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冬药师四五十岁年纪, 方脸小眼,蓄着小胡子,手持着一柄拂尘, 绷着脸,没有一点笑模样。

  站在他旁边的蝉衣丹师瘦高个子,天生一副厌世脸,手中一把法杖,扫视过戒律堂上的众人时, 眼中都带着一股倨傲和不屑。

  君离只瞥了两人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之前在药王庄, 他和这蝉衣丹师接触不多,但这个天冬药师, 他却是知道的,药王庄的大长老,深得陈琮这老东西的信任, 这次估摸也是主力。

  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寒暄声,君离一抬头,正看到秦昭扶着秦屹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父子俩不同于药王庄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见了君离丝毫没受之前事情的影响, 还朝他点了点头。

  君离懒得敷衍,直接把头扭开。

  很快, 许砚书迎着寂寒阁的阁主和一位长老也进来了。

  寂寒阁阁主白祁,生的相貌堂堂,一身海王绿的袍子, 手里也拿了把折扇, 白玉扇骨, 玛瑙扇坠,绢面绣山水图,精致的很。

  君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素白素白的破纸扇子,啧了声。

  白祁旁边站着的是位女长老,玉髓绿的薄纱裙衫,外罩一层云水蓝色的纱衣,长发半披半挽,发髻上簪着的蝴蝶簪精巧夺目,团花发钗上的流苏直垂到耳际。

  君离凤眸轻眯,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女长老,从自己遥远的记忆里翻出些头绪来。

  宋轻轻,好像跟了这白祁挺久了,修为不咋样,馊主意不少。

  当初仙门百家围剿他们鹤隐派的时候,就是她给这白祁出主意,说是逼不出人来,就放火,直接烧山,把人都逼下来。

  后来他修了鬼道,去寂寒阁找这些人清算的时候,白祁这怂货闻风逃了,据说逃走的时候,就带了这宋轻轻,还有另外两个阁中姿色出尘的女弟子。

  呵呵,今儿还真是开了眼了,各路货色齐聚一堂。

  君离勾了勾唇,垂下眼眸不再去看这些糟心的玩意儿。

  “掌门师兄,陈琮和曲莲毒师带到。”

  戒律堂内突然响起一道青年弟子的声音。

  就见两个戒律堂的弟子已经一前一后的带着身穿素色布衣的陈琮和曲莲带了上来。

  陈琮经过了之前的一番折腾,此时人已经清瘦了不少,手腕上戴着黑色的缚灵锁,满脸憔悴。

  而他身边的曲莲亦是脸色苍白,冷漠的看着在座的众人,一声不响的站在陈琮旁边。

  主座上的许砚书应了声,看向另外三派的几位掌门长老:“有劳大家跑这一趟,既然人都到齐了,如果诸位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公审。”

  戒律堂一片安静,天冬药师开了口:“庄主年纪大了,身体欠佳,开审之前,可否给加把椅子?”

  许砚书正要开口说下一项,闻言皱了皱眉:“天冬药师,陈琮如今已经不是药王庄的庄主了。”

  “公审还未开始,也未定罪,就如此苛待,恐怕欠妥。”天冬沉着脸,盯着许砚书。

  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

  “咳,不过一把椅子而已,”秦屹缓缓开口,“我如今年纪也大了,确实时常感觉身体不适,天冬药师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许砚书的脸色明显绷了起来,他看了秦屹一眼道:“秦掌门何意?是觉得我年轻,不体谅老人?”

  “许掌门哪里话,”秦屹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继续,莫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完,天冬药师竟也软了态度,收回视线道:“是在下行为失当,许掌门继续吧。”

  主位上的许砚书脸色更黑了,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握的很紧,手背上骨节泛白,筋络根根分明。

  君离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眉心蹙起。

  这还未开审,药王庄就率先发难,紫御门跟着帮腔,一旁的寂寒阁坐着看戏,这是明目张胆的试探九华剑派的底线呐。

  未开审先来个下马威?

  恐怕如今的九华剑派,只是空有个仙门百家之首的虚名而已。

  “二长老可是有什么见教?”

  堂上突然响起秦屹的声音。

  君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眸瞥了对面的秦屹一眼,就见这老东西坐的端正,正一脸笑意的盯着他看。

  君离冷笑,他坐在这不声不响的喝茶都要被点名,既然如今他还担着九华剑派二长老的名头,那就多少为门派做点事好了。

  “见教称不上,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吧,话说的漂亮,这目的可谓是昭然若揭。”

  他这话说的直,一瞬间秦屹和天冬药师都变了脸色。

  君离只做看不见,继续道:“公审的目的为何?四大门派的掌门长老齐聚,还不是为了以示公平公正?”

