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试探你。”池遂心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发紧,话出口她又蹙了眉,有必要解释吗?以她们两个人目前的关系。

  无忧面色稍霁,但仍皱着眉头,她手中拿着一柄猩红的伞,伞面仿佛有流动的金纹,似乎有血液随时能顺着伞尖滴落在祭台上。

  她抬眸看了池遂心一眼,眸色淡淡,顺势将伞尖点在祭台上,指尖轻轻摩挲伞柄。那把伞的伞面快速贴合,化成一柄有着金色纹路的手杖。“那为何不躲?”

  池遂心没回,只一阵沉默。

  无忧抬眸看向她,带着几分深意,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试探,那我可以理解为信任吗?”说着,她将手杖在祭台上重重一磕,动作潇洒随意,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甚在意。

  石制祭台在这一击之下,以受击点为中心开裂,刻在祭台表面的阵法损毁,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手杖消失的一瞬,无忧抬眸,看向沉着一张脸的池遂心,迈步走下祭台,边走边道:“这祭台有几分邪异,或许并不简单,我从中察觉到了非常古老的气息。”

  池遂心蹙眉看了她一眼,略显低沉地应了一声,“嗯,走吧。”

  无忧微垂下眸子,轻轻摩挲过指尖,再抬眼时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不肯回答,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回答啊。

  池遂心没等无忧,兀自向着祭台侧后方的暗道走去,那里原本的遮挡物已经被移开了,应该是商倚歌做的。

  只是按理来说,那镰刀鬼应该已经被商倚歌引开了才对,难道她有什么可以隐匿气息的方法?亦或是,已经有一只去追商倚歌了?

  思索间,池遂心已经走到了暗道尽头,金属碰撞声不停响起,打斗声有些急促,让她脚步一顿。

  没等无忧开口,池遂心侧过身,瞄了无忧一眼,低声道:“你走前面。”这便是要将病号拖油瓶这个形象贯彻到底了。

  无忧颇为认真地凝眸细看了池遂心片刻,这才微弯了弯嘴角,越过她,又回过头,轻声笑说:“身娇体弱,要我牵你走吗?”

  池遂心抬眼,微微眯了眯眸子,幽幽道:“不要得意忘形。”

  “怎么会,我更愿意得寸进尺。”无忧施施然开口,顿了一下,又接着问,嗓音含笑,“有什么地方是我应该得意的吗?”

  池遂心并不想理她,没好气地开口,“走不走?”

  无忧低低地轻笑了一声,“走。”说着,便伸手握住池遂心的手腕,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向前走去。

  隔着薄薄的衣衫,池遂心能清晰地感觉到腕上的触感和温度,不由蹙眉,手指微蜷了一下,抛掉心中的莫名的异样感,将脑袋放空。左右是要顺水推舟,让商倚歌多误会一段时间,做戏做全套也没什么不好。无极门还没到可以在玄学界锋芒毕露的时候。

  暗道之外,是一个比祭台所在的区域大上不少倍的地方,正中央是一颗巨大的古木,枝叶繁盛,几乎将整个空间拢在树荫之下。不过,这棵树的高度,似乎印证着这里已经不是那个村落的地下,而是另一处诡秘之地。

  那株古木的树干黝黑发亮,树叶淬着血色,看着颇为邪气。

  整个空间的边缘,是一圈不规则的铁荆棘,它们足有两人高,尖端锐利,泛着金属的光泽,寒光奕奕,让人望而生畏。铁荆棘上方串着不计其数的尸体,有已经变成一具白骨的,也有半腐烂的,当然,也有一些新鲜的。

  这些尸体大多没有脑袋,应该是村落里的村民,头颅想来是在那祭台上。而有头的几具都是刚死没几天的,毫无疑问便是先前那几批来到这里却失踪的修士了。如今找到尸首,也算是能有所交待了。

  在铁荆棘和古木之间,仍有一片空地,数十只镰刀鬼将商倚歌团团包围。

  商倚歌唇线紧绷,一柄银剑在手,挥舞间残影仿若实质,饶是如此,也只是堪堪抵挡住攻击,看起来完全被压制住了,很难找到反击的机会。

  隔着很远,商倚歌又无暇分神,自然没发现池遂心和无忧的到来。

  “我不能过多干预人间事。”无暇脚步微顿了一下,开口。

  池遂心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重明鸟自上方掠过,嘹亮的凤鸣声起,长长的尾羽带起幽蓝色的火焰,焰舌转瞬之间便黏上那些镰刀鬼,迅速吞噬殆尽。

  商倚歌借机脱身,剑尖一挑,便是一个惊才绝绝的剑招,一泓秋水化雾,负剑而立时,已是尘埃落定。

  这时,商倚歌才有余裕抬眸,便见那只重明鸟在顶空盘旋一圈,而后落到无忧肩头,脑袋轻轻扬起,眸光冷凝锐利,洞悉明澈。

  商倚歌微愣了一瞬,轻吐出一口浊气,这才颔首道:“多谢。”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池遂心,忍不住皱了眉,不甚认同地接着道,“虽然池小姐实力强劲,但人难免有力所不及,或是疏忽大意的时候,任务执行不能儿戏,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等商倚歌把话说完,才抿了抿唇,“每个人都应该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觉悟,就像这些死在这里的人一样。抱歉,我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有些自说自话了。”

  “可以理解。”无忧面色从容,“你说的不无道理。”

  商倚歌于是又看向池遂心,面露忧色,语调礼貌疏离,“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还好吗?”

  “嗯,多谢关心。”池遂心语气淡淡。

  话音落下后,无人再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基于宗门利益,我想我有必要和两位做一个交易,失礼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商倚歌直接道,“归王宗得到了可靠消息,这里有一卷心经,但心经的真假存疑,我不会告知二位心经的线索,如果二位先找到,请与归王宗分享,相应的,办事处的报酬归王宗不要。”

  “二位可以考虑一下再做答复。”商倚歌看着无忧,面容沉静。

  无忧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只问我身边这位就是。”

  商倚歌略微有几分意外,顺势看向池遂心,莫非这位才是正主,而旁边那个其实是保镖?

  池遂心掩唇闷咳了一声,微垂下眸子幽幽开口:“到这里本就是我任性了些,这交易,于无极门有利无害,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话确实不假,无极门不宜与归王宗交恶,何况心经不知真假,万一有什么隐患反倒得不偿失,毕竟判断其真假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或许归王宗有自己的法子。而且按理来说,商倚歌本可以不说这个消息的,心经完全可以自己偷偷找,如今付出了一定报酬,还算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守则。

  无忧侧眸看了池遂心一眼,偏过头,嘴角抿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任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