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245章

  “你知道吗,我的女儿很勇敢。”

  黑夜里荒山野岭,离魅被南宫昊天拉着不停奔跑着,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异常苍白。南宫昊天的捕服上有一道很大的豁口,漏出里面粗简的包扎。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好不容易赶到唐门,遇上了唐门内乱。家主卧病在床,让人诊查了一下离魅也说爱莫能助,他们便不打算久留叨扰,刚回客栈要离开就有人追杀,他一番恶战才带着离魅逃出来,可怜的车夫已经枉死恶人刀下。

  “我不知道,也没心情管你家里人怎样!”离魅忍不住打断了南宫昊天一路的碎碎念,借着月光她看到南宫昊天满头大汗,在这时节不合时宜。“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别管了我。自己逃还有机会活命。”

  “他们目标是你就更不能放任不管,你不是还要在他们面前装不会武功?看他们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魅一怔,没想到南宫昊天察觉到了,正在追赶他们的人如果没猜错是玄刚派来,就算不是玄刚的人,她现在身份是秦淮花魁也不宜在没有把握杀人的时候随便暴露武功,师父将她安插到秦淮就是为了对付玄刚和神神秘秘的魍魉。南宫昊天会发现她的武功,纯属腐心毒发作意外得知。

  这般想着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们跑到一个斜坡,南宫昊天二话不说将她扛起来,只手滑了下去,磨得捕服破损手掌都是血,在肩上的她却稳稳地被放下。他们又跑了一段路,身体都有些吃力,感觉暂时没有危险他们也找了个地方休息。

  南宫昊天靠着一棵树,神志模糊,相比离魅一直被他护着反而情况好很多,这些天南宫昊天为她输送的内力和药王门的保命药也将腐心毒暂时压制,她并非不能动用武功,只不过功力大减,多用无益。

  离魅歇了一会儿,就挪到南宫昊天旁边,看他的手和腰上那道豁口都在渗血,她也从南宫昊天一直带在身上的小包袱里翻出了药为他处理伤口,南宫昊天见状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没救错人,你是个好孩子。”

  离魅皱眉,“少假惺惺的,你救我无非是我身上有你要的线索,我帮你也不过是你在我多一道保障。凭你不可能救我,也不需要你救。”

  “你先是条命,其次才是线索。别说不需要,没有人想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也许能力有限,但不妨碍我帮人。”

  “徒劳的帮助只会让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比直接的伤害更容易击垮一个人。你不过是对你的善良自我满足,但对我不是。我宁愿伤痕累累,也不想因为天真忘记一直赖以生存的警惕和本能。在残酷的现状里,我坚信的只有自己和有同样苦楚的师父。”

  南宫昊天还想说什么,但他太累了,连番地消耗内力、休息不足、搏杀、失血,药效让他的身体本能闭眼小憩。离魅见状知道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杀他的最好机会,以绝后患,但她看着昏睡了还将包袱抱在怀里的他没有下手,她知道这是他妻子让他必须带在身边的包袱,说能保命。

  能保命?其实……算了,不管是牵挂还是提醒他平安归去,至少他现在保了一条命。

  离魅去捡了柴火在他旁边生了个火堆,自己坐远了些,她暗示自己这样做只是留着他对付追兵。火堆刚刚燃旺,南宫昊天就惊醒过来,他立即找离魅,看见她还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蜷缩的瘦弱身躯,疏离又防备,孤单得像一只独自舔伤的幼兽。

  南宫昊天叹息了一声,他起身走过去想要叫离魅离开,刚叫了一声‘丫头’心头一寒,身体本能要应对危险还是没能躲过从背后挥来的狼牙拐,沉重的榔头砸在了他肩背,上面的尖刺也让他血肉模糊,他吐血向前扑倒,趴在地上再起不能。离魅也惊起后退,两个奇装异服的武林怪客越过匍匐在地的南宫昊天走向了离魅,他们一人拿狼牙拐,一人用宽背刀。

