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
“拿来。”三个字一落, 卫昭攥紧了纸巾，他面色如常，却如坐针毡, 有点别扭地道：“我帮你擦。”
“好。”
顾准抬眸，将手帕递给他，主动凑了过来，亲昵的有些过分。
简单粗暴的美颜暴击, 男人的五官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每一处都是造物者的偏爱。
目前能卸掉的只有口红, 卫昭拿着手帕，面对顾准那张脸，他习惯性蹙眉 , 仿佛在解决什么难题。
“别看我。”
顾准立马偏了偏脸，很是听话, “不看。”
睫毛长, 鼻梁挺拔, 唇形很好看, 卫昭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他都有些佩服自己, 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胡思乱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准的睫毛轻颤, 对面的人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卫昭咬咬牙，将神游天外的思绪拽了回来, 手帕被粗暴地揉成一团，他往顾准的唇上狠狠蹭了蹭, 动作不怎么温柔。
“行了。”卫昭如释重负，胡乱丢了手帕。
恰好两碗面端了上来, 顾准隔着腾腾热气道：“谢谢。”
“吃吧。”卫昭饿了半天，此刻真有点饥肠辘辘，他推给顾准一碗，有点多余地问：“你……这些东西不及时卸掉没问题？”
不是说，化妆品所含的化学物质多，对皮肤伤害大，最好能立马洗掉吗？
“应该没事。”顾准像是在给助理发消息，他快速打完字关上手机，“等会儿回酒店就擦掉。”
卫昭这才满意，他捧着碗，随意用筷子搅了搅，油泼臊子面，分量很足，就是红色的辣椒飘了厚厚的一层，看样子很辣，有点重口。
他扫了顾准一眼，男人仪态很好，正襟危坐着，和油腻腻的桌子，贴着日历年画的墙面格格不入，卫昭不禁从心底里发出感叹，原来有些人天生就与烟火气息不相融。
还没吃几口，对面如预料般传来微微的抽气声。
麻烦。
卫昭放下筷子，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当时怎么就进了这家店，这人平时的口味淡的跟鸟一样，能吃惯？
“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没等顾准开口，这人就蹿了出去，再回来时，卫昭手里多了两瓶牛奶。
幸好隔壁就有一家便利店，并不远，要不然卫昭真打算捶死某个人。
牛奶都被扔到另一边，顾准抬起头，就见少年绷着张十分不爽的脸，对方单脚踢了踢凳子腿，径直挤进了座位，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顾准扶起碰倒的牛奶，嘴角隐秘地勾了勾，他打破了沉默：“今天拍戏顺利吗？”
“还行。”卫昭哈了一口面条，食物很好地抚慰了胃里空荡荡的滋味，他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关心他拍戏的事儿？
联想到前几天，顾准在他家给他讲戏那会儿……
卫昭突然抬起头，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来客串……不会是……”
因为我。
“不是。”顾准立马回道，他回答的干脆利落，让人挑不出错。
卫昭：“那你来客串什么？”
“秘密。”顾准饮了一口牛奶，他对上卫昭的眼睛，罕见的卖了关子。
卫昭啧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马马虎虎地应付完这一顿，卫昭和顾准正准备起身，小店老板娘风风火火地掀开了帘子，卫昭有点紧张地后退一步，又急忙看向顾准没带口罩的脸。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卫昭伸出手，遮挡了一下对方的脸。
老板娘只是来收碗筷的，一看他俩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禁乐了，竟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们是……”
卫昭整颗心都悬在了半空。
“你们是c大表演系的学生？”老板娘下半句落下来，卫昭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怪不得长的这么神气。”老板娘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卫昭的穿着有些奇怪，她忽然开玩笑，“这样吧，你们跟我们油泼面一同拍张海报，这顿就免费啦。”
“这怎么好意思。”顾准这时候带好了口罩，他对着卫昭笑了一下，让对方不要担心。
两人有惊无险地出了面馆，回来的路上又顺了一些烧烤。
“你落脚的地方定好了？”卫昭问。
顾准来的太突然了，估计没什么时间准备。
“怎么？”顾准和他挨得很近，两人在拥挤的摊贩间穿梭，“收留我？”
外面不时驶来一辆车，顾准捏了捏卫昭的袖子，把人拽进了内侧。
卫昭还没从刚刚那句话缓过神，待他站稳脚步，发现男人眼里带着笑意，才知道这人在开玩笑。
“我那儿只有地板。”卫昭不甘示弱地回怼。
地板也行。
