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烧的不好吃?”严汐文随口问道。

  “不是不是。”辛禹矢口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吃。”

  “哦就是小时候吃鱼被刺卡到过,有阴影了,所以长大后也很少吃鱼。”

  严汐文瞟了他一眼,道了句“麻烦”,但接下来却换上公筷将那块鱼肚夹出来,细心的一点一点摘着上面的小刺,确定没有任何小刺残留后才又把鱼肚肉放回辛禹碗中:

  “好了,没了。”

  辛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对面的还是当初那个蛮横不讲理,傲娇又冷漠的严汐文么?还是说自己一直对严汐文的定位有什么偏差。

  人家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不吃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吧。

  辛禹这么想着,认命般夹起那块鱼肚,缓缓送进了嘴里——

  ——————————

  “你要是敢死,我就打死你。”

  什么?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天天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也不说,等哪一天真出点意外我看你找谁说理去。”

  跟你有关系么?就是不想说,怎么了。

  “吃的亏还不够多么?就算是有求必应也该有个限度。”

  靠,又不是你吃亏,管别人闲事做什么。

  周遭都是浓烈的药水味,伴随着旁边那人喋喋不休的碎碎念,辛禹猛然睁开了眼。

  脑袋就像被人用凶器痛打了一顿一样,疼得厉害。

  刚醒来的时候,他产生了瞬间的短暂性失忆,呆呆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被送到医院之前发生的一切。

  原因是,自己吃了严汐文亲手夹给自己的鲫鱼。

  但自己,从小就对鱼类过敏,上一次就因为误食鱼类食品而引发过敏,造成呼吸道肿大,呼吸不畅,差点因此丢了小命。

  他怔怔侧头,就见自己床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亲手把自己送进医院的严汐文。

  而严汐文,正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自己看到饭桌上那道鲫鱼一样。

  因为它是严汐文做的,所以非常欣慰;

  但又因它会造成过敏,所以也非常痛恨。

  简单来说就是,又爱又恨吧。

  但他那释然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还是被自己捕捉到了。

  “你想害死我么?”严汐文声音冷冷的发问。

  “我?我怎么会想害死你。”辛禹嘶哑着嗓子小声道。

  “你在我家吃了我亲手烧的会引发重度过敏的鲫鱼,如果你真的不幸遭遇点意外,警察随便一查都能查到我头上。”

  说着,严汐文又抬手不满地揪住辛禹的脸皮:“是想让我去蹲大牢么?”

  辛禹无力地笑笑:“我这不是没事么。”

  “拜托你,对自己稍微负点责任可以么,不要再让我……让你父母担心你了好么。”

  “你说什么?”

  虽然严汐文及时改口,但辛禹还是大概听出了他原先要表达的。

  不争气的小心脏又开始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

  自己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其实在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严汐文也对自己有稍微那么一丢丢几乎可以忽略的喜欢呢。

  辛禹兴奋地想到。

  可是,他是严汐文啊。

  那个无数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严汐文啊。

  还是说,只是因为混熟了所以这也是朋友间正常的关心而已。

  “你是不是对我……”辛禹憋着笑,刚想问问严汐文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严汐文忽然起身,打断他的话。

  辛禹愣了下,那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出的话最终被他活生生咽回肚子里。

  过了大概两分钟,严汐文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抱着手机,表情略显急色:

  “我出去一下,荒哥那边出了点情况,我得过去帮忙。”

  “谁?”辛禹的脸已经完全僵住。

  “荒哥,他下楼梯的时候扭到了脚,听起来挺严重的,他父母都不在身边,我得去看看。”

  辛禹内心OS:又不是小女孩,扭到脚怎么了?大男人的这么点苦也吃不了?

  “你什么时候和荒哥,这么熟了啊。”辛禹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严汐文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平时也会经常聊天,熟一点不是很正常么。”

  “好了,我先过去,等处理完再来看你。”

  丢下这么一句话,严汐文便匆匆离开了。

  辛禹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林垣宇怎么回事,明明只是让他代自己以荒哥的身份见一面严汐文,明明回来后就该断个清楚的,这怎么,还聊上了呢……

  想着,他拔掉手上的吊针,翻身下床去对面沙发上拿了自己的外套,翻出手机,找到林垣宇的电话号码,气势汹汹地拨了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电话,一张口,语气是些许不耐烦: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听林垣宇这个不屑的语气,辛禹手中的手机都差点被他捏爆,但表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哦没什么,只是听说你受伤了,打电话慰问一下而已。”

  那边沉默半晌,然后缓缓道:“那我没什么大碍,劳你惦记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靠,没什么大碍你在这装什么大头娃娃。

  辛禹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辛禹掀开被子,拔掉针头,推门就往外走。

  “辛先生您要去哪?”门口撞见一小护士,见辛禹拔了针头忙拦住他。

  “有点急事。”辛禹头也不回地推开她跑出了医院。

  过敏的症状虽然已经缓解,但并没有痊愈彻底,辛禹跑了一会儿就觉得胸闷气短,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但也顾不得,忙翻出大学舍友小明的手机号,打过去。

  电话一接通,舍友小明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那边气势汹汹问道:

  “林垣宇家住在哪。”

  小明愣了下:“谁?林垣宇?”

  “对,就是gay里gay气那小子。”

  “我怎么听你语气不善?他惹你了?”

