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一刻，特别行动组灯火通明。
闫钧带着陆永乐，来到一个询问室的门口。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姑娘，闫钧冲她道：“我作为监控人陪同询问，已经打过报告了。”
“已经收到相关通知，闫组长。”姑娘给他们开门，“请您不要坐在陆永乐的可视范围内。”
“我知道。”闫钧点点头，率先进了问询室，然后回头道，“乐乐，过来。”
陆永乐跟在他后面进了门。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问询室，三面白墙壁，一面单向玻璃。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白色的长桌，桌上有一个仪器，上面伸出好几条线，线的另一端有贴片和环装物之类的东西。这张桌子的两边各有一张椅子，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椅子。按照刚刚门口警卫姑娘的说法，应该就是闫钧的陪同位置。
这么个地方，说实话，甭管犯没犯事，没见过这阵仗的良民们进来就得怵。
闫钧把陆永乐让到前面一些，低声安慰：“别怕，只是用这里的配置，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不是问讯，只是正常的调查。”
“嗯……”陆永乐四望了一下，小声道，“我还是有点紧张……”
闫钧道：“没关系，有点紧张也正常。”
他们进来后不久，穿着白大褂的“何仙姑”何碧华也跟着进来了。陆永乐看到她，刚开口喊了声“何姐”，何仙姑就指着中间那张椅子道：“乐乐，到那张椅子上坐着。”
何仙姑的话其实就是指令，但她的声线温柔，向来不会给人什么逼迫感。陆永乐乖乖坐好之后，何仙姑就开始帮他佩戴测谎仪。此时陆永乐正面对那块单向玻璃，想来玻璃后面应该有人在看着现场的情况。
“别怕，只是正常询问。”何仙姑一边戴一边低声解释，“等下戴好之后，会先测试你现在的状态，再和之后的对比。所以你有点紧张也不要紧，不会误报的。”
“测谎结果不能作为证据，所以不用担心太多。”闫钧站在后面，拍拍陆永乐的肩膀，“而且我们的测谎仪和市面上那些不一样，你见过我的装备的，先进性显而易见。”
“嗯嗯……”陆永乐深呼吸两个回合，“我还好，没事的，来吧。”
“乖。”何仙姑看他乖乖的随便摆弄，笑了笑，“好了，握住这两个手柄。等下我来拆装备，给你带奶糖，不要担心。”
……奶糖？陆永乐眨眨眼，感觉何仙姑是把自己当做小朋友在哄了。不过青年没反驳何仙姑的一片好心，冲她弯了弯桃花眼：“好的哦。”
何仙姑摸摸他的脑袋：“那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道别完，何仙姑就出去了。闫钧一拍陆永乐的肩膀，说了句“我坐在你后面”，就走到后面坐了角落里的椅子。
不多久，房门再次打开，一名穿着便服的男子带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二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面色严肃。看一眼，就知道他不太温柔。
陆永乐打招呼似的冲他笑了笑。
男子没什么动静，视而不见似的，直到和陆永乐面对面坐下了，才冷淡开口：“我是特别行动四组的蒋宣，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刚刚已经对你的现有状态进行了测试，这将成为判断你等下是否说谎的基准。按照我国法律，测谎仪结果不作为实际证据，请知悉。”
陆永乐听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本来还打算自报家门的，结果听完一整段，只好回道：“好的。”
蒋宣开始问道：“姓名？”
“陆永乐。”
“性别。”
“男。”
“年龄？”
“十九周岁。”
“昨天晚上，你在哪？”
这个突如其来的行踪询问，让陆永乐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说几点？”
“整个晚上……”蒋宣顿了顿，改口道，“算了，说一下你一整天的行踪。”
“呃……白天我一直在家里，刷题。”陆永乐回道，“晚上出去和朋友吃饭，然后不到十一点就回到家了。继续刷题到差不多十二点，就洗澡睡觉，没了。”
蒋宣在本子上记了些东西，追问道：“晚上吃饭，几点出门的？几点到的？”
“五点半左右出门吧，不是很清楚了，到的时候大概是六点二十。”
“餐厅名字？”
陆永乐报了那家茶餐厅的名字。在蒋宣的追问下，还把每个字怎么写说清楚了。
蒋宣继续问：“朋友叫什么？”
“呃……”陆永乐没想到要问这么细，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后蒋宣抬眼瞥了他一下，陆永乐才道：“斯科特·劳伦斯。”
“……拼一下。”蒋宣没想到还冒出个外国人的名儿，一边写一边问，“他的联系方式，等下给我们一下。”
“啊？那我能提前和他说一声，有人想联系他吗？”
“我建议最好别有这个念头。”蒋宣冷冷回道，“我现在不能说出那个词，但希望你不要提前让他做什么准备。”
