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223章

  苏映月很苦恼。

  好好的女儿非要当一个苦不堪言的破捕快,多年来吃尽了苦头,名不成利不就,随时还有危险。这么多年流言蜚语满天飞街坊四邻嚼舌根都可以不管,但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年,以为不着家却不想直接被一顿棍棒打回了家门,没个四五天是下不了地。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说你图什么呢?”苏映月将关切的众人关在门外,自己一个人为南宫碧落处理皮开肉绽的伤口。若是只有臀部还好,肉厚好得快,但是四十棍下来不可能指着一个地方打,连大腿上都是青紫一片,哪个当娘的看见不心疼。

  “娘,对不起。”南宫碧落趴在床上,双手抱着软枕,除了这句再无他话,尽量忍着哼声。

  苏映月眼神一软,只幽幽叹气,不再说这个话题,从丈夫到女儿她其实明白他们的选择,也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人总是会想贪多一点。她想南宫昊天能和她白头到老,女儿实现抱负的同时不用那么辛苦。可世道上哪有‘容易’二字,就算是天生好命,也不见得没有烦恼。不管怎么说,丈夫和女儿再怎么嫌弃她也引以为傲,他们一家人南宫昊天虽然已经和他们天人相隔,但心永远是连在一起的,南宫家每一个人都是。

  “好了,你要是痛就哼唧出来,不用忍着,看着都憋得慌。”苏映月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南宫碧落却还是忍着,嘴巴埋在枕头上。苏映月皱了皱眉,手上施药一个用力,在南宫碧落大腿上下了死手,痛得南宫碧落立即叫出了声。

  “咝——娘你故意的吧。哎哟。”南宫碧落丢脸地含了眼泪花,一直倒吸凉气才缓解。

  “故意的你也该,知道痛就好,嗯没伤着骨头。”苏映月动作利落起来,南宫碧落要忍她也没拦着,倒是门外的风飘絮听见了屋内的呻吟就想推门而入,但又顾忌会打扰苏映月疗伤,只能走来走去。

  她不认为南宫碧落是个怕痛的人,定是伤得严重了。反而五婶看见她这样,也知道素来冷静沉稳的她是真的担心着急了,不由得安慰起来。

  “姑娘,没事的。夫人的医术出不了岔子,一定是她们母女又怄气了。”

  风飘絮点了点头,担忧却丝毫不减。五婶觉得风飘絮这模样和当年苏映月生南宫碧落的时候门外面的南宫昊天好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来实在好笑,就上前挽住了风飘絮,一摸手都冰凉,她赶紧为风飘絮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暖和一下。

  “哎呀,比起屋内底子强健的小姐,姑娘你这手脚冰凉的体质才得好好调理一下才行。”这南宫碧落称呼是小姐,风飘絮就是姑娘。

  五婶和苏映月一样都把风飘絮当成了自家人,尤其她和何五没有孩子,家院里每一个丫头就都当自己孩子一样疼爱。何况风飘絮着实很讨喜,明媚的相貌没有疏离感,因着出身倒让五婶更加怜惜。

  风飘絮也因着五婶的举动身心俱暖,那道流过四肢百骸的暖流冲淡了对南宫碧落的担心,她喜欢南宫家的每一个人,也就更在乎他们的安危。谁都不可以伤害他们,连她自己都不行!她欠下的罪孽,会还的,也是一定要还的。

  正当风飘絮出神之际,房门打开了,苏映月从屋内出来,面上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对关切上前询问的风飘絮二人道:“没事,她皮厚着。不过这个年是得痛着过了。巧姐,再去给她屋里添几个火炉。”

  “干娘,我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苏映月对风飘絮一下就放轻了声音,笑道:“去吧,她刚上了药,药里有镇痛安神的成分。你陪她说说话,说不定她一会儿就睡了,你看着点儿。”

  “好。”风飘絮立即进了屋。

  五婶还和苏映月说两人感情真好,二人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以前南宫碧落也不是没受过伤,但进入都察院后这真的是久违的重创,弄得她们都有些大惊小怪了,等担心一缓,她们就根本不把这伤当成一回事。

  只有风飘絮一颗心还悬着,轻手轻脚走进屋,看见床上趴着可怜兮兮揉腰的南宫碧落就快步走了过去,惊得南宫碧落下意识就扯过被子遮住了没有遮掩的伤处。

  “哎呀,你别乱动!”风飘絮抬手就别住了南宫碧落的手,还又把被子给她掀开。

  “飘絮……”南宫碧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叫了个名字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趴着,嘴巴埋在枕头里直视床头也不看风飘絮。完了,臊得慌!

