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格丽缇头上包着纱布,幸好她对纱布不过敏。为了表达我诚挚的关心,我坐在离换了新泡泡衣的表姐一米远处,扯着自己的衣摆:“表姐你有事吗?”

  不对,这话说出来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我连忙改口:“我是说,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好像也不对。

  “不,我的意思是、啊好吧我是想问你还好吗?”结果最后还是以这种烂俗的问候开场。

  蒂格丽缇耐心地等我敲定终版问候,才以往常同等高度的微笑对我点头:“我没事,西亚你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她朝我招了招手:“怎么坐那么远,我又没事,坐过来陪陪我吧。”

  我蹭蹭地跑过去,隔着白色手套她揉揉我的脑袋:“谢谢你小西亚,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为担心了。”她说着又抱上来。

  隔着被我滑稽命名泡泡衣实则作用还挺大的防护服,我回抱她,不敢用力总觉得怕她碎了。

  “别总把我当成易碎品啊小西亚。”即使这么点力度的差别都被她感知出来了,她无奈地笑着,像春日的白菊。

  难怪他们喜欢她。

  蒂格丽缇见我痴痴地盯着她,摸摸我的耳朵和侧脸:“怎么又走神了?”

  也不尽然,我还想到她这次被劫持了一个星期现在差不多算是安然无恙回来的经历。

  她到底对海军和政府怎么说的呢?居然一个人回到了马林梵多,革命军藏她这么多天有什么意义吗?

  我超想问她,但敏锐察觉到她露出几丝疲乏的神色,我把问题咽回肚子里,擦了擦蒂格丽缇的泡泡罩,使劲嘬了一口:“表姐你应该很累了,我下次再找机会来看你吧!嗯!就明天!”

  我亲时她咯咯直笑,可惜不能做出更夸张的表情来让她更放松些,我抱着遗憾的小心思小小地挥手就要走。

  蒂格丽缇表姐被新的女仆长小心翼翼地护着来送我出门,转身时我用余光瞥见她眼里浮现的动摇。

  之后几天我定时去围着蒂格丽缇表姐问东问西,当然,我是有提前学习“语言的艺术”的,我可不想又出现上次那种失误,虽然过去十多年相处时光里我总是犯这些有的没的的毛病。

  蒂格丽缇表姐说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我还不信。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被掳走?自己怎么回来的?”

  她点点头,神色失落:“那天我睡着后,再醒来就到了马林梵多。”

  可我分明记得女仆说听到了表姐和女仆长的争执。

  算了!我怕蒂格丽缇表姐伤心,立马转移了话题。

  也对,海军和政府都验证过了,那就没问题。可怜的蒂格丽缇表姐,居然被革命军清除了记忆!不知道他们对表姐到底做了什么,难过!

  是因为失忆吗?尽管去探望时蒂格丽缇看上去仍像从前一样温婉平静,常常因为我的不自觉的拘谨失笑,然后用亲密的动作安抚我,好像我反而是受伤的人,她并未遭遇过这几周的磨难一般。

  但我总是有种什么东西已经变质了的感觉,那天她眼神里的动摇,那些潜藏在皮肤下的、脑神经里的总让我捉摸不透的物质。人类的想法、人类的情感,往往会因为一些转折点而拐向他人无法料想的新的路口。

  与此同时,与贝克曼的谈话也让我的思考更进一步。

  “革命军这个组织由龙领导,目的是推翻支配着世界政府的天龙人的不平等统治。你,应该也明白你们天龙人对世界上其他种族的压迫吧。”

  自喻神之后裔与普通平民并不沦为可并提的高贵种族,我明白的。

  “嗯……”我小声回答他。

  贝克曼博学多识的程度着实让我没想到,我听着他苦口婆心地跟我科普,有那么一刻觉得他像是老妈妈。

  “喂!别走神啊!”咬着雪茄的电话虫凶巴巴的叫醒我。

  过着天龙人的高贵生活,仿佛永无烦忧,只要不去想外界的真实究竟是如何的,应该就能一辈子舒坦下去吧。

  可我偏偏是个放养长大的多动症小孩、长大了也喜欢往外跑,偏偏我见到那些凄苦的受压迫的普通人,偏偏我在香克斯的船上瞥见过海贼对城镇的屠杀,偏偏我从父亲那听到过轻蔑的对奥哈拉的嘲笑……

  我是不是不该知道这些?我知道的太少,也知道的太多。他们放任我到处玩的时候也许没想过我会去想这些道理。就像查尔罗斯夏露莉雅他们从来不会想这些一样。

  我跑得太久、跑得太远,远到连站在玛丽乔亚上都看不见了。那些日益增长的对外界的野心,没有人扼制,已经成为了健康的树苗。

  说出去肯定会被打死的,对于革命军的“推翻政府给所有世界上的普通人提供你我平等和平安稳的环境”这种想法,我竟然升出认同的冲动。

  对于一个天龙人来说,这真是糟糕的想法。

  香克斯听到我的倾诉后笑得更大声了:“这不是很好吗西亚!因为你是正常的普通的人,因为你心存怜悯与同理心啊!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讲!”

  “你居然用了这么高级的词汇,说好维持傻白甜人设呢?”虽然例行怼他,可我也认真思考了他的话。

  “我可是很强的!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片大海上最自由最有内涵的人!”你在乱加什么fla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