  “既然力求公平,那就不能再拿私情说事,天冬药师为自己的前任庄主争取,还情有可原,秦掌门您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当真是年纪大了,同情心泛滥?”

  “沈清纾!”一旁的秦昭实在看不过,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公道话。”君离悠悠道,“自古公道话最难讲,也不中听。”

  天冬药师的脸已经黑透了,

  蝉衣丹师握着法杖的手暗暗法力几乎要将他这法杖直接捏碎。

  愤愤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替你们九华剑派出头!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蝉衣!”天冬药师低呵一声,“不可冲动!”

  “九华剑派戒律堂规矩如此。”冷子珏适时开口,“凡是踏进了戒律堂的犯事之人,或站或跪,没有上座的规矩!”

  “今日,即便是在座的任何一位,哪怕是掌门师兄犯错,也是一样。”

  他声音冷淡,透着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

  一时间,戒律堂内的众人倒真的都熄了声。

  “公审开堂,先列其罪吧。”

  许砚书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

  冷子珏便朝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廷使了个眼神。

  陈廷双手捧着一卷简书,朗声道:“药王庄陈琮,人面兽心,作恶多端,一经实查,其罪如下:  其一、私掠凡人,炼制药人,伤人性命;

  其二、私炼邪道,隐瞒聚魂阵邪阵之事,助纣为虐,谋害凡人性命上千条;

  其三、扣押真龙神兽,动用私刑,致其重伤,罪无可赦。

  判其天罚之刑,即日施行。  其帮凶曲莲,知情不报,助纣为虐,其罪严重,废黜修为,碎其丹田,逐出修仙界,引以为戒。”

  陈廷宣读完毕,环视了戒律堂内的诸位,公事公办的补上一句:“各派掌门长老,可还有事要辩?”

  堂内霎时安静,秦屹、秦昭父子坐在一处,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怼了,此刻安静的很,不曾多言。

  寂寒阁阁主白祁正跟宋轻轻黏在一起,折扇掩面,两人不知道悄声说着什么。

  药王庄这边天冬药师和蝉衣毒师脸色黑的如煤炭一般,倒也没有开口。

  冷子珏环顾一周,开口下判:“既如此,那便执行吧。”

  他话音落下,便起身要离场。

  君离撑着额角,从秦屹看到天冬,又看到陈琮脸上。

  这从公审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未发一言的陈琮,却突然朝冷子珏看了过去。

  “我……我还有事要辩!”

  冷子珏提步的动作停住,只瞥了他一眼:“证据确凿,无听审人申辩,驳回。”

  陈琮却并未罢休,他像是拼了股劲儿,双手拳头死死捏着,突然大喊起来:“我是罪无可赦!可沈清纾他也不无辜!”

  “我该死!他也同样该死!”

  在场众人皆被他这话喊的一愣。

  彭放刷地站了起来,怒道:“你什么意思?自己自己犯下的错,关我二师弟什么事!”

  “我是有罪!但那聚魂阵,那聚魂阵就是他布下的!他就是故意要害死我!”

  陈琮似乎疯了,伸手指着君离,手腕上的缚灵锁晃的叮当作响。

  君离皱了皱眉:“陈琮,说话要讲求证据,你说聚魂阵是我布的,证据呢?”

  “我还要什么证据?!当初在药王庄,是你比我下的%¥#&棋!是你逼我的!你就是他!你就是……鹤隐派那个大魔头!”

  他一口气说完,死死瞪着君离。

  但是因为生死棋的禁制,他无法说出这三个字,整张脸憋的通红,剧烈的喘着粗气。

  “哦,”君离轻声笑了,“上次在药王庄,我是和你下了盘棋,可是当时天冬药师在场啊,我逼你什么了?”

  “你逼我&%¥#,是你逼我!”

  陈琮目眦尽裂,一双眼通红充血,似癫狂状。

  天冬药师沉了脸色:“许掌门,此事或有蹊跷!”

  “这明明是他不甘心,不愿认罪,想拉我下水吧。”君离眯了眯眼道。

  “再说聚魂阵一事,当初在紫御门地界的雨甘村,好像也有出现?若是我布下的,我图什么?又何苦自己揭穿自己?”

  “带下去吧。”冷子珏眉头紧蹙,已经不想再听陈琮的胡言乱语。

  立时,便有四个戒律堂的弟子上前,将陈琮和曲莲往外拖。

  蝉衣毒师霍地起身:“你们这是干什么?事情明明还有隐情,为何不让人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屹叹了口气,对许砚书道:“许掌门,既然要求公正,不妨也将你派里的二长老查上一查,方可服众啊!”

  作者有话说:

  卡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