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89章

  龙继出现在南城丰衣巷。

  南宫碧落和瑶红火速前往,却不想到了云来巷的时候,瑶红手下留守的人全部被人打晕,那家民房里已经没有了人。

  “瑶红,你看看她们有没有事?”南宫碧落说着,就进了屋,可惜空无一人。

  等她从屋子里出来,瑶红也弄醒了一名暗卫,并问道:“龙继人呢!”

  “不、不知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可是突然后颈一痛就失去意识了。”那暗卫女子略显惶恐,怕瑶红责怪。

  南宫碧落闻言便蹲**,拉开了她后衣领看了一下,本来寻常的瘀痕偏生留下半个不全的徽印,像是什么东西的尾端打在上面。王府的徽印?她目光一凝,疑惑隆上了眉梢,她起身扫视了一下四周环境,问道:“这是谁家房子?”

  瑶红回道:“这里属于善堂。”

  “善堂?何人所建?”

  “刘仙,同济堂大夫。”

  “原来是同济堂那个便宜姑爷。”南宫碧落双眼一眯,冷道:“瑶红姑娘,你带她们回去,我去同济堂会一会刘仙。”

  “这——”瑶红有些犹豫。

  南宫碧落看出她的想法,“瑶红姑娘无需顾忌,风老板不会怪罪。我本就是捕头,光明正大查处刺客,你们身份隐秘,跟着我反而有危险。”

  “好吧。”

  南宫碧落衣摆一扬,大步往同济堂走去。

  到了同济堂,刘仙正在坐堂听诊。南宫碧落一进去就把佩剑压在他的桌案上,吓得同济堂里的人,纷纷都躲到了角落里。只有个刘仙刚想起身,就又被南宫碧落用手又压回座位。

  他还没说话,南宫碧落就在他身上一点,他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乖乖坐在原位,瞪着眼。

  “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南宫碧落双目一扫,除了同济堂的人,全部就都跑出了医馆。

  “这、这,南宫捕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掌柜冒着冷汗,上前询问来势汹汹的女捕。

  “长安伯,这还看不明白吗?你家姑爷摊上事儿了。”

  “哎呀呀,这话怎么说啊?”罗长安一脸困惑。

  南宫碧落冷笑道:“窝藏逃犯,这逃犯还是要刺杀刘公公的刺客,这算不算大事儿?”

  “哎哟,话可不能乱说啊!”罗长安一下慌了神,“刘公公那可是东厂督公,谁也不敢得罪,刘仙他一个大夫,怎么会与刺客扯上关系?”

  “呵,长安伯,你觉得我会冤枉人吗?”南宫碧落笑了起来,眼睛看着面前的罗长安,余光却瞄着刘仙。门后面还有个鬼鬼祟祟的小药童趁所有人都看着她和罗长安时偷偷溜出了医馆,她也看在眼里。

  “你南宫捕头当然不会冤枉人,但是一定有什么误会,仙儿他一向安分守己啊。”

  “可是我要抓捕的犯人的确是从丰衣巷善堂跑了。”南宫碧落转向刘仙,伸手解了他的穴,“刘大夫,那个善堂背后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那你就和我衙门走一趟吧。”

  刘仙未答话,罗长安急道:“善堂?那善堂本来就是与人方便人来人往的地方。仙儿为人忠厚仁慈,所作善举不可枚举,这些街坊四邻都知晓。仅凭刺客在善堂出入就要治他窝藏逃犯的罪,没道理!”

  “爹,您别急,当心身子。”刘仙立即关心起情绪激动的罗长安来。

  “还挺孝顺。”南宫碧落一副恶人状。

  “我能不急吗?我老罗家代代身家清白,怎么能惹上官司?”罗长安拔高了声音,他一把抓住南宫碧落的手臂,“南宫碧落,我好歹也是你娘半个启蒙老师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再怎么着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能带走我家姑爷。”

  “长安伯还会拿人情来压我了。唉~您老人家先坐着,一会儿,一会儿就知道你家姑爷我能不能带走。”南宫碧落察觉到罗长安颤抖的手,笑着松开了刘仙,扶着罗长安坐下。

  罗长安坐是坐下了,只是全然不知道南宫碧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仙则一脸凝重地看着举止奇怪的女捕,心生不安。

