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86章

  刘府。

  经过寿宴一事,画船上逮捕的江湖杀手大部分处死,小部分收监。刘府沉寂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这次传召南宫碧落前去又想要做什么。

  南宫碧落随着管家走在刘府深宅大院里,一路都不曾有过交谈。天黑灯亮,巡逻小队编排严谨,时不时经过面前,刘府的氛围一直有着一种血腥的压抑。

  还没走到正堂,南宫碧落便听到那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刘福通的小尖嗓模糊地混杂在其中,听不太清楚,却能感觉到愤怒。

  等管家带着南宫碧落走到大堂前面的院子时,正好看到一群人围在场坝里,刘福通抓着他的宠姬林采儿手腕,一把把她甩在了地上。

  “说!你这几天不在府内,是去哪儿野了!”刘福通圆脸涨得通红,细缝似的丹眼里满是戾气。

  他的一众干儿子也在场,表情各异,大气都不敢出。

  林采儿跌坐在地上,手掌摩擦在地上破了皮,她也不敢起身,惊恐又柔弱道:“公公,这是哪里话?”

  “呵,你还想狡辩吗?韩业,把那丫头带上来!”

  “是,干爹。”韩业立马朝手下护卫使了个眼色。不消一会儿,两名护卫就架着一个皮开肉绽,浑身血淋淋的蓬头女子上来,正是林采儿的丫鬟。

  “贱婢,你说!六夫人这几天是不是不在府上?”

  丫鬟张开口,一口污血滴落出来,呀呀不得语,已经说不话来。

  刘福通皱眉,韩业立马道:“干爹,这丫头想咬舌自尽,伤了舌头,已经说不出来话。我已经查实过了夫人这几天确实不在府上,至于她去了哪里——”韩业阴测测地盯了一下薛丁等人所在方向,冷笑道:“就要问夫人自己了。”

  “狗丫头,喂都喂不熟,养有何用。把她招子也一并废了,丢出去。”刘福通瞥了一眼丫鬟,手指一动,就让人把她带了下去,将目光落在了林采儿身上,“夫人,你不想和她一个下场,最好老实交代,这几天去哪里了?”

  “公公,我、”

  林采儿刚一开口,韩业就截断了她:“六夫人,说话之前我提个醒,普通人只有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但干爹~不是普通人,你要是暗地里做了什么妄图隐瞒欺骗,不如老实交代来得痛快。”

  林采儿一向小心又小心,这几天刘福通都在宫内在王瑾跟前,根本没心思管府里的事。她又见韩业一脸不怀好意,心中已经明白,这是韩业存心挑事。

  “韩业,你什么意思!”

  “呵,我可耳闻了一些传言,说干爹的后院里有人不知好歹,暗中勾搭成奸,给干爹脸上抹黑,六夫人你行踪可疑,不是正撞枪口上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韩业你拔我丫头舌头,心里藏着什么鬼,你自己知道!”林采儿将脏水泼向了韩业。

  “你!”

  “好了,废什么话!咱家心头正窝火呢,你们一个个的,全给我找事!”刘福通走到林采儿面前,附身捏住她双颊,阴沉道:“谁做了什么,谁心里有鬼,咱家看得到。你答非所问,看来是皮痒了。”

  他直起身道:“来人啊,把鞭子拿来。”

  此言一出,林采儿脸色煞白,其余人也是脸色各异,连刘府管家都不敢在此时上前去触霉头,带着南宫碧落在一旁观看。南宫碧落借着刘府明亮的灯火,将刘府众人的嘴脸看个分明,刘福通的狠戾,韩业的阴险,薛丁的无动于衷,其他义子事不关己的冷漠……

  沾满盐水的牛皮鞭破空几声响,眨眼就落在了地上的林采儿身上,本就凉薄的衣衫破开,皮开肉绽,不堪入目。她咬牙的闷哼声,让人听着难受。

  刘福通根本是在发泄,一连抽了三鞭,大腿、胸脯、藕臂一处没放过,林采儿面上立即浸满冷汗,连撑在地上的手都在颤抖,衣衫不整的趴坐着。

  “哼!”刘福通却冷笑起来,扬手又要落鞭。

  风中鞭响呼啸,迎面就朝着林采儿俏丽的脸甩去。林采儿咬牙闭上了眼,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她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威严挺拔的身影,着一身夺目的捕服。

  “南宫碧落!”韩业惊道。

  刘福通一脸寒霜地扯了扯缠在女捕剑鞘上的鞭子,奈何长鞭像绑在上面,无法收回。他满脸杀意地看着突然杀出来冒犯他的女捕。“南宫碧落,咱家的家事你也要插手?”