  “丫头……”南宫昊天眼冒金星,重伤后还担忧地看着离魅方向。

  只见离魅不过退了几步就靠住了树干,她不会背对敌人也不会贸然逃跑,一双眼睛就盯着走来的两个男人。这两个人被看得脚下一顿,打伤南宫昊天的人道:“钱童,这娘们儿的眼神不太对。”

  “马二郎这女人眼神对不对我不知道,不过人是真漂亮!老子走江湖这么多年属这个女人最好看,难怪玄刚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带回去。”钱童下流的目光在离魅身上游走,“姑娘别怕,你乖乖和我们走,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否则下场就和那捕快一样。”

  就这短短时间离魅眼神忽然又变,整个人也看起来像在强掩害怕,再添几分我见犹怜的娇柔,“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

  马二郎也被吸引,眼神上下扫视她,“什么都答应?”

  她没有说话,轻抬眉媚眼如丝,指拉衣襟微露颈,唇边扬起的嫣然又恰到好处地染上了怯懦,她的一颦一笑在火光里都带着让人膨胀的征服欲望与怜惜。两个男人一起靠近,像被诱入蛛网的猎物,但捕猎的最佳时候没到,她从来都懂得曲意逢迎,忍受他们牵扯她的衣袖。刺啦一声衣服被钱童大力扯坏,若隐若现她诱人的肌肤,她欲羞还忍的神情也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粗糙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沿着破损的布料爬向她的肌肤。

  马二郎显然还有顾虑,按住了钱童,“钱童,她是玄刚要的人。”

  “怕什么,如此尤物我可忍不了,大不了……”他朝身后的南宫昊天看了一眼,马二郎就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默许了钱童的贼心。

  离魅完全能看懂他们的用意,分明是想占有她后再杀人灭口,趁这时她调动内力于掌心准备下杀手,但经脉里的疼痛,让她瞬间惨白了脸色,一掌打飞钱童却不能让他毙命,也让马二郎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掌打在她肩上还定住了她。

  “贱人你会武功!”钱童也从地上爬起来,刀都忘了拿重新冲向离魅。

  离魅的心当即发凉,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并不影响她,被暴力撕扯得更凌乱的衣服也没有让她冰冷的眼神恐慌,她只是在想该怎么从他们的胁迫里重新找到猎杀的机会,他们被玄刚派出来也是有实打实的本事,不过还有机会,忍耐。当钱童令人作呕的味道逼近她的口鼻时,她紧咬牙关眸心变深也告诉自己要忍耐等待机会。

  恶心和活命,她还是愿意选择活下去,一丝机会都不放过,她不甘心,哪怕是怀着对世道的恨她也要活下去!

  “啊!”钱童突然惨叫,他自己的刀从背后将他穿透,几乎刺破他身前的离魅。

  一旁的马二郎大惊直觉身后杀气逼近远离了离魅,下一瞬间南宫昊天已经冲到了不甘回头的钱童面前,大手握住钱童脑袋一拧,直接将钱童脖子扭曲送去见了阎王,随手还将自己凝血的捕服外衣甩到了离魅身上遮住,解了她的穴。

  “丫头别怕!”他背过身,从钱童身上拔出了刀紧握,留给离魅一个宽厚如山的背影。

  他带着重伤迎上了杀过来的马二郎,用几乎不避开狼牙拐杀招的狠决拼死胜了马二郎将他斩于刀下。南宫昊天大口大口喘了会儿气,用刀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先去捡起了妻子嘱咐他不能离身的包袱,便走向离魅。

  离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以为她的呆滞是受惊过度,看见她脚边的尸体,他把刀丢开,双手抓起钱童尸体,高举头顶用力扔了出去,让尸体都滚得远远的,他对着那方向吐了口血沫,骂了一句:“呸,畜生。”

  “好了丫头,我们走吧,别让这种人渣的断魂地脏了你的脚。”南宫昊天将背好的包袱挪了挪,不想让包袱多沾血,可下一刻他的身子就软倒,离魅一扶,他还是半跪在地,表情痛苦地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

