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怀着疑惑的心情,谢行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谢行,我是杨帆。”
谢行很吃惊。杨帆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仿佛猜出了谢行的疑惑,杨帆接着说:“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聊,关于谭意。”
本想拒绝的话语在听到和谭意有关后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们约个地方。”
……
半个小时后,谢行如约来到一家咖啡店。杨帆已经等在里面了。他走过去,在杨帆对面坐下。
见谢行来后,杨帆左手握拳掌心向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你倒是挺准时。”
他身旁有一个大行李箱,桌上也放着一个包裹。谢行问:“你要出远门?”
杨帆喝了口咖啡,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回老家。现在回去,刚好还能赶上过年。”
谢行:“不回来了?”
杨帆点点头。
很奇妙,他们两个之间明明有嫌隙,但如今却能平和地坐在一起说话。
谢行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问出此行目的:“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在我说之前,你先看看这个……”杨帆张开握成拳的左手。
佛珠手串安静地系在他手腕上,看起来比之前见到的要干净许多。
谢行将视线移到杨帆的手掌心。
他的掌心有两道呈“X”形的伤疤,伤疤早已结痂,但依然显得可怖。
谢行记得这道伤。当时杨帆被黄哥等人围殴,他无意中看到过。
可是杨帆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这又和谭意有什么关系?
给谢行看完掌心的疤,杨帆收回手,开始脱外套。
谢行诧异地看着他脱掉厚厚的外套,然后卷起右手臂的衣服。
因常年运动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连续不断的伤痕几乎延伸至整条手臂。
咖啡馆虽然有暖气,但也没到可以赤.裸肌肤的温度。给谢行看了伤口,杨帆很快放下袖子,穿上外套。
收拾完毕,他说:“都是谭意干的。我怕你不相信我的话,所以先给你看伤口。”
眼前的一切太过震撼,谢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杨帆已经将伤口遮掩,但宛如虐待的狰狞伤口依然萦绕在他脑海中。
真的是谭意做的?
可下意识里,他能感觉到杨帆没有说谎。
“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没想到他的报复心那么重。”杨帆神色复杂地扯起嘴角。他没说下去,谢行却已经懂了。
接着,杨帆将谭意如何报复他的经过告诉了谢行。
听完,谢行沉默半晌,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杨帆:“我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好心提醒你。提防着点他。信不信随你,我要走了。”
他起身拎起桌上的包裹,拉上行李箱离开了。
走出咖啡店,谢行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学校,来到杨帆和他说的地点。
高大的樟树树叶依旧绿油油的,偶有几片微微泛黄的树叶落在鹅卵石小径上,又随风轻轻飘曳。
谢行记得这里,当时碰见谭意还以为他在散步。
说实话他早就察觉出谭意在伪装了,但是基于原著中谭意悲惨的经历,他便也一直当作没有察觉。如果今天不是杨帆找到他,他应该会一直装傻。
但这次,谢行不得不认真起来。
从杨帆的讲述中,谭意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报复范围。若任由其发展下去,谁知道日后他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
身后传来脚踩草地的沙沙声。谭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谢行。”
谢行回过身,默然看着匆匆赶来的谭意。
谭意脸上挂着乖巧的笑。他慢慢走上前,每走一步,草丛中发出一声声响,直到离谢行三步远,他停了下来。
“你找我?”
谢行没有与他寒暄,直接问道:“运动会第一天结束后的那个放学,我在这里碰到你,你在干什么?”
谭意顿了顿,道:“我只是随便逛逛。”
“谭意。”谢行正色肃容,“我想听实话。”
这是谢行头一次用异常严肃的口吻和谭意说话,他睫毛一颤,但脸上依旧保持人畜无害的笑意,“我不懂你的意思。”
没想到谭意的嘴这么硬。谢行本不想直接戳穿他,可是……
他拉住谭意,将他带到灌木丛后的墙下,用脚踢开新长出来的草。
干涸的血迹印在下面的草叶上。
谭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谢行:“在这里,你拿着刀,对杨帆……”
一直低着头的谭意突然抬起头,眼尾猩红,“他告诉你的?”
谢行:“是。”
谭意紧紧盯着他,“所以,你现在因为他质问我?”
“谭意。”谢行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做事不要冲动。”
谭意:“可是你明明告诉我可以不听话!”
谢行感到头疼,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声音提高了几分,“是,我是这么说过。可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是犯法的!”
他攀住谭意的肩膀,耐着性子说:“谭意,下次别做这种事了好不好?我不希望你变成……”像原著中三个攻那样的变态。
但最后那个词他说不出口。
谭意发红的灰眸紧盯谢行,他冷笑道:“变成什么?杀人犯?”
听到谭意说“杀人犯”,谢行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画面。他想抓住,但画面转瞬即逝,只留下空落落的感觉。
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没有得到谢行的回应,谭意脸上闪过一抹自嘲,他突然甩开谢行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谢行要追上去,但又停下脚步,注视谭意的背影渐渐远去。
还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吧。
……
而这一冷静,就到了除夕。这期间,谭意就好像失踪了一样,不仅不去图书馆学习了,谢行去他家找他,也都无果。
除夕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大雪洒落人间,无声地净化这片天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谢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哪怕是洁白无暇的雪在他眼里也好像一场不详的葬礼。
晚上,雪变小了,但依然簌簌下个不停。路上积了厚厚的雪,谢行一家吃完年夜饭回家,车辆缓慢驶到家门口。
后备箱装了满满几箱年货。下了车,他们开始卸年货。
附近的路灯坏了,又因为过年没人来修,光线很暗。谢母边抱怨边去开门。谢行和谢父就摸黑将年货搬回家。
谢行搬起一个箱子,刚转过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隐约间看到一辆汽车正朝他疾驰而来。
霎时间,脑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谢行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汽车,甚至都忘了躲避。直到尖锐的喇叭声响起,谢父将他拉到一旁。
开着大灯的汽车从身边驶过,谢父厉声道:“你不要命了?怎么不躲开?”
“爸……”谢行却有些魂不守舍,“今天是除夕,对吗?”
谢父奇怪道:“对啊,你……”
他话未说完,便见谢行猛地将手中箱子交给他,然后拔腿跑了出去。
雪花迎面飘来。在雪地上跑很是吃力,谢行喘着气,一张白皙的脸变得通红。
今天是除夕夜,再加上天气的缘故,街上没有什么车,更别说出租车。
他咬咬牙,踏着雪往富贵胡同跑去。有的地方雪积得很厚,一不小心就陷进去,有的地方路面又滑,好几次险些摔倒。但他不敢慢下来,更不敢停,生怕自己迟了。
就在刚刚汽车迎面驶来时,他记起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只记得自己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车撞了穿来了。却忘了救人前他在干什么。
现在他想起来了。他在等公交。等公交的间隙,他翻看了那本小说。
他看到谭意在除夕夜杀了他的父亲。他的手段很完美,伪造出父亲意外死亡现场,骗过了所有人。
但这之后,谭意的人生并没有好转,相反,恰恰是一切悲剧的开始。杀了父亲后,他主动辍学,终日混迹于社会边缘,活得浑浑噩噩,直到被三个攻找到,陷入更深的黑暗中。最终他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
谢行既懊悔又庆幸。懊悔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情节,但好在他想起来了。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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