  果然不出一会儿,溜走的小药童没回来,倒来了个护卫模样的人。三十上下,方脸剑眉,模样端正硬朗,手里拿刀,腰间别着一块儿蛟纹腰牌。

  “呦!这不是南宫捕头吗?怎么来这儿啦?”男人一进门就先对南宫碧落打了招呼。

  “沈义。你不跟在王爷身边,跑这儿来又是干嘛?”南宫碧落反问男子,来的是朱洪彦的人,她心里已然有了猜度。

  沈义笑道:“这不是王爷又犯病了,要我来请刘大夫过堂。刘大夫再劳烦我走一趟吧。”

  刘仙看着南宫碧落未动,“就怕南宫捕头不让。”

  “这又怎么说?”

  南宫碧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王爷犯病了?呵,难得的机会竟然让你来同济堂请大夫?”

  “嘿嘿,其实王爷也不愿错过见流觞姑娘的机会,就是——”沈义凑近南宫碧落耳边,神神秘秘道:“王爷犯的是痔瘻,怎么好意思让流觞姑娘过去。”

  南宫碧落愣了一下,沈义则又道:“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让刘大夫去王府?王爷正遭罪,可离不开他呀。”

  “没什么,既然王爷离不开他,我也就不找事儿了。”南宫碧落已然回过神,她别有深意地看着沈义、刘仙。

  “嚯,那正好。刘大夫,南宫捕头都发话了,我们就走吧。”沈义熟稔地去提了刘仙的药箱,带着刘仙往外走。

  南宫碧落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出门口,她叫道:“沈义,告诉王爷,将息身子,我不日就会登门拜访。”

  沈义闻言回头,笑道:“一定带到,随时等南宫捕头上门。”

  等他们走后,南宫碧落才沉下脸。

  她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即向罗长安赔罪,“长安伯,今天的事是我得罪了。”

  “得罪不得罪的不至于,就是我家姑爷不会干窝藏逃犯的事的。”罗长安又强调了一遍。

  南宫碧落笑了笑,避而不接这话,而是道:“今日我让长安伯受惊了,不如让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

  罗长安揉着胸口,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南宫碧落便扶着他离开了医馆,周围的人看到南宫碧落离开了医馆,还搀扶着罗长安,也就又陆陆续续进出医馆看病买药。

  走在去罗家的路上,南宫碧落问道:“长安伯,罗姐姐近来可好?”

  说起了女儿,罗长安也就放松了戒备,和南宫碧落闲谈起来,南宫碧落趁机把刘仙的底细探了干净。

  从罗家离开后,南宫碧落习惯性地背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里的佩剑。

  将龙继刺杀刘福通一事在脑海中串过一遍后,想起半路杀出的朱洪彦,她不由得叹气:“王爷呀王爷,说你闲散逍遥,你还总想着闹些大事啊。”

  南宫碧落收拾了心情,准备回都察院,她要去把流觞带出来。结果回到都察院,张捕头告诉她流觞已经将验尸工作做完,离开了衙门。张捕头顺道把整理好的案宗交给南宫碧落,让她过目和补漏,还告诉她顺天府衙的徐晃已经来讨走了一份备案,听意思是刘福通示意的。

  南宫碧落收下一大摞案宗后就离开了都察院,没有把卷宗带回家,而是打包收好,去了自家的杏林堂,找到了流觞。

  杏林堂距离同济堂也就隔了两条街,南宫碧落一去,流觞便问道:“小姐,听说你今天闹了同济堂,还把罗大夫气得不轻?”

  “嗯,我故意的。”

  “故意的?小姐,罗大夫行医多年,久劳成疾,身子不太好,你为了办案也就算了,还故意气他是为哪般?”

