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后了, 注意后面,分散分散!”

  天启俱乐部内, 敲击键盘的声音甚至盖过说话的声音。

  “支援支援,荒仔来支援!”

  辛禹被艾亚伟喊了这么一嗓子这才堪堪回神:“哦,来了。”

  本来说好陪严汐文一起过生日的, 结果小包哥的突然到访打乱了一切计划。

  “封烟封烟,那边有狙架着,叶子往烟里爬。”

  “荒仔,你愣着干嘛呢, 架枪啊我扶人, 105方向!别过去!”

  一声怒喊,但显然有些来不及了。

  辛禹现在整颗心都乱作一团,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中只有墙上的挂钟,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时针指向了十一, 窗外的夜幕重重压了下来,压得辛禹有些喘不过气。

  “哎呀,小包哥不愧是小包哥,我们实在是甘拜下风。”模拟赛一结束,艾亚伟立马上前拍起了马屁。

  “我大概看了下你们的作战套路, 说实在的, 还行,大毛病没有,但是要注意的小缺点太多了。”

  “小包哥给我们指点一番呗。”

  “那行, 趁着还有点时间,咱们简单开个小会。”

  “啊?还开?”辛禹急了。

  小包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有些问题必须要说说。”

  辛禹心里盘算着开个小会说说比赛中存在的问题应该也不会太久,顶多半个小时,从这边赶到严汐文家中也就十几分钟,应该能在十二点之前赶过去。

  结果,往往事与愿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以前不知道,原来小包哥这么健谈,一句废话能够翻来覆去地说,说是简单的小会,结果开出了人大会议的既视感,辛禹现在真是如坐针毡,考虑严汐文的同时还要空出脑袋去听小包哥讲解的比赛中的注意事项。

  辛禹想起来该给严汐文提前发个短信告知一声,结果去掏手机又半天没掏出来,仔细一想,好像是放在休息室了。

  真该死啊,怎么什么事都赶到这一天了。

  分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向前划过,直到它悄悄指向了五十——

  “对不起!”

  就在小包哥唾沫横飞高谈阔论之际,辛禹忽然起身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

  众人愕然,诧异望去。

  小包哥脸色立马黑了几分。

  “实在不好意思小包哥,我今天还有急事,现在就得走了。”说罢,辛禹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留下小包哥和艾亚伟几人面面相觑。

  辛禹跑到休息室拿好手机穿好外套,打开手机,就见屏幕上有几通未接来电。

  他顿时感觉犹如当头一棒,赶紧手忙脚乱地点开未接来电,却意外的发现,这十几通电话都是老姐打来的,电话打不通,老姐干脆发来短信,问他身份证号多少,说她正在保险公司帮他投保。

  过了一会儿又说不用了,妈妈已经告诉她了。

  辛禹翻着通话记录,但破天荒的,严汐文就连一个询问信息都没有。

  疾步向前的步伐却猛地停了下来。

  是啊,或许人家只是客套性地问一句,说不定现在,已经和心仪之人过起了美妙的二人世界,那么自己再去,是否就是打扰了。

  辛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路过中心广场时,广场中央的立钟时针刚好指向十二。

  晚归的醉鬼晃晃悠悠地高声歌唱着走过去,狠狠撞在了辛禹身上。

  辛禹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屁股着地,手中的蛋糕也应声落地。

  “小子!走路不长眼啊!”那醉鬼忿忿骂了句,然后继续东倒西歪地唱着歌往前面走去。

  辛禹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讪讪捡起蛋糕,拍了拍身上的土。

  虽然但是,蛋糕还是要送过去的吧,说不定,他们还在等自己的蛋糕到来呢。

  等辛禹走到严汐文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四十多了,远远望去,他的小别墅笼罩于冬日清冷的夜幕下,门口两盏石灯散发出带有倦意的温暖光芒。

  辛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想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待一会儿再走,但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严汐文就站在门口,低着头,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

  辛禹还以为严汐文是结束了生日宴会,出来目送那位“交往吗”的离开,于是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后才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严汐文看起来很冷,嘴唇都呈淡紫色,头发被夜露沾湿,身体还微微发抖,模样稍显狼狈。

  “抱歉,今晚有点急事给耽搁了,蛋糕我买了。”说着,辛禹还将那只皱巴巴的蛋糕盒子举给严汐文看。

  严汐文没动,也没去看他,只是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你朋友呢,都走了么,是不是都在等我的蛋糕啊。”辛禹勉强扯起嘴角笑笑。

  严汐文没说话,扭头就往屋里走。

  辛禹忙跟上去,赔着笑:“真是不好意思,我那边也是突发事件,抽不开身。”

  严汐文觉得,错不在迟到的蛋糕,也不在忙到抽不开身的辛禹,而是自己那份可笑的期盼和执念。

  当听到门铃响时,他略带紧张又激动地去开了门,结果门口站的是物业,要他把车子停好不要放在门口挡路。

  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待着一个本该出现的人。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十二点了,生日过去了,像往常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开始还会耐心劝慰自己,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者晚高峰堵车了,之后还在强颜欢笑,告诉自己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或许是有急事实在难以脱身。

  想打个电话问问,但又怕他正在处理急事,打电话会打扰他,于是就一直这么等着。

  到最后,严汐文甚至担心着他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刚要给他打电话,就见一身影探头探脑,做贼一样悄悄迂了过来。