  离魅慌忙为他缠了一下暂时止住血,可他身上几乎都是伤,捕服的颜色都辨不清了,离魅便停下了动作,“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份上?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还有力气逃了就没事。我充其量就只是你的一个嫌犯而已。”

  南宫昊天呼吸困难,摸出九转回魂丹服下一粒才用虚弱的声音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要是让一个和我女儿一样大的好姑娘在我眼前被欺负了,我一辈子都会愧疚。”

  “别用好来感化我!我根本不用你救,我能找到机会杀了他们,我的身体是我最好的武器。”

  南宫昊天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丫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训练,可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磨损你最好的武器,衣服容易脱,穿上才不容易。如果以前没有人能保护你,现在有机会被保护就坦然接受吧。还有没有什么天生的好坏,我要多说几句你好你就能意识到你好的话我为什么不说?你有良知,你努力活着,你是个好姑娘。”

  “我没有!我杀过很多人,也想杀了你!”

  “那动手啊,现在是个好机会。”

  离魅手抬起来却无法落下,她别开了眼,“你现在根本不用我杀,也不一定就能活。”

  “哈哈。能!我有药。”他大笑着拍了拍胸口的包袱结,然后猛咳了几声让离魅又回过头,他笑道:“好了,走吧,再不走叔真的凉了。”

  他用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头晕眼花,这一次没有软下,离魅过来搀扶住了他,用她的肩膀来支撑着他,他笑得眼都看不见。

  “笑什么笑,快走很重。”

  “重就捡根棍儿给叔。”

  “少啰嗦,一会儿真的凉了。”

  “唉如果真的凉了那也是命。我这条命要是能换来你对我的信任那也不错,看在我伤成这样,你还不肯说你来自哪里?怎么学的一身武功?为什么要隐瞒藏在秦淮当花魁,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抓你?”

  “你少装可怜在我这里套话。你要死了我就将你曝尸荒野也省得我麻烦。”

  “哈哈哈,那也好。”

  “好?你就不怕你家人伤心。”

  “怕我又何必做这行,他们会伤心,更会理解我。而且我要是不回去,我的女儿总有一天也会找上你,将我接回家去,你不想被另一个执着又讨厌的捕快缠住的话,就老老实实交代一切吧。”

  “不可能。毁尸灭迹我也做过不少,你女儿再执着也是普通人,她凭什么?闭嘴少说大话。”

  “凭她是我南宫昊天的女儿,凭她有凌云志,我的女儿勇敢坚强善良不服输,她是我和夫人的女儿,有世间所有的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眼前早就模糊了,“丫头,我想帮你,如果我没做到的话……”

  “喂!”离魅只觉得肩上一轻,南宫昊天歪倒在地。

  他迷迷糊糊中还在念叨:“我的落儿……”

  会做到。

  京城。

  南宫碧落降为普通班房捕头后,每天的任务就是留守都察院和巡街,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都察院监督重建和整理以前的案子,今天她巡街也只是为了去医馆帮忙。

  也不知道从哪里泄露的消息,腐心毒的方子在她手上,虽然行尸楼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是有流寇残存,为了安全起见和让流觞专心研制解药,一家人商量后决定关掉医馆。而且不止方子的事泄露,逃走的瑶红凝烟也不单被官府通缉,作为行尸楼魅姬的心腹,她们也被黑白两道搜索着,有仇要报仇,无仇也想要药方,落单的通缉犯总比得罪官府好。

  等她到了医馆的时候,流觞早就已经收拾好,赫连霸和谬空帮她关好门,他们一转头就看到她,“小姐你来了。”

  “嗯,不过来迟了。”

  “水儿呢?”

  “跑腿去了,方子泄露的事有些蹊跷,我让她去查查。”

  “有方向吗?”