  “为了试探长安伯和他家姑爷啊。呵收获还是不错,把王爷也给扯了进来,沈义也真够大胆的,为了带走刘仙竟然连王爷犯了痔瘻这种事都能拿来当幌子。”

  流觞蹙眉,虽然不知道刘仙怎么招惹上她家小姐,但见南宫碧落带着个包袱,不由得先道:“那你来找我是?先说好啊,我不去王府。”

  “呵呵,你放心吧,你是南宫家的人,我才不会便宜王爷。我们不去王府,不过要去风月楼。”

  “风月楼?”流觞脸色并没有好转,但见南宫碧落那不容她拒绝的微笑,就叹气道:“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为人看病。走吧,我帮你拿药箱。”南宫碧落起身就要去柜台后提流觞药箱。

  刚碰到肩带,就感觉药箱不对,有东西在里面乱动。南宫碧落一下子挑开了盖子,一条红影当即从中窜了出来,冲她脸面飞扑,那獠牙血口,分明是蛇。南宫碧落当即提剑一绕,就将红影缠在了剑鞘上,握剑的手还腾出两指掐住了蛇头两颊,单手就擒住了红蛇,让它不能逞凶。

  流觞急呼道:“小姐,别伤它!”

  南宫碧落何许人,下手一向有轻重,并没有下死手,定睛一看,这蛇还是老相识,“血三更!”

  流觞赶忙上前,从南宫碧落手里把血三更解救了下来,小心观察它有没有受伤。血三更也乖巧地缠在流觞手臂上,死死盯着南宫碧落。流觞见它没有大碍,疑惑道:“小姐也识得血三更?”

  “看它那凶狠的样子,我们是老相识了。”南宫碧落对着血三更蛇瞳笑起来,看见血三更急促吐信,她断定了这就是谬空那条好色的蛇。“流觞,你怎么会有它?”

  “它自己来的,三天前我在医馆发现的它,当时它正往我脚踝爬。我见它颇有灵性,遂将它养在医馆了。”

  “它没有伤人?”

  “没有,没人的时候缠在我腰上,我有事它就钻进药箱,许是血三更天性善辨药识毒,才会这样。”

  “我看是喜欢窃玉偷香才对,把它给我。”

  血三更立马张口示威,流觞道:“小姐,你拿它做什么?你又不走医道,不给。”

  南宫碧落眉梢一挑,“这血三更来历不简单,你带着它会有危险,别不舍得,给我。”

  流觞仍是不愿,沉默不语。南宫碧落见状就对血三更道:“你那光头主子是什么人,你要害流觞吗?还不从她身上滚下来!”

  血三更张嘴咝了一下,一口毒液喷向南宫碧落。南宫碧落躲过去,它也慢慢从流觞身上退下来。刚准备爬走,南宫碧落,一下子抓住它七寸,找了个竹筒就把它塞进去,将它关在了里面。

  “小姐!”

  “我不伤它,就是还不能放它走。它的主人是行尸楼毒禅子谬空。”

  流觞一听,只能忍痛割爱,看了看竹筒的大小,血三更在里面倒也不会难受。流觞叹了一口气,语气冷冰冰地道:“走吧,去风月楼。”

  她自己提起了药箱,先出了医馆。

  南宫碧落无奈摇了摇头,将竹筒一并拿上,叫旁边的店铺帮忙看馆,就追上了流觞。

  风月楼。

  到了风月楼的时候,流觞已经恢复了心情,淡雅如常,就算在有一众姿色出众女子的地方,她也丝毫不逊色。因着身上带着大夫的温润稳重,反而显得特别。

  她依着南宫碧落的话,去看了一下秦致远,在之前的药方上又加了几味药,辅之以针灸,很快就让秦致远转醒。

  流觞任务完成,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既然病人已经醒了,小姐那我回去了。”

  南宫碧落点头,风飘絮立马道:“瑶红,命人将流觞姑娘送回去。”

  流觞将目光落在风飘絮身上,看着这神神秘秘的女人,没有多说什么,随着瑶红出了房间。风飘絮却感觉到了流觞的疏离,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对南宫碧落道:“你和秦公子慢慢谈吧。”

  “好。”南宫碧落目送她离开。

  等风飘絮出了房间后,南宫碧落才询问起秦致远那晚的前因后果。秦致远咳嗽了几声,苦笑道:“秀才有负南宫捕头所托啊……”

  秦致远受南宫碧落之托,以住东街之便接近观察朱大富,莫说秀才头脑还是好使的,孤僻的朱大富愣是让他给套上了近乎。几天时间,他们便能同桌喝酒,秀才也了解到朱大富粗旷外表下藏着的凄苦。