  “少废话,快告诉我。”辛禹没了耐心。

  小明想了想,还是弱弱道:“你还是悠着点,毕竟他也是我朋友,不管什么事也别让我夹在中间为难。”

  此话一出,倒是辛禹气势弱了下去:“我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想确定一下。”

  小明半信半疑,沉吟片刻,接着道:“那我把他家地址发到你手机上,有事好好说,别动手,而且说句难听的,他家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去招惹他,对你没好处的。”

  这句话多少让辛禹心中不快,但小明说的也是事实。

  拿到林垣宇的家庭住址,辛禹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匆匆招了路边的出租车,直奔高级海景房区。

  现在辛禹真的痛恨自己的愚蠢,找林垣宇冒充自己那不就无异于引狼入室么,他对严汐文那点小心思拿脚丫子都能看出来,但是退一万步讲,严汐文和自己什么关系,自己凭什么去干预他的事呢。

  所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辛禹,考虑到这个问题后已经完全萎了下来。

  是啊,自己和他什么关系,有那个干涉的资格么?

  辛禹穿着薄薄的病号服站在海景房小区门口,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寒意自脚底蹿入全身每一颗细胞,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拔了针千里迢迢来到这边是为了什么。

  暧昧的暖橘色路灯下,两个高挑的男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大楼里走去。

  即使隔很远,即使光线微弱,但辛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两人。

  “文哥,今天谢谢你了,陪我去医院。”家门前,林垣宇真诚地道谢道。

  “举手之劳,不客气,好了你进去吧,辛禹还在医院,我得去看看。”严汐文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林垣宇望着他,嘴角是浅浅的笑意:“你们关系很好么。”

  严汐文想了想:“算不上特别好吧,他是因为吃了我做的鱼才过敏进医院的,理应我也该负责到底。”

  林垣宇笑笑:“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进屋的。”

  “嗯,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严汐文说罢,转身要走。

  “等一下。”

  却忽然被林垣宇叫住。

  “怎么?”严汐文问道。

  “就是……我考虑了很久,其实你也能稍微看出一点的吧,我对你……我是说,愿意和我试着交往一下么?”

  严汐文愣了下,缓缓转过身子。

  林垣宇真的是个很耀眼的男孩子,就连打小混迹艺人圈的严汐文都觉得他是真的优秀。

  况且,他还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八木荒。

  如果他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为什么还是会犹豫呢。

  “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么?”思忖半晌,严汐文轻声问道。

  林垣宇笑笑:“好,那我等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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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楼的落地窗内散发出柔和的灯光,带着暧昧且温暖的惬意,望过去,似乎还能看到窗子里攒动的身影,不断交叠。

  辛禹就坐在楼下花坛前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那扇窗户发呆。

  或许从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幻想,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严汐文,又不是三俗言情剧里的白痴男主,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永远只是个童话而已。

  想着,他轻叹一声,起身要走。

  眼前却忽然落了一道黑影,带着那股熟悉的香气,铺天盖地袭来——

  辛禹愣了下,缓缓抬头。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甚至吓得倒退三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昏暗的光线下,严汐文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甚至让辛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直到带着温热体温的大衣披了过来,辛禹瞬间被那浓烈的香气包裹起来。

  严汐文只穿一件薄毛衫,站在十一月份的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他斜视着辛禹,语气不善地开口道:“你可真会给别人找麻烦。”

  “对不起……”辛禹弱弱开口,顺手将大衣脱下来还给他,“你还是穿着吧,现在太冷了。”

  严汐文按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致使辛禹一个成年男性都无法挣脱。

  “穿着。”严汐文冷声说道。

  在触碰到辛禹的手的那一瞬间,严汐文还以为他手里拿了块冰,顺势摸上去才发觉不光他的手,胳膊甚至是全身都冰凉冰凉的,看来是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其实在这里看到他是稍微有些意外的,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而他这一举动,让自己长期猜测的疑问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回医院吧。”

  “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已经好了。”辛禹生怕麻烦他,赶紧道。

  严汐文不屑地笑笑:“算了吧,你说话的时候胸腔里都有杂音,听话,我送你回去,你多待几天养养身子,好了再复工。”

  “复工?复什么工。”辛禹诧异问道,半晌,又焕然大悟,“哦你是说回去给傅御斯打工对吧。”

  严汐文望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你知道么,因为你在T台上的过人举动,总负责人对你赞誉有加,并且同枪花敲定了下次发布会的合作仪式,主场就在枪花的秀场内,是国际一线大牌,并且指名要你参加。”

  辛禹瞪大双眼:“我?”

  严汐文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说起来,辛禹真可谓模特界的传奇性代表人物,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一跃成为迪兰伯发布会C位,并且他处理突发事件的敏捷反应得到多方媒体认同,就连古怪刁钻的总负责人都对他赞赏有加,一夜之间身价飙升。

  当然,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我真的,可以么?”辛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期盼,也有胆怯。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好好努力吧。”

  说完这句话,严汐文就押着辛禹将他推进车里,强行带回了医院。

  只是,在临走前,严汐文却以“要他好好静养”为借口连同他的手机一道拿走了。

  “可是,你拿走了我的手机,万一别人有急事找我怎么办。”

  “能有什么急事,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是你该管的。”严汐文说着,随手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好了,我走了,明天会再来看你。”

  有些莫名其妙的,严汐文就这样带走了自己的手机。

  对于辛禹来说,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再也不用为信用卡的负债而惆怅了,甚至是,可以和严汐文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虽然达不到他那个程度,但只要自己不断向上走,早晚有一天是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

  只是,更加莫名其妙的,就在辛禹住院的第二天,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却突兀地下起了大雪。

  辛禹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格外冷,望向窗外时发现外面已经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他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查房的护士进来,看到辛禹正站在床边望着外面的大雪发呆。

  “十一月份下雪,很奇怪对吧。”护士笑笑,兑着药随口问道。

  辛禹呆呆点了下头。

  “这个时候下大雪,可能是有冤案发生了吧。”小护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