就是防止串供呗……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陆永乐心里琢磨着，然后道，“那我实在没办法就这样把他私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不然我会被他的律师团告到倾家荡产的。”
这是瞎编的，但陆永乐想着斯科特的地位，确实不方便就这么把私人联系方式给出来。
蒋宣又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联系劳伦斯集团，斯科特的助理和秘书会进行转接。”陆永乐建议道，“其实你们要是早点找我，他今天还和我一起去录节目了，就在现场的。”
蒋宣深深盯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在继续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只是道：“我们会去核实这个问题。”
“嗯嗯，好的哦。”
“另外，向你确认一件事。”蒋宣从自己带来的文件中翻了翻，然后拿起其中一张亮给陆永乐看，“你见过这个人吗？”
陆永乐仔细端详了那张A4纸打印出来的照片，那是一张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的生活照。闫钧看到那张照片，眯了眯眼，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几秒后，陆永乐摇摇头：“不知道见没见过，但我对她没印象，不认识。”
蒋宣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一张照片：“那这个呢？”
陆永乐再一看，发现换出来的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干瞪着眼的瘦到皮包骨的头像……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干尸的胸像！
陆永乐：“……！！！”
“蒋宣！”闫钧猛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将照片带蒋宣的手摁到桌面上，“你居然直接给他看这种东西？！”
蒋宣皱眉道：“我只是……”
“询问停止。”询问室天花板角落里的音响传出声音，听起来像个挺威严的男人，“何碧华去解除测谎仪，闫钧可以带陆永乐走了。蒋宣，过来！”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经带着怒火了。
蒋宣没办法，回了一声“是”，收拾资料走了。开门的时候，正巧何仙姑已经站在门口。看到蒋宣，何仙姑叹口气，让开路给他出去，然后自己进门。
“乐乐，张嘴。”
陆永乐随着何仙姑的话语一张嘴，何仙姑就扔了一颗奶糖进他嘴里，然后开始给他拆器械：“别怕，刚刚那个人就是有点急火攻心，没事的。”
陆永乐还被刚刚那张照片震得有点懵，傻兮兮地含着奶糖，眼睛看着何仙姑。
闫钧的手搭在陆永乐肩膀上，沉声道：“他这样直接展示，违反纪律。”
“谁说不是呢？他这会儿肯定被教训了。你听到刚刚那边的语气没有？”何仙姑顿了顿，又低声道，“四组第一次接大案，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事，他总归是着急的。”
“那他也不能给一个不相关的人展示那些照片。”闫钧帮着把陆永乐身上的仪器摘了，沉声道，“我会打报告，给乐乐申请精神赔偿。”
“我看可行，省得蒋宣总这么横冲直撞的。”何仙姑回道，“不过也不全是坏事，他这次这么做，下次再想询问乐乐，申请就难下来了。他真的太冲动了。”
“他冲动，应该他自己负责，而不是连累其他人。”闫钧看陆永乐身上的东西拆完了，说道，“乐乐，走吧。”
陆永乐站了起来，但看眼睛，还是有点出神。何仙姑给他的那块糖在嘴里慢慢滚着，也不知道是在吃还是单纯无意识的动作。
“完了，吓傻了。”何仙姑叹口气，“蒋宣要背处分了。”
“犯错就该承担。”闫钧牵起陆永乐的手，慢慢往外走，“我先带他走了，回来再看结论。”
“去吧去吧。”何仙姑道，“蒋宣估计还得被臭骂一会儿，他老子抽他，没人敢拦。你不着急回来，陪陪小朋友。”
“嗯。”
闫钧说着，就把陆永乐带走了。
陆永乐一言不发，一直被闫钧带到了停车场，闫钧的黑色越野旁边。闫钧本来想把他带上副驾的，但扭头一看，他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就觉得似乎不该这么草率。
“还在怕？”闫钧和青年面对面，略微弯腰，和青年平视着低声道，“和我说句话，乐乐。”
这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陆永乐的眼珠子也显得黑沉沉的。那双桃花眼定定看着闫钧，好几秒，才低低冒出一句：“就是……心慌。”
“那就是怕。没关系，怕就怕了，正常的。”闫钧拨开掉在青年眼前的额发，“想不想喝血？”
陆永乐摇摇头，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闫钧。
闫钧愣了一下。
青年像是个寻求保护的小动物，要缩到猛兽的肚皮底下才安心，在闫钧怀里埋着头。闫钧迟疑了两秒，然后慢慢将手放到青年的腰背上，还在他的后脑勺和后颈缓缓轻抚。
“我在的，没事，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