  父亲朱标是个屠夫,脾气暴躁,母亲是个从良妓子,因受不了朱标粗鲁,在朱大富年幼时跟着别人跑了。朱标见不惯朱大富就把他扔到定远去学艺,学艺时他又因为长相丑陋被百般欺负,情窦初开的他遭到暗从皮肉生意的民妇欺骗,还患上了不举,也是在定远那段时间,他得了狂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一不小心打死了人,入了牢房。本来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却因为朱标得了重病,花钱买通官吏,让他重见天日,他也回京继承父业,摆起了猪肉摊子,又过了几年,朱标去世,朱大富就成了无亲无故的光棍。

  多年隐忍的生活,让他自卑而孤僻,但是他也会渴望娶妻生子,可惜因为难以启齿的隐患,他不愿找大夫,能想到的是去找妓子来刺激恢复,因此结识了流莺。许是命运捉弄,他又喜欢上了流莺,但流莺却看不上他,他因此与流莺发生口角,还失手伤了流莺。

  他的家是他的禁地,不准任何人踏足,一旦有人触犯,他就会发狂,那里给予他痛苦,也给予他疗伤的空间,有时候他会关掉肉摊,关在家里几天不出门。

  他表现得不亲近任何人,其实他孤单一人内心很希望有一个能倾诉的人。可是买主他不愿意多话,猴三儿他又不愿意深交,一直用粗蛮来面对世人,学过功夫的他也会向往那种把酒言欢,快意江湖的人。

  “他身体很壮,看起来能喝,其实酒量很浅,那晚我们一起喝酒,他又哭又笑,说了很多。其实他的手很巧,懂雕刻、善绘画,甚至是微雕这种精巧的技艺。他识字不多,就把看过的画雕在一些饰品上,让流动商贩来卖,看到有姑娘买走他的作品,能开心很久。他说美好的事物会让人心情愉悦,如果能有一种方法能让美丽永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去追寻。本来我们聊得很好,我还趁着他醉意,提出送他回家,他也同意了,可是走到半道,他去街角狂吐过后,突然就发起了狂来,不仅对着街角的乞丐们拳打脚踢,还拿出屠刀要杀人。一个乞丐被他砍伤了头,我冲上去阻止,他瞪着双目问我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那么狠心,叫嚷着苍天无道就更加疯狂,我害怕得转身就跑,他追上来抓住我,问我为什么要跑,我不是他朋友吗?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别有用心,把我抓起来摔了几次,就像野兽玩弄猎物,你要晚来一会儿,我可能已经没命了,真后悔没学点武功。”秦致远苦笑。

  “是我差点害了秦兄。”南宫碧落听后,神色沉重。

  秦致远连忙道:“不不不,我是自愿去接近朱大富,想着也能破案攒些名气。是我心虚胆寒才会让他察觉出来异样,是南宫捕头从他手上救下了我才对。”

  南宫碧落看着坦诚的秀才,摇了摇头,道:“秦兄,你好好休息吧。”

  秦致远明显感觉到了南宫碧落的低落,意气风发的女捕不该这般模样,可是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能叹着气看着南宫碧落起身离开。

  南宫碧落为秦致远带上了房门,一路走到风月楼里的湖心亭,碧水青青,映云若雪。

  她的心却像沉入了水底,透不过气。

  脚步声轻轻接近,风飘絮走了过来,什么也不说,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南宫碧落旁边,一同看着碧水蓝天。

  许久,许久。

  南宫碧落侧目看了一眼风飘絮的侧颜,收回了视线,轻声道:“秦兄道出了朱大富的经历,他身世可怜,愤世嫉俗,完全有动机残害鸣玉坊的女子……”

  “嗯。”风飘絮轻轻嗯了一声,等待着南宫碧落下文。

  “我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绳结,就率先减轻了他的嫌疑,低估了他的危害。终归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人都会犯错。在错误中成长。”风飘絮仅说了两句就不再多言。

  南宫碧落牵起了嘴角,几分勉强,几分无奈,缓缓释怀。

  她们再度安静,久久地站立。

  当日,东厂上报人皮纸扎案告破,刘福通得圣恩嘉奖,南宫碧落得刘府金匾一块。

  同时由誉亲王筹备的灯会也筹备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