛一寒和谢纯都不动,谢行心觉奇怪。他们不走,他走总可以了吧。于是,他也看到了谭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谭意,谢行有些心虚。他笑着朝谭意招呼。
谭意脸上却没有笑意。他低下头,双手把几本书抱在胸前,紧紧攥住校服衣袖,走到谢行面前时才抬起头,挤出微笑,“这里好热闹,你们在干什么?”
谢行将洛一寒送胸针的事情告诉了谭意。至于谢纯,就是个凑热闹的。
谭意转向洛一寒,笑容冰冷,“学长还有其他的事吗?”
洛一寒:“……没有。”
“既然没有,学长还是回去吧。高三了,学长应该很忙,我们不打扰你学习了。”他又对谢纯说:“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憋急了不好吧。”
他语速不快,语调也很平和,就和平时说话一样,但却莫名有一种强烈的攻击性。不待他们回应,谭意把谢行拉进教室。
谢行从后面注意到谭意的背影有些踉跄。
他问:“你受伤了?”
谭意背影一顿,扬起笑脸,“不小心摔了一跤。”
谢行默然,回到座位后,悄悄从书包里拿出两块糕点,“特意留给你的。”
谭意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
谢行解释:“我怕你回来前都被分走了,就给你留了两块。”
“你……特意给我留的?”
“当然。”谢行指了指洛一寒的纸袋,“不够还有。”
谭意终于笑了,盈盈的笑脸就像一块桃花糕点,甜的,开心的,能荡漾到人心里去。
谢行心头一跳,如不经意间撩拨的琴弦,微微颤动。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慌乱移开视线,翻开桌上一本作业本,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做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