  “王爷。”南宫碧落又想起了朱洪彦,她试探出玄刚的异常后又去见了他,但朱洪彦只是从容不迫地说‘玄刚这样的人除了神是不会信服任何人的,他心里的逍遥侯只是个纸人娃娃’。

  听起来很玄和瘆人,但放在玄刚身上好像并不奇怪,然而她也不打算信。“既然一切都是因王爷而起,就先沿着他的交际圈去查吧。”

  流觞想到朱洪彦也叹气,虽然她不喜欢他,但也并不觉得这个王爷讨厌,当知道他才是行尸楼幕后推手,她其实也有些难以接受,终归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活人有太多幻象了。想到这儿,她立马拿出了几张纸道:“对了,小姐你要的这几张纸内容显现了。不过很奇怪,不成章不成句的文字和一张地图。我还让谬空二位前辈一起看了下,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南宫碧落拿过边走边看,看了一会儿,她不确定道:刘、文、杰,张文博?”

  “小姐是说鬼蝠妖死的两个侍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这内容给我的直觉好像就是与他们有关,姚付新完成任务后带走的卷宗到现在为止好像都是个谜,从王爷那里得来的备份,更让我怀疑其真实。赫连前辈,你们有没有听说姚付新完成任务后提交了什么?”

  赫连霸摇头,“从娘娘…咳就是在魅姬手下的时候是听说鬼蝠妖上交了什么,不过是交给了逍遥死侍,直接送到了逍遥侯手里,我想已经被朱洪彦毁了吧。鬼蝠妖这个人虽然不站队,但接的任务不是逍遥侯就是魍魉的。”

  “这样吗?看来还是先得研究一下地图,可现在我还走不开。”

  流觞:“那这样吧,把这地图和文字给我摹写一份。”

  “你?”

  “对呀,我不是也和你提过了吗,研制解药遇到了瓶颈,我和夫人商量过决定去拜访一些隐士前辈,顺道也带着小红四处再网罗些药材,现在医馆也关了,都察院仵作也有专人培训,你把这个给我一份我可以当你的另一个跑腿。”

  “主意是不错,不过你的安全?”

  “这个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有你的江湖朋友沿途照顾,二位前辈也会随行。”

  “安排啊如果能万无一失我就不用担心了。变化总是很突然。”

  流觞有心宽慰无从开口,也就不提别人,只道:“不管怎样腐心毒总要解决。”

  “也对,那好就按你说的做,不过你在外面一定要按时报平安,知道吗?”

  “我可比你听话。”

  南宫默认流觞打趣,说话间来到岔道,她道:“你们先回去吧。”

  “嗯?你不用回衙门吧,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你也该多陪夫人。”

  “我这不就是因为她的安排才不和你们一起回去吗。”南宫苦笑。

  流觞反应过来笑道:“哦,李媒婆约的今天啊。”

  南宫点头,他们就分別。当走到约定的酒楼外,南宫有些不太想进去了,不过相亲是她答应了的,也只能进去见一见。走进客栈一下就看到花枝招展的媒婆,南宫碧落一怔。

  倒不是为了媒婆,而是媒婆带来的人是秦致远。

  得!也不知谁这么会挑人,挑了她的上司。

  二人又是好笑又是烦躁地听媒婆说了半天,终于甩开她一起到街上走一走。

  “我是老姑娘了,秦大人青年才俊怎么也落到媒婆手里?”

  “你就莫取笑我,我也老大不小,同僚和恩师李大人也多次提过我的终身大事,恩师见我父母早逝,便做主将我的画像给了媒人。这才——”

  “李清波李大人还喜好为人作媒?看来你这是首次就被媒人给坑了,听了一下午媒人吹嘘我。”

  “你还取笑我,你不也一样听她虚浮地说了我半天。至于恩师的热情也真是难以消受。”

  “行了,官场中你有些事衡量着来,何况你还是都察院的官,他那是想投桃报李,以后你能多为他说说话。青年才俊,他没想着把女儿嫁给你都是好的啦。”

  “哈,其实李小姐也是君子好逑之淑女,只不过我见了几面觉得她好像都有些阴郁,像是总有心事的样子。”

  南宫沉默,她想即使时隔许久李家小姐还是没从玉飞花的阴影走出来,仅三天时间,是怨还是念,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情字难解。