  南宫碧落却一脸从容,她手中佩剑一绕,就将刘福通的鞭子松开,收剑于身后,俯身将脚边的林采儿扶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串檀香木佛珠手串递到林采儿面前,柔声道:“夫人,这是你落在普渡庵的佛珠,你特意去那里沐浴吃斋为公公祈福,还拿紫檀香木的佛珠让妙惠师太开了光,怎么就把它落在厢房了。好在师太知道我们俩认识,喏,夫人,收好。虽说是心诚则灵,口舌造业,你也不该瞒着公公。”

  林采儿愣然地随着南宫碧落的话接下了佛珠,将佛珠收拢于胸前捏着,又抬头看向南宫碧落。只见南宫碧落笑了笑,就转开了眼。

  “公公似乎误会六夫人了。”

  刘福通等人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镇定的女捕,一直冷眼旁观的薛丁此时却变了脸色,打量着南宫碧落,心生疑窦。韩业则恨得牙痒痒,刘福通拢着鞭子,狐疑道:“普渡庵?”

  南宫碧落没接这话,而是问道:“公公今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刘福通听她这么问,一下将收好的鞭子扔给了韩业,对一旁的管家令道:“刘全,将六夫人带回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你们随我进来。”他让剩下的人都进了客厅。

  林采儿这个插曲,算是翻过。

  客厅里,刘福通拖着他肥硕的身体坐到了主位,刚挥动了鞭子的手,总觉得不舒服。他便从手边方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了一对儿颜色红润的麒麟纹核桃在手中団起来。

  南宫碧落眼尖,那对儿核桃质、形、色、个皆属上乘,得来不易。她好像在誉亲王府见朱洪彦盘过,不过也只是一个念头,她盯着刘福通,等他开口说话。

  刘福通不太喜欢南宫碧落的眼睛,哪怕那双眼睛是女捕脸上最出众的地方,被她盯着也不自在,“咳,咱家就明说了吧,你查人皮案查得怎么样了?”

  南宫碧落眉梢微蹙,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公公总算要把心思放在人皮纸扎案上了。”

  “少废话,不是你对咱家说要想在圣上有建树,就破了这个案子吗?怎么样,这几天没找你麻烦,你可抓住凶手马脚了?”

  南宫碧落摇头,刘福通将手中核桃拍在桌上怒道:“摇头是几个意思。你不是号称第一女神捕吗?怎么一个人皮纸扎案拖了这么久还没有侦破?哦~咱家明白了,你是不想向咱家透底啊,怕司礼监抢了都察院风头怎么着?”

  “公公哪里话,不过查案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啧,少说这些场面话。南宫碧落,咱家告诉你,寿宴那事儿办砸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以为你故意放走那些江湖鱼虾我就不知道?东厂大牢里还关着几个江湖人呢,听说江湖上有个叫侠义堂的对吧?你别以为诱捕失败了,你就可以无视咱家的命令,你的头随时攥在咱家和王公公手里呢。咱家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就得了。”刘福通又拿起核桃,小心吹了吹,见没伤到,又盯着南宫碧落,手中继续団起来。

  “好吧,公公想听什么?”南宫碧落肩膀一垮,状似妥协。

  刘福通冷笑,细细向南宫碧落打听起人皮案的细节。南宫碧落也老实向他交代了许多,免得他向别人施压,还不好控制。当刘福通听到南宫碧落说到朱大富,立即尖着嗓子道:“有这么个人,你还不去把他抓来审问一番,想什么呢你!”

  “我是打算再去会一会朱大富,不过不是被公公您传唤来了吗?”南宫碧落倒把话怪到了刘福通头上。

  刘福通一噎,随即道:“罢了,你快去查办这事儿,鸣玉坊那个销金窝还真得保着点儿,少了那个乐子,真得费不少事儿。”

  南宫碧落挑了挑眉,没有多言,只道:“那公公我便告辞了,等有了结果,再来向公公禀报。”

  “等等!”刘福通在南宫碧落转身的时候又立马叫住她,“差点儿被你绕进去。这案子你是为司礼监查的,有任何结果,也必须是咱家最先上报上去,明白吗?”