  风飘絮察看了一下伤处,见血荫上抹了伤药,心疼之余也发现了南宫碧落的安静,她想了想,明白了过来。“南宫,你是在害羞吗?”

  南宫碧落沉默了一下,继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也算不上害羞,就是别扭得紧。”

  自己承认自己别扭,风飘絮笑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贴近南宫碧落耳边低语:“你我——还需要别扭?”

  南宫碧落耳根一痒,浑身一个激灵,她从枕头里露出了嘴,嘀咕:“我们确实不用别扭,但摸和看还是不一样。何况还是这样的腿和……被打得稀烂,难看又难堪,我臊得慌。”

  风飘絮闻言挑了眉,忍不住笑:“呵呵,你这话语我可没听出害臊。”

  “咳。”南宫碧落轻咳了一声,不再说话。此时五婶也添了几个火炉过来,风飘絮则为南宫碧落又敛了敛被子,贴紧她身体四周,说着嘘寒问暖的话,然后坐在床边守着。五婶看着她们笑了笑,忙完了就带上门退了出去。

  五婶走后,风飘絮问道:“好了,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会被王大人打吧?和王瑾有关?”

  “差不多。”南宫碧落停顿了一下,如实道:“我把行尸楼得来的名单交给了王瑾,王大人勃然大怒打我立威。”

  “什么!你把名单交给了王瑾?”风飘絮也变了脸色,“你怎么会这么做?王瑾狼子野心,他若插手了肃清,那就不是铲除行尸楼,而是又埋下一颗毒瘤。何况他手段狠戾,行尸楼里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无辜之人,落在王瑾手上那就是生不如死。你不应该……”

  “或许身不由己吧,但为行尸楼做事就算不得无辜了。”南宫碧落喃喃自语,察觉到风飘絮忽然噤声,她又立马道:“你放心,我给王瑾的名单是处理过的,都是劣迹斑斑的帮派和官商,捕获了他们是除害,王瑾要是收了他们就是自己往头上悬了把钢刀。”

  “你是故意的?”风飘絮冷静了下来,“你想让王瑾充当探路石。”

  “没错,他愿意我又何乐不为。行尸楼看似少了首脑,但还凝而未散,王瑾急于啃下这块肥肉,就让他们狗咬狗,我被当了枪使,他们又何妨也当一回枪。我会让行尸楼真正的瓦解,不管现在到底是谁在背后掌控,造下的孽就得承担后果。”南宫碧落捏紧了手下的枕头。

  风飘絮看着这样的南宫碧落,神情复杂,继而幽幽道:“我相信你做得到,我相信。”

  南宫碧落头微微一侧,却没有和风飘絮对上视线就收了回来,她轻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王大人这打了我也是给我放了假,我可以舒舒服服过个年。”

  “舒服?就你现在这样?”

  “伤总会好的。飘絮,在家里无聊吗?”

  “不会呀,和五婶做家务,和干娘话家常,挺充实的,比我窝在风月楼里好。”

  “开心吗?”

  “开心!”

  “呵。”南宫碧落终是回头看了风飘絮,眉目柔和。“都有什么开心的事?”