  秦致远发现南宫沉默,他也没找话,可这安静下来就发觉有旁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更多或许是在议论南宫,那对南宫偶有的鄙夷让他皱了眉。他不想继续安静下去,就主动搭话,“南宫,最近你好像都没有什么办案的兴致,送来的案子你也只交给樊二他们,虽然是些小案,你多破几个也好早日重回总捕之职啊。三司总捕虽然没那么容易再上了,但都察院捕头的第一把交椅还是得由你来。”

  “呵,其实我也当了挺久总捕,也该换任。我和王大人提过,我认为将赵奕调回来担总捕位最合适。他也奔波劳碌许久,只是太过低调,嫂子在乡**体也不太好,他正好接来城里。我现在当个班房捕头挺好,有事出差也不用牵扯太多。”

  秦致远思索了一下点头,正当这时曲水匆匆跑来,“小姐,鸣玉坊出事了。”

  “鸣玉坊?”南宫碧落有些惊讶,一边朝那边走,一边询问曲水情况,本来秦致远也要随行,但南宫碧落建议他少去那里,他也就不勉强。

  曲水也将事情原委交代,原来是因为风月楼清理的事,风月楼烧毁后残迹一直没收拾,但很快已经被人从官府手里通过不知名手段盘下,准备重建。要重建就得清理,那就触动了对风月楼还有感情的人,尤其是琳琅她们,吕三娘也不知是彻底转了性还是怎么,以前死活不想多惹官司,现在是撒泼蛮横都敢来。

  当她主仆赶到的时候,要拆卸清理的官工头已经被气得要动手,要不是迎春院还有些打手,这一水拦在工人面前的女人指不定得被一顿打,连文静的怜心都硬气起来。包工头都退让说暂时不会动她们为风飘絮立的那块碑,让他们进去清理院就好,她们还是不让。吕三娘那大嗓门还直嚷嚷说得包工头面红耳赤,扬起手就给她呼了去,没碰到吕三娘就被一群女人的哭闹给吓退。

  双方僵持不下,男的讲理不行要动手,女的又哭又骂,打不起来闹个不停,不过照这个情况看下去,见血也只是时间问题,怎么看吕三娘她们都是吃亏。

  曲水见状就要上前帮忙,但南宫碧落拦住了她。她眯眼看了看周围,连柳易枝都闻讯而来,帮忙劝阻,琳琅她们还拦着不让人进去,南宫心里有了数。

  “吵什么!”她一声呼喝让所有人都噤了声,她走过去扫了闹事的琳琅等人一眼,大多数都回避了她的目光,只有少数梗着脖子瞪她。

  吕三娘更是上前道:“南宫碧落你来得正好,这些人要动你相好的坟和骨灰你管不管!”

  “三娘。”柳易枝拉了拉口无遮拦的吕三娘,南宫皱眉了。

  包工头也谄媚上前,“南宫捕头,我们是按指示办事,有文书证明,你看这……”

  “有文书就照你们的流程办,有人要是再敢闹事——”她逼近吕三娘等人,“就给我抓回去!”

  “你!”吕三娘还要说话被柳易枝扯开。

  “你们进去吧。”南宫让工人进去,琳琅她们还挡,她呵斥道:“琳琅,有人救得了你们一次,不会一直有下一次,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无理取闹吃亏的永远是你们,还不让开!”

  琳琅犹豫再三还是妥协,南宫也一直注意着工人进去后的情况,天色渐渐黑了,里面也没有异常。南宫碧落发现琳琅她们神情渐渐放松,她知道里面有古怪,但依然不动声色看着,直到包工头要动那块碑,琳琅她们再次闹起了情绪,这一次更加坚决。

  “什么都可以动,就这碑不行,老板娘她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大火烧毁,这块碑是我们为她立的,绝对不许动!”