不过，顾准没说，只是眉头舒展开来，显出几分温柔。
时间还早，反正酒店离的近，两人又随意逛了逛，全当消消食，不少大学生自己摆了地摊，商品五花八门，在别的地方很少见，看着还挺有意思。
他们玩了一会儿，又往回走，在只有路灯的深巷。
剧组的人早散了，夜色如同浓雾一般，还好几盏灯将黑色的幕布烫出了几个洞，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墙头白玉兰的影子混杂在一起。
周围很静，依稀听见几声孱弱的猫叫。
“顾准。”卫昭忽然开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俨然是极为纠结的模样。
“嗯。”顾准向往常一样应了。
默了几秒。
“你还喜欢我吗？”
对方的声音闷闷的，细听还有点委屈。
隔壁的猫叫声小了些。
卫昭聊天就是这种水平，他喜欢直来直往，一般这种情况，别人可能会拿今晚月色真美来铺垫铺垫。
但他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顾准就是喜欢他这样。
“嗯？”男人的语调轻微上扬，顾准定定地看着卫昭的眼睛，他像是很认真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喜欢。”
“有多喜欢？”卫昭的耳朵尖有点红，他舒了一口气后，又继续提问，不过问的极其艰难，跟被人逼迫似的。
很像只兔子，顾准想，还没等他回答，那边又问：
“你今天不是说我们是朋友？”
也许是错觉，顾准觉得对方的语气暗藏着嘲讽。于是，他补充了一句，纠正了卫昭的说辞，“很好的朋友。”
“哦。”卫昭拖长了尾音，有点干巴巴的，“不还是朋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顾准终于知道这人在别扭什么，他向下扯了一下嘴角：“不是朋友，那我该说什么？”
比如，很好的男朋友？
这话太像一个圈套，骗兔子的那种。
漫长的沉默，顾准盯着人看了会儿，像是欣赏着天边的月色。
“我没别的意思。”卫昭顿了一下，刚刚发热的脑子被风吹凉了，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瞥了一眼顾准，“之前你不是说要追我……”
“但今天……我还以为你三分钟热度，刚刚白高兴一场。”
顾准：“……”
——
顾准同卫昭回到酒店时，夏薇正敷着面膜在隔壁串着门，一见到顾准，小姑娘有点石化，伸手摸了摸面膜，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顾老师。”
顾准神色如常，他嗯了一声。
“咦，林昭，你竟然买了烧烤！”当夏薇的目光落在顾准身后的人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眼神太炽热，卫昭索性将东西塞进对方怀里，转身去开门。
“林昭，你不吃吗？”夏薇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好几个月没来这么几口，现在见到还真有点馋。
那人爱答不理地回应：“不饿。”
夏薇还是有点儿纠结。
“你拿着吧，我们在外面吃过了。”顾准抬眼，神情依旧是古井无波的。
你们？夏薇明显惊了一瞬，顾准同林昭一起吃饭？还吃的是路边摊？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这俩人竟然还进了同一间房！
“你跟着我做什么？”屋里有空调，卫昭脱了外套，他有些不悦地看着顾准。
“蛋糕没给你。”顾准挑眉，他一点儿都不心虚，“你去我那儿拿？”
他们出来时，顾准把那个特别订制的蛋糕交给了助理。
其实，都是借口罢了，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卫昭多待一会儿。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门铃蓦然响起，有点刺耳。
卫昭和顾准对视一眼，然后动身去开门。
来的人让卫昭有点意外。
是张兆，对方身上的刺似乎被磨平了，气势收敛了些。
他站在门框前，有点像迟到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我有个动作不太会。”张兆别别扭扭的哼，恍若一只食欲不振的猪，“能教教我……顺便把明天的台词对一对。”
虽然是祈求人的姿态，这位少爷却一点儿都不客气，最后他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没空。”
卫昭言简意赅，要是顾准不在，他可能还会答应，但今天的情况属实有些特殊。
“哎。”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被践踏，张兆猛然抬起头，他径直抵上了卫昭即将关闭的门，“你……”
然而。
下一秒。
“什么不会？”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顾准突然出现在卫昭身后，男人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他就站在那里，一双凤眼平静如水。
但莫名的，张兆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