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船只渐渐靠近, 灯光斜过, 张宇和肖娜在船侧露出身形，成凌才放心靠了过去。
等他上到甲板，赫然听见船舱里传来钟哲的声音。
“上来了吗？有没有受伤？”
成凌原本就因失血和落水, 面色不佳，此刻更是看着有些吓人, 他紧盯张宇道：“我让你看好他, 没让你把人弄上船。”
张宇张了张嘴, 想解释又有些心虚，反倒是肖娜在旁直说了，“头儿追出去后，我们也想立即跟上。张宇原本已经跑向快艇, 钟哲说速度一样根本追不上，转头见船坞里停着一批新到货的游艇，连水都没下过, 他直接就领我们上了这艘。”
张宇忙跟着认错, “头儿, 是我错了，一不小心没看住人。你看这船，咱见都没见过, 不知哪个土豪买的放那儿, 你说我们这种大老粗开个快艇也就凑合了，这游艇我连钥匙孔都不知道往哪儿插啊。”
成凌听完，不再做声。对于既定事实, 他向来不会多费口舌，冷着脸对张宇道：“去找一下急救箱，拿到驾驶室。”
张宇“啊”了一声，想问头儿你伤哪儿了，动了动嘴觉得这时还是别多问了，回头总能知道，反身就去找东西。
肖娜带着成凌进了驾驶室。
钟哲从前舱欣喜转过身来，看了看他，又继续专心驾驶，嘴里道：“有一阵没开了，上手有些生疏。”
成凌打量了眼整个船舱，这是艘顶级配置的高速游艇，内饰全部定制而成，显然是独属富人的玩意。
钟哲还在担心成凌会教训他几句，又不守规定，自作主张，想起晨跑那次被他教训得够呛，心里暗暗做了承受怒火的准备。
没想到成凌虽然冷着脸，开口却只是问他：“能追上吗？”
钟哲心下意外，面上点头，“李察·易开走的那艘是中型游艇，看样子型号还算新，但全速顶多30节。你刚才追他们时开的快艇时速能达到35节。我们现在的这艘虽然出发晚了些，却是Otam公司的Millennium 80，相当于一辆海上法拉利，李察·易开的不过是一般的商务车，Millennium 80最快时速能达到55节，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说话间，艇身乘风破浪飞速向前，钟哲立在船头，展臂潇洒地推进游艇，他那微乱的发丝，挺直的脊背，昂首迎风的姿态，周身豪华的装饰，所有这些组成的画面都莫名给人错觉，一船人不是在追敌，而是在直奔海岛度假。
张宇抱着急救箱进了船舱，成凌收回凝在钟哲身上的目光，脱下防弹衣，肖娜仔细检查了下他腰部的伤口，“没有伤到要紧地方。”和成凌之前的判断吻合。
钟哲听到成凌受伤，心急回头，却根本走不开，他出声道：“要紧吗？”
成凌正抬手让肖娜给他简单包扎，原本伤口多少已经有些麻木，清创处理带来了短暂的剧烈疼痛。他皱了皱眉，回答的声音却听不出起伏，“没事。”
钟哲落下心来，巨大的舷窗外出现了目标，前方游艇的尾部，轮廓在迅速清晰。
“追上了！”钟哲兴奋道。
成凌三人当即抄起武器，冲出船舱。
游艇上的盗匪因为之前顺利干掉了快艇，一时间根本没料到几分钟后又会被重新追上，等到注意到飞速驶来的游艇是冲着自家来的，已经为时已晚。
成凌回身大喊：“驾驶室！”
钟哲接到指令，控制着船身侧冲上去，并行到游艇的驾驶室旁，成凌举枪瞄准驾驶室内的人员，张宇和肖娜在旁掩护，反击船上开始疯狂聚集的火力。
船长和大副相继被击毙，游艇的速度慢了下来。
成凌和张宇几步跃上船舷，肖娜继续射击掩护，慢了一步进入敌船。
不过片刻，交战的火力已经全面转移到了敌船上，钟哲伏低身子，他所在的小艇成了战场上暂时被遗忘的空间。
船侧不停传来喊杀声，枪声伴随亮起的片片火花。
“啊！”有人跌入水中，钟哲看到成凌的身影在二层甲板闪了闪，重又消失在夜色中。
激战的每一秒钟都漫长得可怕。没了铲屎官，再不可能得知战斗的确切情形。
钟哲的心越悬越高，虽然对成凌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毕竟敌船上有近二十来人，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
幸好船舱是个特殊的有利地形，到处是狭窄空间，人数的优势在此施展不开，更适合单兵近身突破和搏斗。
忽然钟哲脚下的甲板动了动，艇身轻微地摇晃了下，似乎是有什么擦碰到船体的样子。
从钟哲的视线处，左右前后看不到任何异常。
他丝毫没有掉以轻心，迅速摸起行动组的GLOCK 17，浑身肌肉紧绷，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驾驶舱外，人慢慢移向甲板。
小艇的右舷紧靠敌船，钟哲想了想，选择了走左舷，如果真的来者不善，他还可以有空间进行周旋。
他熟悉这个型号的私人游艇的构造，摸出左舷后，钟哲始终将身子压得极低，在来到船体的后段时，小心地探头看了眼舱底的镜面玻璃门，不出他所料，深色的门面上倒映出右舷处的人影，光秃秃的脑袋一闪而过，是李察·易。
他趁乱悄悄摸上船来了，这家伙想偷溜！