  “南宫捕头你看这……”

  她抬手制止了包工头,走向琳琅,平静道:“让开。一块碑代表不了什么。”

  琳琅等人被激怒,“那在你心里什么才能代表!那一堆被你亲手点的灰烬吗?我们一直都知道怪你也许很不公平,每次对你冷眼相向后也后悔,可你的行为总是一次次提醒我们从前都是幻象,我们有多信任你,就有多心痛!南宫、捕头!”

  这时候的沉默很压抑,南宫碧落看见琳琅脸上的眼泪并非无动于衷,她尽量保持着平和的样子。“让你们心痛我很抱歉,但你也知道叫我南宫捕头。”

  她话音一落,轻松就将琳琅她们带开,越过她们站在了石碑前,手也按在上面。

  “南宫碧落你要做什么?”

  “她在你们心里的痕迹比这块碑有意义得多。”

  她手上用力,不用别人动手,石碑碎裂开了。多少人伤心愤怒不知道,但一直藏在暗处观察的凝烟已经杀了出来,一剑刺向南宫碧落,她的后面瑶红也不得不追随。

  南宫并不惊讶,倒不如说也有意激她们出来。只是凝烟的剑还没有刺到她面前,中途已经被曲水徒手抓住,她们还在半空血就已经滴下,凝烟不得不收势,她们互相凝视着落地。

  痛一点都不重要,曲水看着凝烟,神情里只有一个意思:不要,快走!

  凝烟仇视着她,但始终没有抽出被她握住的剑。这时瑶红已经被南宫定住,她终是松开了剑柄,在夜色中离去。曲水也紧随而去,像追逐,也像护送。

  “南宫碧落,你有没有心?”在她们走后,留下来擒住瑶红的南宫被吕三娘指着石碑的碎片质问。

  在一双双盛怒的眼睛下,南宫没有回答,只是道:“别这样看着我,其实你们这块碑,立得不合适。风飘絮这个名字还是很多人记恨,也会引起很多争议,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们善待这碑,没了的好。”

  “放屁!”琳琅不顾形象骂道:“因为存在而争议,因为怕不被善待就要摧毁,你根本是怕麻烦,怕惹祸上身。”

  “对,这就是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要再给我添乱。”她轻描淡写地回了琳琅,这份云淡风轻和当初护卫刘福通时令人敬畏的她重叠却只让琳琅心寒。

  她是变了,还是心死?

  此时曲水也回来,“小姐,秦嫣然又跑了。”

  南宫扫了一眼她绑了陌生丝巾的手,此时天飘起了绵绵细雨,天总爱胡乱下雨。她道:“那就把瑶红先带回去。”

  包工头给她送了一身蓑衣斗笠,她解开了瑶红,并将蓑衣递过去。瑶红不接,她耐心举着道:“你不想见凤舞?”

  瑶红被戳中软肋,不情不愿接过顶着,南宫便走向曲水,“你带她先走。”

  “嗯。”曲水也不多话了,只是看南宫的时候还是很难过的样子,她最亲瑶红,最疼秦嫣然。

  “水儿,别难受瑶红入狱,你该难受你放走了凝烟。虽然我不会怪你,但现在外面的情况,你对她心软不一定就是好,狠心很难,也要去取舍。”

  曲水惊讶地看着仿佛什么都瞒不过的南宫碧落,南宫碧落却只是将斗笠为她压上,不让她再看自己的眼睛。

  “傻丫头快做事。”

  曲水正了正斗笠,南宫已经去和包工头套近乎问清是谁从哪个手上买下的风月楼,曲水也带着瑶红离开,雨渐渐下大。

  她回头看还不走的琳琅等人问道:“下大雨了,你们是要留下来帮忙施工?”

  吕三娘冷哼一声招呼着人回去,不想多看南宫碧落一眼,只有柳易枝三步一回头,看见雨幕中孤单笔挺的身影,在废墟前久久伫立。

  “比地方更重要的是人,你护在羽翼下的那群燕,总是落单了叛逆那只。”

  她呢喃着捂了捂胸口,空荡荡的。

  只是转身后,大雨倾盆和浑身湿漉并没有阻碍她的步伐,有泥泞会迟缓,她也一步步向前走。