  “唉~公公说了算,这案子若是侦破一定是司礼监的功劳。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那些江湖小虾一条生路。”

  “哼哼,好说~”刘福通满意得摇头晃脑起来,“对了,也别说我只会使唤你,你要需要什么帮手,我这些个干儿子随时可以帮助你。薛丁,你就和南宫捕头一起去查那个杀猪的吧。”

  “是,干爹!我一定全力协助南宫捕头。”薛丁应道,走向了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眉梢一皱,刘福通分明是要监视她,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扫了来到面前的薛丁一眼,反倒让薛丁浑身不自在。

  “公公,告辞!”

  南宫碧落和薛丁就一起出了刘府,天色已经很暗。

  他们站在刘府门口。南宫碧落双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佩剑,站在原地不走。薛丁一直观察着女捕,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恭维道:“南宫捕头,查案我还是头一遭,请多多指教了。”

  “刘公公派你跟着我,看来——很信任你呀。”南宫碧落盯着他笑了笑,就走下了刘府门前的台阶。薛丁头皮莫名一阵发麻,皱眉跟上了南宫碧落的脚步。

  南宫碧落带着薛丁走在夜间的京城,穿街过巷往东街走去,反正也提到了朱大富,正好也去那里看一看。

  去了东街,南宫碧落早就已经知道朱大富家在哪里。这个屠夫家底还可以,屋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房子,但带着个养猪场和屠宰场,占了东街边角一条整巷。有些偏僻,前后都没有邻居,独朱大富一家,她带着薛丁摸黑翻墙进了养猪场。

  猪圈的味道自然不太好闻,何况还是穿惯了锦衣华服的薛丁,一进去就捂住了鼻子,一堆猪就在他不远处打堆,还有猪拱潲水的声响。

  “南宫捕头,查朱大富而已,需要翻进猪圈吗?”

  “查案有时候就是这样,白天不好明目张胆进来,现在劳烦薛老板去那里头翻翻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去那头找找。”南宫碧落指着猪圈里面。

  薛丁想要拒绝,但南宫碧落已经拔剑出来,敲开了圈门门锁。他忍着不适,踩着他那双定制的靴子,走进了滑腻的猪圈。

  南宫碧落却并没有如她所说去另一面,又是一个翻身,跃上了顶棚,四下里看了看,将朱家格局看在眼里。猪圈有三个,还有一处宽阔的屠宰棚,隔这里有两个棚,再远一点是朱家主屋,看起来也挺大。但入夜还未到睡时,那里却漆黑一片,好像没有人在。南宫碧落几个起落,就朝着朱家主屋飞去。

  踩上朱家院墙,这老朱家还是复式大院,前面是青砖瓦房,后面搭着茅草房,在后面还挨着一片林子。她还没进院子里,突然听到巷子外面有人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南宫碧落一惊,脚下一蹬就飞了出去。

  出了朱家巷子,南宫碧落徇着声音追去,刚出大街,就听见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几个人影从拐角窜过来,都是乞丐,边跑边喊:“猪头富疯了!疯了!”

  落在最后那个乞丐,跌跌撞撞,还不偏不倚撞到了南宫碧落身上。南宫碧落不由得伸手一扶,也没有计较乞丐身上脏污,一把托住了乞丐黑不溜秋的手掌。她眉头一皱,对眼前蓬头垢面的老乞丐问道:“老伯,没事吧。”

  老乞丐浑浑噩噩抬起头,脸上有血,额头上有一道有点深的血口子,他受惊似的缩回了手,按住额头上的伤口,结结巴巴道:“没、没事。”随后惊恐大叫起来:“啊——啊——”

  一溜烟跑走了。

  南宫碧落担心地看着他跑远,没有追上去,愣了一下后,立马朝乞丐们逃来的方向跑去。刚过拐角,就看见壮硕的朱大富将一个人高举过头顶,一下子抛在了地上。他手中还拿着他的屠刀,虚空乱砍,嘶吼不已。