  “很多呀,绣了一张枕巾,和干娘一起合账,还有你在家一起吃饭……”风飘絮细细数着在南宫家的琐事,说着说着等察觉到南宫碧落安静的时候,南宫碧落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微笑着为南宫碧落拉过了被子,小心着没有触碰到伤处,然后整理了一下她悬挂在衣架上的捕服,不止摸出了几张白纸还将写着行尸楼暗号的密信翻了出来,她拿过一看,脸色当即一冷,继而冷笑,将纸张又整理好原原本本放了回去。

  摸过捕服的褶皱与软甲,她走到床边弯腰靠近南宫碧落的睡颜,她今早亲手为她新画的桃花妆早就淡了,她拿出手绢轻轻擦过,南宫碧落也没有醒。真的是太累了吧。这些日子来每天为她上妆送她出门,晚上守着她回家,归来得太晚时南宫碧落也会去她房里看一眼她,点点滴滴成了她宝贵又珍惜的瞬间。

  她眉目柔情似水,笑着勾了勾垂下的耳发,在南宫碧落面颊上轻轻一吻,如同晚归的她那般轻触即离,然后离开了房间。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紧闭双目的南宫碧落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她蹭了蹭抱着的枕头,脸颊转了个方向继续酣睡。

  风飘絮离开南宫碧落房间就偷偷出了南宫府,她走的暗巷偏角远离了南宫家后,走着走着,沈忠就出现在她身后。

  “风老板。”

  “你果然还是潜藏在附近,不过正好。王爷真是好手段,我还没有行动,他就先帮我安排了下一步,送了一封暗号信到南宫手上。”

  “暗号信只是幌子,南宫碧落不一定信,王爷真正想送的是腐心丸的方子,听说谬空和赫连霸已经答应协助流觞姑娘研制解药。你可不要误会我们是在催促啊,风老板是守信之人,王爷是尊重你的。”

  “我也并没有怪责的意思呀,不用解释,倒不如说王爷也省去我很多功夫。”风飘絮也想过将自己得到的方子交给南宫,可这样务必就会引起怀疑,她舍不得那么快离开现在的时光。她收敛心思,继续对沈忠道:“我出来是要告诉你,南宫将都察院查出来的行尸楼名单给了王瑾,都是些我见不惯的人。我决定严控王瑾,在他下手之前自己除掉那些人,带着他兜兜圈子,必要时也给他一个下马威。为了尊重王爷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当然王爷在司礼监的探子要肯帮忙就更好,毕竟王爷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

  沈忠猜不透风飘絮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多逗留,害怕被察觉,便道:“我会告诉王爷的。”

  风飘絮看着沈忠离开,她想了想年关近,给南宫家人人都备了礼物,总觉得给南宫碧落的不够好,要不帮她亲手缝制一套冬装吧。想到可怜趴在床上的人,她又忍不住笑起来,朝布庄走去。

  王府。

  “南宫碧落将名单给了王瑾?”朱洪彦听到回报的消息不禁笑起来,“哈!南宫碧落果然没让我失望,有意思。这风飘絮也真够配合,竟然也要顺势戏弄一下王瑾吗?”

  沈义却道:“王爷您还是别笑,我不知道南宫碧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风飘絮说是先下手杀掉名单上人物戏弄王瑾,未必就不是趁机除行尸楼。她比任何人都想行尸楼倒。”

  “无妨,我也不在乎行尸楼就随她吧。”朱洪彦根本不放在心上,“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王瑾接下来的动作和都察院的应对。对了玄刚那里也给我看好了。”

  “爷放心,他在牢里安分着,南宫碧落好像也故意避开他不去审问。”

  “呵,南宫。”朱洪彦呢喃了一声,然后叹道:“本来听说她挨了板子还准备去关心一下,算了,还是不去给她们添堵了。平儿呢?叫上他,我们一起去鸣玉坊听曲儿吧。今年最后一次去花天酒地了。”

  沈义看着吊儿郎当的朱洪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一身痞气忠儿学了个不伦不类。和王爷比起来,他们终归只能是小卒子。

  入冬就一直断断续续下的雪,终于在年三十那天停了,天放了个大晴,这些天在风飘絮和苏映月轮番上药的照料下南宫碧落也勉强能坐了。

  曲水也外出回来,一家人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张灯结彩换春联,登门拜访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又走,凝烟和瑶红也来串了门,顺道就被留在了府里。

  南宫府外,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盯着南宫家出入的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