耳边是不远处时起时落的枪声，搏斗声，小艇上，只有李察·易和自己，钟哲手心冒汗，握枪的手紧得发酸。
他努力平复心跳，看着李察·易一步步摸进驾驶舱，还没等他将手放到CAO作台上，钟哲猛地从隐蔽的侧门冲入，用枪指住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喝道：“别动！双手举高，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李察·易僵住了身形，钟哲眼见他慢慢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惶恐，确切的说，在看清拿枪指着他的是钟哲后，李察·易的表情充满了戏谑，眼神透着厉光扫过钟哲。
“没想到啊，没想到，钟家的小公子也会有举着枪对着我的一天。”李察·易不慌不忙道。
说话间，他身形猛地一动，站起身来，低矮空间内，高大体格形成极大压迫。
钟哲被迫急退了两步。他本能地知晓要保持距离，对面的人极度危险，在祭台上和成凌过手能不占下风的人，他必须谨慎再谨慎地对待。
那双毒蛇般散出幽幽绿光的眼睛，始终紧紧盯住钟哲，李察·易正在极缓慢地放下双手。
“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李察·易彻底笑了起来，笑声刺耳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只杀过几只兔子的贵公子，凭什么觉得你能杀人？杀死一个比你强壮危险得多的男人？”
他低头紧盯向钟哲拿枪的手，“以你现在拿枪的紧张度，只需要不到一分钟，你就会难以控制射击的平稳，现在，你的整条手臂都已经开始酸麻，钟哲，你这么弱，根本不配拿枪。”
钟哲胸口起伏，他知道对方在威慑他，在激将他，企图从心理上压倒他，占据绝对的优势。该死的，他之前怎么就会觉得李察·易话少来着，他现在简直比一群鸡还要聒噪。
可他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快握不住枪了。
“只要你射偏一点点，我就能立即反击，像杀死只兔子一样轻易掐断你的脖子，甚至像现在，你甚至还没动手，就已经输了。”
钟哲内心深埋的恐惧被李察·易揪紧，挖出。他和他都清楚，他们之间实力悬殊，哪怕钟哲占了那么一点点先机，他手里有枪，却也顶多只有一次机会，甚至这一次机会还在不断地流失中。
李察·易又向前走了一步，钟哲不得不再退。
“我说过，你是无足轻重的，我可以留下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可以放你走，转头让你继续过你舒适的小日子，想想你的妹妹，你死了，她又该怎么办？”
强大的压迫后，李察·易又开始引诱软化，他的手已经下落到了双肩处，现在这就是个吐着信的毒蛇，正撑起上身，张开双肋，鼓动得如同扇形，下一秒就是攻击！
李察·易以闪电般地速度摸枪。
钟哲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过，光秃秃的脑壳上，眉心处淌出一点红来，涓细的红流沿着焦黑的小洞淌下鼻梁。
“你说得对，我是做不到主动杀人。”船舱里回荡着钟哲的声音，“但在你逼我动手前，应该先去关心下我的射击成绩，而不是我杀过几只兔子。”
李察·易瞪大着眼，生机迅速离开了那双绿眸子，高大的身躯僵直往后仰躺，碰地摔到地上。
船舷传来脚步声，钟哲握着枪猛地转身，成凌出现在舷舱外。
他几步跨到钟哲面前，伸手覆上了钟哲握枪的手，钟哲的右手自开枪后，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他轻轻拨开钟哲过于紧张的手指，将GLOCK 17卸了下来。
钟哲抬起头，试着张了几次口，心里却依然乱得说不出话。
他的面色发白，双唇亦在颤抖，就这样，自己亲手结束了一切。事情难以预料地陡然发生，他当时脑中只有紧张和空白。
现在，父亲，十年的折磨，深渊，家族，仇恨……还有眼前人，曾经费尽心力不让他沾染点滴鲜血，一切都涌现了出来。
他慌乱地看向成凌，那双冷静而理智的眼睛镇定地望着自己，里头溢出的温柔和理解漫起没过了他。
成凌什么也没说，将人揽进了怀中，紧紧拥住了他。
张宇踏上甲板，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后头是肖娜即将跟过来的脚步声，他返身将她扯走，“呃，去敌船上再搜一遍，可别有什么漏网的。”
远处，水警的警号鸣叫着终于传来。
张宇站在船尾，呲牙摸向伤处，“这帮家伙可赶上了，好了，有人处理善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来个冷笑话，反派死于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