  被他甩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秦秀才。朱大富乱砍了几下后,提刀冲向了秦致远。南宫碧落当即冲出去,用剑鞘尾端打掉了朱大富的屠刀,几下把他压在了地上。南宫碧落本想点穴,奈何朱大富皮厚脂肪多,内力又紊乱,根本不管用。她只好单膝跪在他背上,不让他翻身起来,

  “啊!!!”朱大富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像是狂病发作了。

  这时秦致远也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摔得头破血流,站不太稳,迷迷糊糊看清了南宫碧落,“南宫、南宫捕头。”

  他刚叫了一声,咚的一声又摔坐在地上,头昏眼花。

  “秦兄!”这朱大富狂病发作起来,南宫碧落也觉得有些吃力,她压制着朱大富没有过去,只是关切地看着。

  偏巧这时薛丁也从朱家巷子冲出来,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尸体和凶刀!”

  南宫碧落被薛丁一惊,一时松懈,发了狂的朱大富一下把她顶开。庖丁十三式刀法一变,腰间麻药往南宫碧落面上一撒,就冲向秦致远把他挟持作了人质,只会如同野兽一样,啊啊叫个不停。

  南宫碧落用手在面前挥了挥,面上不慎沾上了点麻药,好在还不至于被麻倒。眼见薛丁不顾秦致远安危拔剑冲向朱大富,她出手一拦,抓着薛丁的手臂,就把他拖了回来。朱大富也趁机带着秦致远飞上了房顶。

  别看他胖,在房顶像燕子一样,一跳一跳地就跑远了。

  薛丁挣开南宫碧落,还未质问,南宫碧落已经飞身而起,向朱大富追去。

  南宫碧落一只眼睛被麻药所迷睁不开,仅靠一只眼看着前方的朱大富,看着他逃窜的方向,好像是朝鸣玉坊的方向。

  这是巧合吗?朱大富明明发了狂啊。

  来不及细想,江湖人的脚程,很快就跨过半个京城,进入了鸣玉坊。

  鸣玉坊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民宿生意重启,那些公子姑娘也结伴在街巷里,调情打趣,街边还有流动小贩。

  朱大富扛着秦致远从天而降后,惊得热闹的街整个乱了套,惊慌失措,尖叫连连。

  人群里莺燕乱窜,眼花缭乱。

  南宫碧落紧跟着赶到时,朱大富一下把秦致远往她身上甩来,撞开人群,在人群里抓了一个紫衣女人,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不好!”南宫碧落刚接住秦致远,就看着朱大富抓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又跑了。她心里一急,随地将秦致远一放,就追了上去。

  朱大富被逼入死巷子,将怀里女人往墙上一撞,就朝南宫碧落冲去。南宫碧落本来不想动剑,但顾及人质安危,一剑挑开了朱大富胸口。他身子腾空一翻,重重摔在了地上。南宫碧落人未停止,顺势就冲到了人质身边,在她倒下前,将她揽在了怀里。

  “风老板!”南宫碧落扶住紫衣女人就急切询问:“有没有伤到?”

  哪知紫衣女人晕沉沉中一抬头,却不是风飘絮,南宫碧落看清一惊,“吕三娘?”

  吕三娘这时也清醒了一点,她眼睛一扫,刚好扫到胸口淌血的朱大富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她立即惊叫:“啊!!!”

  这一嗓子可谓是魔音贯耳,南宫碧落本来就痛的半张脸感觉更痛了,回身一掌,没有控制好力度,直接将朱大富打飞出去。她立马要追出去,吕三娘却死死拽着她不放。

  “别!”

  南宫碧落眉头一皱,但耳朵听到外面又传来了打斗声,她安慰吕三娘道:“没事了。”

  吕三娘抓着她胳膊就是不撒手,南宫碧落也没说什么,带着吕三娘走出巷子。这时曲水已经将朱大富控制住,如南宫碧落先前一样把他压在地上,而一旁凝烟一脸寒霜地看着追来的薛丁,薛丁脸上的刺青一下就让她神经紧绷起来,眼露杀意。薛丁则是被凝烟色相所摄,也为她眼中的杀气疑惑,与凝烟对视着。

  在他们不远处,瑶红扶着秦致远,她的旁边那紫衣人才是风飘絮。

  “这是怎么回事?”吕三娘禁不住发出了疑问。

  南宫碧落眯着一只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全凑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