  明明他来了,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失落呢。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啊,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冻得像冰块一样。”

  当辛禹无意间触碰到严汐文的身体时,才察觉他这是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切蛋糕吧,我还买了十二寸的,看来我们两个人是吃不完了。”辛禹的笑容漫上一丝苦涩。

  他打开蛋糕盒子,奶油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但是那只精致的水果蛋糕,那只胖嘟嘟的小肥猪,全部烂成一坨,糊作一团。

  可能是刚才过来时被那醉鬼一撞给撞坏了。

  辛禹愣愣地看着那只蛋糕,心中一片死寂。

  “虽、虽然卖相不太好,但还是可以吃的。”辛禹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才使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

  严汐文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边,望着那只稀巴烂的蛋糕,眼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对不起……”此时此刻,除了道歉,辛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真是个扫兴的人。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喜欢这三个字。”良久,严汐文终于缓缓开了口,“况且,你也没对不起我什么。”

  说起来,真的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失望罢了。

  父母一直在国外,很少回来,所以小时候也没人给自己过生日,父母也只会打一通远洋电话象征性的祝福两句,保姆阿姨也根本不会想到给自己买只蛋糕庆祝一下。

  长大后坐拥千万粉丝,每年生日都有不计其数的粉丝从各地赶来,精心布置帮自己庆生,蛋糕往往会堆满桌子,但经纪人却会不停告诫自己,高热量的东西不可以吃,一定要保持好身材。

  所以到最后那些蛋糕也只是用来摆拍做做样子讨得粉丝的欢心罢了。

  蛋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是甜的,酸的,还是苦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成了严汐文最大的疑惑。

  打人事件一经曝光,自己人气大打折扣,但意外的,严汐文却觉得这也并不算坏事,如果这样,能得到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自由,又有何不可。

  所以这种期盼就带上了一丝执着。

  本以为今天可以实现了,但这个人,哪怕是有事脱不开身,也不记得要打电话通知一声,让自己像个白痴一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只有几度的天气里站了三个多小时。

  最后他是来了,还带来了一只被摔得稀巴烂的蛋糕。

  严汐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于是就在不经意间,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辛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突然望见了他发红的眼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抽出纸巾笨拙地替他擦眼睛。

  严汐文推开他:“做什么,我又不会为这种小事掉眼泪。”

  辛禹讪讪收回手,瞧着他,脸上的表情莫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然,我明天再帮你补一个蛋糕,这次一定不会再摔坏了。”

  在辛禹的印象中,严汐文一直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又无礼的类型,但今天却意外撞见他因为一只蛋糕委屈的像只小狗狗。

  看着摆放整齐都没动过的晚餐,辛禹想着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没来,所以才令他如此失落。

  原来他也只不过是需要人来陪。

  原来,人站得越高,就会越孤独。

  “等我,等我一下。”辛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安抚严汐文坐好。

  “干嘛。”委屈巴巴的表情。

  “等我一会儿,很快。”

  说罢,辛禹便匆匆跑出了严汐文家。

  他沿着商业街走了一圈,看到所有的糕点店都关了门,只剩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他买了鲜鸡蛋和牛奶面包,又从那堆已经过了夜的水果中挑挑拣拣挑出几只还算新鲜的,又买了巧克力和裱花器,最后提着满满一塑料袋食材匆匆赶回去。

  回去的时候严汐文正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发呆,一见到辛禹,就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不去看他。

  辛禹打开网页翻出教程,按照网上的步骤打蛋清加油加奶加糖最后做出了软趴趴的一坨奶油,接着他将面包紧紧排成正方形,将奶油抹到周围,又用裱花器歪歪扭扭裱了一排装饰奶油花,将切好的水果摆的尽量好看一些,最后在巧克力上用糖浆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一直坐在客厅发呆的严汐文眼巴巴等了半个小时,听到厨房传出堪比打仗的动静,刚想过去瞧瞧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时——

  灯光猛然熄灭,他整个人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可就在这黑暗中,出现了淡淡一处昏黄的光。

  那温暖的烛光后,是稍显紧张的一张小脸。

  跑调又难听的生日歌响起,每一个音符都不留余力地震颤着自己的心头。

  “蛋糕店都关门了,我只能自己做了,处女作,有点难看,可能味道也不太好,别介意。”辛禹将蛋糕轻轻放在桌上,羞涩笑道。

  严汐文愣愣地望着他,突然一时间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他只能呆呆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别愣着了,赶紧许愿啊。”辛禹忍不住催促道。

  严汐文一听,赶紧双手合十,紧张兮兮地闭上眼睛,像个幼稚的小学生一样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自己的心愿:

  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一帆风顺。

  睁开眼睛,认真地吹灭蜡烛,然后严汐文直接用手拿下那块巧克力板,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味道怎么样啊。”辛禹期待地询问道。

  “苦的。”

  “啊?”

  “又稍微有一点点甜吧,但是,只有一点。”说着,严汐文还伸手比划了下。

  辛禹笑笑将蛋糕推到他手边:“都是你的,慢慢吃。”

  之后,每当严汐文回忆起这一晚这只特殊的蛋糕时,他可以肯定地回答,蛋糕是甜的,非常甜,几乎要将味蕾融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